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裴茵卻不把二人的争執當……

面前的木案上擺了一套汝窯的天青色裂片茶具,紫砂茶壺青煙袅袅,可見已經是燒好的茶水,裴茵主動幫二人各倒了一杯茶,便開門見山問道,

“六爺,您查到什麽了?”她将茶杯輕輕推到他面前。

程明懿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在茶杯口,墨色的眼眸如同深潭一般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緒,默了一會兒才答,

“你二叔入獄,起因是有人告他貪污,但并沒有确鑿的罪證,後來我派人詳查,發現他卷入一樁案子中,南軍都督府給每個府兵都分了公廨田,所得銀子給官員當做俸祿的補充,但此事并沒有明文規定,只是官府的一項額外收入,明面上這些田地還是公家的田地。”

裴茵聽着,眉頭已經緊蹙,預感到了不妙。

“南軍都督府的一個中郎将前年私下吞了不少公廨銀,此事雖然沒爆出來,但是最近上頭已經開始下令在查,你二叔時任兵部郎中,恰恰管轄此事….”

聽到這裏,裴茵面上浮現一股怒容,

“所以,是有人想要我二叔當替死鬼?是嗎?”

程明懿滿臉贊許,緩緩點了頭,

“沒錯。”

裴茵冷笑一聲,只覺得胸膛有一股火在燃燒,從容的眸眼此刻也漸漸發紅,

“六爺,那個想要我二叔當替死鬼的人,是李回是嗎?那個南軍都督府的中郎将便是李回的弟弟李宣?”

程明懿這一次已經不是贊許而是震驚了,

“你怎麽知道?”

裴茵苦笑着道,“六爺,那夜我回裴府,發現有人跟蹤我,我用了一枚暗器,雖然那人逃脫,可我還是想辦法讓我王家的表哥追查藥鋪記錄,順藤摸瓜抓到了李家府上,再聯想到我二叔的案子如今就在李回手中,便猜出端倪。”

程明懿滿目欣賞的點頭,暗道這小丫頭果然還如小時候那般聰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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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好奇的是李回這麽明目張膽,他就不擔心你二叔不肯認罪,最後把他抖出來?”

裴茵聞言微微眯了眼,眸底閃過一抹寒光,

“那是因為李回手中有我二叔的把柄,他自信我二叔為了裴家安危肯定會認罪!”

比起諷刺先帝,遭滅門之案,二叔肯定會選擇犧牲自己,保全他們母子三人。

只是前世後來不知何故,那幅圖的事終究被抖了出來,裴家還是沒能逃脫厄運。

程明懿聞言神色頓時一凜,十分嚴肅問道,

“你說什麽?李回手中有你二叔的把柄?”

“對,是一幅圖,一幅《松江垂釣圖》,”裴茵忍着淚意哽咽道,

“那幅圖中我二叔筆墨用的不當,有人诟病說他諷刺先帝皇位來路不明….”

程明懿聞言臉色頓時大變,原本清俊的面容瞬間浮現一絲青白,緊接着胸口湧上一口血氣,他撐着額撫在案幾上劇烈的咳嗽起來。

“六爺,六爺!”

裴茵吓了一跳,連忙起身繞到他身旁,在他背後點了幾道穴,幫助程明懿緩解了咳嗽。

程明懿此時滿臉咳得通紅,倒是給那谪仙般的摸樣添了幾分人氣,心中卻是暗潮滾滾。

這丫頭莫非在醫術上有所造詣?剛剛幾個穴位既精準,力道又極為合适,一看便是老手。

程明懿對裴茵好奇極了。

多年未見,小丫頭成長的令人吃驚。

在裴茵的幫助下,程明懿很快便平複了下來。

裴茵見他如此,想起前世無數個日夜,他被疾病折磨,淚花在眼眶打轉,很努力的沒讓它留下來,她跪坐在他身旁道,

“六爺,我曾在終南山住了兩年,跟一位老神醫學了些醫術,六爺信得過我,便讓我給你把把脈如何?”

她前世跟在秦老爺子身邊,太知道六爺該用什麽藥,制什麽藥丸了,她想盡可能給他減少些痛苦,雖然不知道前世為何秦老爺子沒能給他根除,可她還是想試一試,這一世,她一定要留住他。

原以為她今日的表現已經能夠讓六爺側目,可讓她失望的是,程明懿微微苦笑一聲,卻是擺手道,

“你有心了,我的病非同尋常,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你放心好了….”

裴茵聞言眼中蒙着一層水霧,心底湧上一股濃濃的挫敗和失落。

算了,慢慢來,六爺不會輕易信她的。

裴茵垂下眸用袖口輕輕押了押眼角,重新浮現笑容坐在了他對面。

程明懿眼底閃過一抹複雜。

并非是不信任她,而是,他的病大夫治不了,而能治他的法子,怕是這輩子他都用不了,也不能用。

程明懿重新回到裴二叔的話茬上,

“你剛剛說的那幅畫,可是在李回手裏?”

裴茵整理好情緒點了點頭,“我猜是的,否則李回不敢這麽嚣張,對了,昨日我弟弟在國子監差點出事,而那個劉仁之所以發病,是因為那壇烈酒,那烈酒恰恰是李回兒子帶過去的,我甚至懷疑,李回的兒子早就知道劉仁有心疾,故意設下陷阱,目的便是想把我弟弟送入牢獄,好增加威脅我二叔的籌碼。”

她總算明白了,前世定是二叔答應了李回的要求,李回才還了弟弟的清白,至于後面那幅畫為何還是抖了出來,她便不得而知了。

“那必須把那幅畫給拿到。”程明懿神色肅然。

裴茵聞言心中大喜,瞧六爺這意思定是要幫忙了,只要六爺肯出手,她便無憂。

“六爺可有法子?”李回必定将那畫給藏在緊要之處,若是派高手去偷,極冒風險,還容易打草驚蛇,萬一李回提前把那畫給抖出來,那裴家便是萬劫不複,

程明懿顯然也料到了這一樁,他凝視着面前的茶煙袅袅,手指微微按在太陽穴,細細尋思,

“唯一的辦法便是引蛇出洞了。”

裴茵瞧他深邃的眼眸裏含着幾分冷厲之色,便知他懊惱那李回,也定是有了主意。

然而恰在這時,雅間門被推開,齊福壓低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主子,剛剛得到消息,李回那邊已經制造好了證據,怕是馬上便要呈上去,給裴二叔定罪了。”

裴茵聞言悚然一驚,下意識拽緊了袖子,怔怔望着程明懿,

“六爺…..”

程明懿凝眉緩緩擡手,

“先不急,咱們想辦法拖延,待我請人在朝廷上游說一二…..”

裴茵聽了這話,心中忽然有了個主意,

六爺說托人替裴家說話,可這個人選卻是很難挑選,畢竟裴家處境尴尬,當年先帝踐祚,她祖父可是憤然離開朝廷,誰都知道裴家得罪了皇家。

先帝一來為了表現自己的賢明大度,二來也是顧及到裴家門生故吏極多,才沒對裴家下手,反而表面上對裴家十分禮遇。

可事實上,兩任皇帝怕是都恨死裴家了。

現在誰替裴家說話,便是與皇帝為對。

裴茵不能拖累君侯府,一旦皇帝懷疑君侯府那就麻煩了。

“六爺,我有一個人選,此事交給我….”

程明懿募的擡眸看她,微微愣住,

“你是說請他?”

裴茵抿嘴一笑,瞧,他們總是這般有默契。

“對,除了他,再沒人能為裴家說話而不被皇帝忌憚了。”

程明懿了然失笑。

事不宜遲,二人便分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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