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長孫璘的馬車就在王府側門……
裴茵左手抱着紫檀錦盒夾在腋下,吃力的緊緊追跑,右手按住袖中的暗器,就在那人影躍上圍牆時,裴茵袖中的銀針飛快射出。
“額….”
只聽見那人悶聲一哼,黑影裹着月色朝圍牆外跌下。
裴茵心急如焚,借着牆角的紫藤爬上圍牆,再一躍而下,
圍牆遮住了牆下的月色,落地的瞬間,一柄長劍抵住裴茵的後脊。
一道暗啞的男聲傳來,
“解藥給我。”
裴茵渾身一僵,脊背頓時寸寸發涼,男子的身影藏在夜色裏,她看不清,唯有看到小巷對面的牆壁上映出那把劍柄的影子。
此人極為謹慎,沒能讓她看到任何形跡,不過她一貫細心,還是從他聲音裏聽出了些許端倪,他有喉疾,即便是喬裝,聲音也不是這般啞中帶澀,澀中帶喘。
不僅如此,怕是還有肺疾。
前世她曾跟着秦老爺子蹲在鬧市酒樓邊上,閉上眼聽音辨病。
真沒想到前世學的本事,現在成了她傍身的資本。
除非這個人不再出現,否則下次她一定能認出來。
那幅畫已經被盜,對方是誰,她不得而知,二叔今日給的名單人員太多,排查起來十分困難。
身後這個黑衣人是唯一的線索。
“你為何跟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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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沒說話,只是身後那柄箭抵得更緊了些。
裴茵經歷最初的害怕後,已經緩緩冷靜了下來,她稍稍放松了身體。
“銀針的上毒名叫‘烏霜’,它會漸漸凍住你左腿的經脈,你現在應該已經覺得左腿有些發麻了吧?”
身後的男子聞言,呼吸果然變得急促起來,從肺部深處發出的細微的喘息聲還是被裴茵給捕捉到了,這是沉疴,不容易好。
“我命你把解藥拿出來,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裴茵活了兩輩子,心性穩得很,幹脆破罐子破摔道,
“你殺了我吧,反正我們裴家早晚是個死,你現在殺了我,明日便有人查案,查到你及幕後之人,替我們裴家報了仇,也省的我們一家成為冤死鬼!”
那男子頓時氣結,手中的劍抖了抖,刺破了裴茵的衣裳,可裴茵一動未動,那男子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別跟一個殺手談條件!”
“你也別威脅一個要死的人!”
“…….”
那男子氣急,決心給裴茵一點苦頭吃,寒光一閃,他劍鋒一擡,朝裴茵的後耳刺去,而此時裴茵已經握緊了袖口的暗器。
恰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裹攜着劍鋒淩淩朝這邊刺來。
那男子見來了幫手,登時眼眸一跳,當下顧不得旁的,飛身一躍,拼命朝屋頂掠去。
裴茵按緊袖口的括機,扭頭朝身後望去。
一道微弱的光亮穿過夜色而來,一輛低調的棕色馬車從巷子外緩緩駛了進來。
馬車四角各垂着一盞瑩玉羊角宮燈,燈尾綴着四色流蘇,跟随車馬粼粼之聲一搖一晃,如一束光照進裴茵的心底。
六爺!
心底一個聲音差點噴薄而出。
裴茵的心沖到了嗓子眼,淚花在眼底閃爍,難以言喻的欣喜在心底生根發芽,如藤蔓一般席卷全身。
馬車裏便是她辜負了十年的男子呀。
劍閣大戰後,四境歸一,六爺原本該是享清福的時候,卻因她深陷泥潭,最後死不瞑目。
而如今,他與她只隔一片薄薄的棕色錦簾。
她恨不得沖過去掀開那道車簾,
瞧一瞧他手心那道傷是否褪了疤….
瞧一瞧他眉間那抹憂愁是否去了半分….
瞧一瞧他唇角的笑容十分依舊那麽霁月風光….
可她的腳步卻跟黏住了似的,怎麽都挪不動。
淚水自眼眶洶湧而出,她怔怔望着那輛漸漸停在她跟前的馬車,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黑衣男子名喚齊福,他是程明懿的侍衛,見裴茵哭的跟個落水的兔子似的,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湊近裴茵低聲勸道,
“裴姑娘,莫要哭,這是君侯府的六爺,不會害你…..”
齊福的話将裴茵的思緒拉回來,她連忙擡袖拭去淚水,不好意思地垂下眸,身子靠在身後的院牆上,腳步虛浮發軟,胸口依舊跳得厲害,心情久久難以平複。
這時,馬車內已經傳出一道淳和略有磁性的男聲,
“大半夜的,你在此處作甚?”
熟悉的聲音牽起了記憶裏的音符,裴茵頓時鼻子一酸,淚水差點又要湧出來。
她竭力忍住淚意,告訴自己,她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慢慢來。
她吸了吸鼻子,垂着眸跟個受傷的小兔子似的,哽咽道,
“我拿些東西….”
馬車內沉默了,不過以她對他的了解,他這是生氣了,肯定責怪她一個姑娘家半夜□□以身涉險。
裴茵将袖中的暗器給藏了起來,抱緊了懷裏的錦盒,扶着牆站直了身子,輕輕擡眸朝那簾子張望,小心翼翼問道,
“六爺….你認識我嗎?”
馬車內的程明懿聽到這話,不由好笑,俊美的面龐閃過一絲無奈,
“你祖父乃前朝太傅,我幼時曾受教于他老人家,又如何不認識你….”
裴茵心底頓時抹了蜜一樣甜,
裴茵忍不住又試探問道,
“六爺,那如果我有需要,可不可以求你幫忙,我去哪裏找您呢?”
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希冀。
前世他性子內斂,終究沒捅破那層窗戶紙,這一世,她要汲取教訓,主動出擊,否則等他明白心意,黃花菜都涼了。
六爺身犯沉疴,總擔心自己拖累旁人,怕是不會輕易許人的。
程明懿聽出少女的緊張和期待,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在小案上敲打着,沒有節奏,一如他此刻的心緒。
“我聽聞長孫家向你求親,你今日見了長孫璘是嗎?”
裴茵聞言雙眼睜圓,淚珠兒在眼眶裏打轉,瞧着萬般可憐,齊福不忍別開眼。
“不是,六爺你別誤會!我不會嫁給他,我今日見他是為了別的事!”
程明懿微微錯愕,旋即道,
“為什麽?”
裴茵淚眼迷茫,咬着唇堅定道,
“我祖父給我訂過親,我不會亂許旁人!”
她不知道六爺如今是怎麽想的,是不是還因身子的情況,不想拖累她,所以遲遲不提婚事。
總之,她是打定主意,要一步一步靠近他,等着他堂堂正正來娶。
裴茵意外的是,她話一說完,馬車內沉默了許久。
程明懿的嗓子如同被黏住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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