23

還沒來得及抗議,傑拉就感到自己落到了一個有着厚實絨毛的背脊上,背脊的主人則扭過頭,溫和而縱容地看着它。

克莉爾輕輕地拍了拍傑拉的腦袋:“還傻愣着幹什麽,快點幫爸爸舔毛啊!這樣他的傷口會恢複得比較快。”

看着帕斯卡爾身上細細碎碎的小傷口,傑拉傻了眼。

這這……真要它舔?它才做不來這種舔毛的事好嗎!傑拉求救地看向克莉爾,克莉爾并不理解它的心思,腦補成是傑拉從來沒有幫別人做過舔毛的事,怕弄痛了帕斯卡爾。她溫和地笑了笑,安撫道:“不要擔心,帕斯卡爾大人不會因為你舔痛他而責怪你的。在我們族群中,只有最親密的人才被允許為對方舔毛。你如果為帕斯卡爾大人舔毛,他一定會非常欣慰的,乖,快上吧。”

高興?一條濕漉漉的舌頭在身上掃來掃去有什麽好令人高興的!不驚吓就不錯了好嗎!

如果放在傑拉的前世,這種做法就是赤-裸-裸的性-騷-擾!

傑拉扭過頭,剛想義正言辭地拒絕,卻對上了帕斯卡爾一雙期盼的眼神。帕斯卡爾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它,就好像是一條剛剛為主人冒險歸來,等待着主人誇獎的小狗,令人不忍拒絕。

——再怎麽說,這頭獅子也才剛剛死裏逃生,現在拒絕他的請求,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不就是舔毛嗎?雖然這種行為放在人類世界來看是太那啥了一點兒,但對于小動物們來說,是很正常的事情!

傑拉自己的心中不斷地做着建設,然後深吸一口氣,認命地把頭埋進了帕斯卡爾背上的絨毛裏。當粉嫩嫩的小舌輕輕地在帕斯卡爾的背上掃動的時候,大獅子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說起來,這還是傑拉第一次願意主動親近他。從前,這小沒良心的那一次見了他不是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帕斯卡爾從來沒有想到過,在自己的養子面前示弱,竟然會有這麽好的效果。

其實帕斯卡爾并不疼,這種程度的傷對于他來說真的不算什麽,但如果能夠以此換得和傑拉的親近,好像也不錯。他要不要裝作很疼的樣子,讓小獅子在接下來的幾天繼續關心他、親近他?

帕斯卡爾的身子趴在了地上,惬意地支着腦袋享受養子對自己的關懷。他的耳朵随着小獅子在自己身上的動作而一動一動的,看起來有種詭異的喜感。

小獅子可看不到大獅子的怡然自得的表情,發現大獅子突然趴下了,它慌了神,是不是它太重,把自家便宜老爸給壓趴了?還是帕斯卡爾因為傷勢過重,終于支撐不住,昏過去了?

“克莉爾,克莉爾!快看看帕斯卡爾他怎麽樣了?是不是昏過去了?”小獅子軟糯的聲音中帶了一絲哭腔。

克莉爾一頭黑線地站在一旁:“沒事的,別擔心小傑拉,帕斯卡爾大人他好着呢,你再舔得重一點也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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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帕斯卡爾大人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無-賴了?明明沒什麽事,這副樣子是做給誰看?

不過,看在自家大人剛剛死裏逃生回來的份上,克莉爾決定還是讓他再稍微享受一下傑拉的關心,不戳穿他了。

“真的沒事嗎?”

傑拉用肉墊踩着帕斯卡爾的背脊小心翼翼地挪動了一下身子。爪下傳來大獅子因呼吸而産生的平穩震動,傑拉這才松了口氣。

——聽起來,不像是很痛苦的樣子。

傑拉終于放下了懸着的半顆心,繼續為帕斯卡爾舔起傷口來。

帕斯卡爾身上的小傷口頗多,一路舔來,傑拉的身後跟了一連串的口水印子。它看着那些口水印子,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這樣…總感覺它是在非禮帕斯卡爾。

不過,當它看到眼前的傷口中紮着的樹枝的斷條時,傑拉臉上的紅暈又全部退了下去。它開始小心地一邊為帕斯卡爾舔着傷口,一邊把那些斷條挑出去。盡管它已經盡可能地把動作放得輕柔,但每當它把斷條從肉中□□的時候,還是能夠感受到爪下傳來的輕微的震動。

一定很疼吧,傑拉想。可是,這個人從來都不知道喊痛。即使傷了,流血了,也只會默默地忍耐,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待傷口愈合。

在這件事之前,傑拉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麽容易心軟的人,也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帕斯卡爾對自己的影響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這麽大了。

為帕斯卡爾處理完身上的傷口,傑拉從他的背上跳了下來,甩着尾巴朝前方走去,它記得,它剛才在這座山洞中看到了一種草藥,也許可以幫助帕斯卡爾盡快恢複傷勢。想到帕斯卡爾背上的那一塊脫了毛、還流着血的地方,傑拉就感覺心情一陣煩躁。

在傑拉從帕斯卡爾背上跳下來的一瞬間,原本已經“熟睡”過去的帕斯卡爾立刻抖了抖鬃毛,精神抖擻地站起身來,疑惑地瞅着克莉爾:“傑拉去幹什麽了?”

“我怎麽知道!”克莉爾沒好氣地說道:“不過,看得出來,它很擔心您。帕斯卡爾大人,您的身體明明沒什麽事,為什麽要在小傑拉的面前裝的那麽可憐?您這根本就是在欺負小傑拉!”

“我并沒有打算欺負它,我只是在和它培養感情。”帕斯卡爾心情很好,一點兒也不在意卡裏爾對他的指責:“你知道,我平時表現得太過強大和嚴肅了,這不利于我和我養子的親近。”

“随您怎麽說吧,反正,我不允許您欺負小傑拉——別急着否認,您讓小傑拉傷心,就是在欺負它!”見傑拉擺着小尾巴回來了,克莉爾壓低了聲音:“您最好盡快‘好起來’,否則,小心我當着傑拉的面戳穿您!”

“你可真是一個糟糕的下屬,克莉爾。你不僅不為你的上司分憂解難,并且還學會了威脅你可憐的、剛剛受了傷的上司。”帕斯卡爾嘴上生龍活虎地與克莉爾說着話,很快又神色萎靡地趴了回去。

他是一個懂得體貼自家兒子的好父親,總得給兒子表現的機會,不是嗎?

開飯的時間到了,熱氣騰騰的肉香彌漫在山洞中,令所有饑腸辘辘的獸人和亞獸們鼻頭動了動。

這些天,大家的胃口都不是很好,他們在為被洪水淹埋的故鄉而傷心,為生死不知的智者而擔憂,為部族以及他們自身未來的生存狀況而迷惘。種種因素,導致了大家情緒并不高漲。即使是鮮美的肉湯,在他們的嘴裏也嘗不出什麽味兒來。

但現在不同了,智者回來了,族長也變得可靠了起來,為大夥兒指明了前進的方向,一直籠罩在大家心中的陰霾散去了不少,大家也有心情來品嘗美食了。

大家出逃的時候并沒有帶鍋,只帶了些食物和水。但獸人部落的生存能力顯然極強,不過小半天的功夫,他們就已經在這山洞裏就地取材,搗鼓出一口石鍋來。

石鍋的下面燒着火,鍋上冒着炊煙,大夥兒聞着鍋裏那香味,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圍了過去。

由于洪水還沒有過去,大家上路時帶的食物又有限,在不知道需要依靠手中的食物和水生存多少天的情況下,族長并不敢讓人煮太多的食物。事實上,鍋裏的食物量也就夠每個人墊墊肚子,想要吃飽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每次到了飯點,大家都會沖到鍋邊搶食。若到的晚了,很可能就要餓肚子了。

前些天傑拉并沒有加入到搶食的隊伍中,克莉爾搶來的吃食,再加上他們自己身上帶的一些存糧足夠他們倆吃。但現在,自家可是還有一個大型病號等着人投喂,不能再消極怠工了,傑拉把自己的右前爪擡起來握了握,然後伏低了身子,雖是準備沖刺。

帕斯卡爾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傑拉,只覺得這樣生龍活虎的傑拉還蠻可愛的。

他問身旁的克莉爾:“小家夥的那個動作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傑拉有時候總是會做些奇奇怪怪的動作。”克莉爾搖了搖頭,胡亂地猜測:“也許它是在為自己打氣?噢,我不知道。”

鍋蓋才剛被揭開,小獅子就像箭一樣地沖了過去。它仗着自己身子小,靈活地穿梭在獸人和亞獸的間隙中,不一會兒就到達了鍋前。

等到小獅子叼着滿滿一碗熱騰騰的肉湯走到帕斯卡爾所在的地方,并用腦袋拱着他讓他吃飯的時候,帕斯卡爾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小獅子撈進了懷裏。

“快住手,肉湯要灑了!”

克莉爾聽到了傑拉的叫喊聲,才剛回頭,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她家的大人懷抱着一只小獅子,小獅子則努力地豎起兩只前爪,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只搖搖欲墜的石碗。

“噗!”克莉爾忍不住笑出了聲:“帕斯卡爾大人,小傑拉,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傑拉的雙眼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它爪間的石碗,聽到克莉爾打趣的聲音,它惱怒地道:“不要笑了,克莉爾,快點過來幫忙!”

最後,傑拉搶來的肉湯帕斯卡爾只喝了小半碗,另外大半都進了傑拉的肚子裏。

克莉爾吃完了手中的最後一片肉幹,将傑拉往自己的衣襟裏一塞,跟帕斯卡爾一起走到了洞口。

“你們打算去做什麽?外面可還下着大雨。”族長在洞口阻攔道。

“我們打算出去找點兒吃的。”帕斯卡爾說:“洪水這幾天恐怕還退不了,可我們已經沒有吃的了,我總不能讓我的孩子和部下陪着我一起挨餓。”

食物和水短缺的問題族長不是沒有發現,可他仍是阻止道:“這太危險了。”

“相信我,這對于我們而言,僅僅只是一次狩獵。”說完,帕斯卡爾和克莉爾一起快速奔跑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們的身影便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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