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舞會偶遇

研究室裏一片肅靜，低反射的白色燈光清冷一片，原本光亮的地板只隐隐照出兩個人模糊的身影。很久以後，有人打破這沉靜。

“回來了？”

“……嗯。”

“見到他了？”

“……嗯。”

話音落下，實驗室裏又恢複寂靜。

“我不明白。”女子疑惑的聲音響起，“他是誰？”

巴納德手上的動作頓了一秒，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接着将手上的工作完成了，才悠悠道：“你總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研究所裏的人都說，一級研究員巴納德待人溫和，就算是面對做錯事的助手，也能很耐心地指導，而不是批評，這一點是他的對手布蘭特沒法比的。同為一級研究員，布蘭特脾氣暴躁，在他手下做事的，常常提心吊膽，就怕一個不小心被遷怒。

但事實卻是，每個人都有想要隐藏起來的一面。就像伊娜，她就從沒有感受到過她的父親——巴納德·薩蒙德的溫和，相反的，每次和他見面，她都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他是誰？”伊娜難得地堅持，在她的父親面前。

“伊娜……”感覺到了她的堅持，巴納德嘆了口氣，轉過身面對她，有點無奈，“他是我的助手。”

“助手？”伊娜垂指身體兩邊的手細微地動了下，她擡眸，驚訝道，“他去汌星做什麽？”

“收集異獸的組織樣本而已。”巴納德道，“我猜測汌星出現了厲害的異獸，果然如此。”

巴納德看出她眼中的松動，笑了笑，脫下白手套手輕拍她的肩：“還有事？”

父親溫和的笑讓伊娜心情好了不少，她看着肩上那只手有點出神——她的父親真的是很少與她有親密接觸。

“喬林……”還活着。

這是伊娜原本想說的，但話到嘴邊，她突然又止住了，或許是因為她驀然想起，那個人曾推開她，代替她直面了死亡？伊娜自己也不清楚。對于這個“哥哥”，那一推，她的感情更複雜了。

喬林并不是她的哥哥，這時伊娜一直以來都知道的，父親并沒有隐瞞他。不知道的只有喬林本人而已。事實上，喬林只是父親帶回來的貓形異獸，後來卻不知道怎麽變成了人形。

父親一直在針對他研究。

伊娜并不認為自己的父親錯了，他的研究給人類帶來了益處。可是作為實驗者總是不好的。也許喬林能借此事故離開也不錯。

就當她還他一個人情好了。

“什麽？”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的巴納德沒聽清她的話。

“這是那人讓我帶給你的東西。”伊娜清了清情緒，将手裏的東西遞給他。

巴納德聞聲猛然轉過身，奪下那東西。那是一支中號試管，裏面裝着黑色的卵狀物，黏膩的液體包裹着這些小小的卵形東西。

“這是什麽？”伊娜自等到這東西，就沒停止過猜測。

巴納德舉高試管，對着燈光仔細觀察着。良久，他才回道：“卵，‘織夢者’的卵。”

喬林沒想到會這麽快和自己的室友見面，昨晚他被裏夏灌了個爛醉，也不知道怎麽回的房間，結果今早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對面的床被人收拾過了。很顯然，在他爛醉的期間，他的室友已經悄然入住了。

真是太糟糕了，他居然給了自己可愛的室友一個酒鬼的形象！

喬林暴躁地把了把亂成窩的頭發，趿拉着拖鞋下了床，在他彎腰起身的時候，門開了，然後……然後葉唯安走了進來。

喬林撇嘴，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室友呢，害他白期待了！

“昨晚玩得可好？”葉唯安笑問。

“好個屁，頭痛死了！”宿醉真心不好受，喬林第一次這麽深刻地體會到了。

“是麽？我怎麽看你挺享受的？”葉唯安繼續笑。

“你看見我了？”喬林疑惑，因為宿醉而導致的大腦短路，使他一時半會兒明白不過來對方是怎麽看到他的。

“嗯。”葉唯安應了聲，随後又似漫不經心地問了句，“她是誰？”

喬林花了老長時間才明白這個“她”到底是指誰。

“你這麽關心她做什麽？我可得說好了，雖然我和她已經分手了，但是你要是找上她，我可得跟你急，這太不大丈夫了！” 喬林不想和他談這個，轉移話題道，“你進來的時候看到什麽人了嗎？”

前女友？葉唯安一邊想這個，一邊回他：

“什麽人？”

“我的室友啊！”喬林指着對面的床，“他來過了！甄選活動還沒結束吧？他能這麽快就通關，一定是非常厲害的角色，不知道長啥樣……”

葉唯安笑：“你想知道？”

“你知道？”

“當然。”葉唯安給了個提示，“你也見過他。”

喬林倒吸一口氣：“不會是裏夏吧，行動組已經開放到男女混合住了？”而且，他依稀記得，裏夏是屬于第一組的吧。

“裏夏？”葉唯安突然沒了玩鬧的興致，聰明如他，他大概能猜出喬林口中的女孩名字是他前女友。

“不是她？那是誰？”

葉唯安笑了：“不告訴你。”

又吊人胃口！喬林憤懑地掃了他一眼，然後——

“你，你幹什麽？”喬林驚叫一聲，轉身就想跑，慌亂中左腳絆到右腳，一個立撲——

“嗷～”他的帥臉！

葉唯安用膝蓋抵住喬林的後腰，牽制住對方，不給他一點掙紮的餘地，左手撫摸着他的胳膊。

喬林也沒有多餘的心思關心他的臉了，他在葉唯安溫柔的撫摸下，起了一手的雞皮疙瘩。他艱難地扭過頭，試圖勸阻葉唯安。

“你可別，別做傻事啊！你要是……我們連兄弟都沒法做了！”

葉唯安在他慌亂的叫嚣中，優雅地微笑着。

“我是說真的，你別不當真，我……嗷！！”

……

喬林捂着胳膊呆坐在地上，目光幽怨。在他的目光攻擊之下，葉唯安淡然地把玩着一直注射器，裏面裝着豔紅色的液體，哦，那是從喬林身上分離出來的。

喬林表情哀怨：“你知道我有多久沒吃過肉了嗎？”這得吃多少的米飯才能補得回來啊，這麽多的血！

葉唯安掃了他一眼：“今晚就給你加餐。”

喬林立馬收起哀怨的表情，歡呼一聲。

“你這是幹嘛呢？”喬林湊到葉唯安面前，好奇道。

葉唯安表情嚴肅：“确定一件事。”

喬林被他吓了一跳，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也嚴肅起來：“如果……請一定不要告訴我！”這麽嚴肅，他是被懷疑得絕症了，需要驗血？

葉唯安：“……”

葉唯安在很多時候都能明白喬林的想法，但這次他确實沒能猜出來。誰能告訴他，他這嚴肅又悲切的表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巴納德先生呢？”葉唯安走進研究室，見室內只有巴納德的一個助手，而他本人不知道去了哪裏。

呆在曼森爾的日子裏，葉唯安時常會來巴納德的研究室，因為他本人本身就比較喜歡研究，所以待人溫和的巴納德成了他最好的選擇，他可以在這裏研究一些小東西，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向對方請教。

而他這次來，是為了證實喬林的身份問題。葉唯安也沒想到，他會遇到喬林，更加戲劇性的是，喬林居然是他熟識的巴納德之子。當然他今天來不是為了喬林的表面身份，而是……

葉唯安看了眼手裏的血液标本。

“先生有事出去了。”助手認識葉唯安，所以沒有阻止他進來。

“哦，我借實驗室做個試驗。”葉唯安朝助手道，并不在意巴納德在與否。

“好的。”

進了實驗室，葉唯安将血液标本放到離析器裏，它能自動将血液分解成DNA狀态，他唯一所需做的，只是将數據保存下來，複制到數據庫裏，這個實驗室有着克拉多星系的數據中心使用權限，他可以從中調用數據，以供和自己的實驗數據對比。

當數據中心屬于克裏星人的數據顯示出來，并和喬林的DNA重合度達到99%時，葉唯安了然了。

雖然之前就有猜想，但這麽直觀地證實了這個猜想，葉唯安還是有點震驚。他快速地收拾好，并将數據清除掉，直到沒有了痕跡才放松下來。

整個克拉多星系都在尋找提高人類精神力的方法，克裏星人作為有記載的生物裏精神力最高的存在，如果有人知道它還沒有滅絕……

葉唯安一點都不想把喬林推到浪尖上。

收拾好了一切葉唯安就準備離開，但在轉身的瞬間，他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一臺光腦顯示屏，只是細微的接觸，但擁有最高觸屏效果的光屛還是亮了起來。葉唯安看向這臺連着離析器的光腦，有點呆愣——

雖然是很複雜的數據，但葉唯安還是從這些數據中看出了一些特別。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見過這些數據，就在不久之前，他做所的離析實驗中。

這顯然是屬于巴納德的實驗室，他不可能走錯。那麽他是不是可以猜測，巴納德其實知道喬林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