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寸相思一寸灰

“皇額娘萬安。”慕傾淡笑着請安,羯如和阿諾也向他行了禮。

景太後忙招手讓他坐過去,又拉着阿諾站自己身旁,“不是說了不用日日來請安嗎?天氣涼了,容易受寒。”景太後雖是責備,臉上卻是笑意盎然。

“請安是兒臣的本分,若懈怠了難免叫不明內情的人說皇家的短話,總是不好的。”慕傾臉上挂着笑,然而給人的冷意卻不輸外面的凜冽寒風。景太後臉色微微有些僵硬,但仍然很快笑道:“皇上的心意哀家知道,不過畢竟龍體為重,外面說什麽是次要,皇家的主意難道還要旁人去做嗎?”

“兒臣謹記母後教導。”慕傾仍是恭敬的笑着應下了,羯如上了茶,他一邊磨着杯沿一邊問阿諾道:“方才阿諾是在說對誰好奇呢?朕還以為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阿諾早就對朕的皇宮沒興趣了呢。”

慕傾說着不動聲色的看一眼景太後,景太後只裝作細心品茶的樣子。

“回皇上的話,阿諾說的正是您最寵愛的兮貴妃。”阿諾笑着回答,眼裏故作暧昧神色。

慕傾哦了一聲問道:“兮貴妃并未見過你,你怎麽好奇起她來了?”

“幾天前就見過了,只不過那時貴妃娘娘不知道那是我。”阿諾看了景太後一眼走近慕傾幾步小聲說道:“那日我偷了套太監的衣服溜出宮去完了,回來時怕被發現所以不小心沖撞到了兮貴妃。”

這時景太後輕輕咳了兩聲,忍不住責備道:“在宮裏鬧就罷了,宮外魚龍混雜,女孩子家也要注意點。”

阿諾沖慕傾吐了吐舌頭,慕傾搖頭輕笑,也不再說話,這時阿諾又古靈精怪的湊到慕傾身邊說道:“不過我有個好玩的事要告訴您,是關于貴妃娘娘的,皇上想知道嗎?”

慕傾手裏的動作頓了頓,心裏很疑惑,面上也做出十分想要知道的樣子來:“說來聽聽。”

“不能白說,除非皇上答應阿諾一件事。”

“何事?”

“我想再出宮一次。”阿諾小聲道。眼看那邊景太後又要發話,阿諾趕緊拉起了慕傾,“皇上咱們出去踢毽子吧,上次您輸了今兒個讓您贏一回。”慕傾被她猝不及防的一拉茶水也灑了出來,心下明白她的意思也只得哭笑不得的跟着走出去。只留景太後在後面連連搖頭。

慕傾和阿諾兩人走到了禦花園裏,阿諾終于忍不住問道:”皇上答應嗎?“慕傾擡頭看了眼天際,現在時辰還早,想必墨兮又懶着了,當下也不着急,索性跟阿諾聊起來。

“怎麽,宮外有什麽好東西把你吸引了,說出來給朕聽聽。”

阿諾這時倒微微顯出一絲猶豫,慕傾看着她,她也本不是能藏心事的人,幹脆說了出來:“上次我出宮去了一家叫做無眠居的戲園子,據說那個園子的老板是個長得神仙一般的男子,我很奇怪,天底下還有第二個和皇上一樣好看的男子嗎?”

慕傾聞言忍不住笑了:“好個阿諾,你這樣說了朕還能讓你不去嗎?”

阿諾聽他的意思是答應了,也跟着快活起來。

“那麽阿諾要告訴朕的好玩的事是什麽?”慕傾問。于是阿諾湊到他耳邊故作神秘的嘀咕了幾句,說完便笑着跑開了,只剩慕傾呆呆的怔在原地。

“我得先知道他的心在哪裏……”

阿諾将那日聽到的墨兮說的話告訴了慕傾,他怔忡的望着空曠的宮道,自嘲的笑了,正如阿諾所

說的:您最寵愛的妃子怎麽連您的心在哪都不知道呢?

可是,她的心呢?

他這樣想着便選了和華賦宮相反的方向,他已經冷了子眠許久,但他知道,他們之間那澆了油的傷口,是冷卻多久都不會好的。

到了毓歲宮,宮人一路通禀進去,遠遠的就看見子眠站在廊下候着,表情疏離,神色淡然。

走近了她便屈膝行禮,慕傾伸出手扶住她,輕聲道:“朕來取不危笛。”

子眠眉間微蹙,他的耐心終于耗盡了嗎?明明想怨恨他,但心裏的痛苦與難過卻又讓她難以理智

對待,是她執意跟他進宮,也是她冷眼相待于人,到底要……怎麽做才好呢?

“眠妃?”慕傾見她發呆,輕輕叫醒了她。

子眠回過神來便引着他往裏屋去,屋子裏一陣清香撲鼻而來,慕傾頓感五髒的舒緩,于是問道:“這是什麽香?雖帶了點薄荷的味道卻又不讓人覺得涼。”

子眠淡淡一笑,答道:“是蒻霭裏混了少許檀香,聞起來提神又不會冷,對體虛的女子極好。”

“也只有你想得到這樣的配法。”慕傾這樣說着忽然想到了墨兮,這方子不知道對她的疼痛可有好處,還未想到深處卻已經不由自主的問了出來:“這對女子葵水之痛可有效果?”

子眠心跳一頓,從容說道:“皇上是想到兮貴妃了吧,臣妾已經派人送去華賦宮了。”

“是嗎……你有心了。”慕傾也說不出哪裏不周全,總覺得對子眠的愧疚是又添一分。子眠看着他略有不自然的神色沒有多問,只進了寝殿取出一只長形的盒子捧到慕傾面前:“不危笛在這裏。”

慕傾沒有打開它,反而問子眠道:“這支笛子如果朕現在還是說要送給你,你還是不肯收嗎?”

子眠對上他的眼忽而笑了,她說道:“皇上今日來取想必是有了別的主意,臣妾不敢要。”

“不敢要……”慕傾輕笑兩聲,“這麽些年朕将這支笛子存放在你這裏,是因為給過你數次而你沒有一次接受,那麽……也罷,頤王爺大婚在即,就将這只笛子送給他吧,正好他有一支不悔笛,也算佳人成雙,玉笛成對。”說完他招了招手,一個小太監跑進來小心的抱起了盒子。

“笛子便是朕的心意,你既然無法釋懷不能接受,那麽當初,又為何跟朕走呢……”

子眠看他一眼然後側過臉沒有回答,他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朕特地要明科察主持晩頤大婚,是

因為他會帶上司塍,你若想見他,那日便和朕一同微服前去吧。”

子眠猛地擡頭,不可思議的看着慕傾。

慕傾狹長的雙眼微微促起,他走到子眠身旁,沉聲道:“知道朕當初為何要送走他嗎?除了你所知道的外還有一個原因。”

她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但是他什麽都沒有說,俊雅的臉上似乎能讓人感到一陣肅殺之氣,他就這樣走了,留給她無盡的猜想與回憶。

那晚陸海生去華賦宮傳了慕傾的口谕,說是今晚不能去陪她,要墨兮好好休息。口谕傳完,陸海生又對墨兮說道:“娘娘,今日皇上自眠妃那回來後便說要帶着眠妃回趟以前的王府,日子定在了頤王爺大婚那日。”

墨兮手裏不停剝着的珠子停了停,擡頭看着陸海生道:“你是聽皇上偶然提起的,還是皇上故意說給你聽的?”

陸海生聞言當即跪了下去,“娘娘,皇上只是偶然提起,因此奴才才來告訴您,絕不是奴才存心氣您的。”陸海生急忙解釋。

墨兮忽然撲哧一笑,“本宮只是随口一問,公公不必如此,快回養心殿候着去吧。”

陸海生這才起身,雖然仍舊有些忐忑但仍只得面上做笑退身離去。

“小主,這事怎麽個說法?”待陸海生離開後,阿冉問道。

墨兮微微思索道:“皇上如果知道了陸海生在巴結華賦宮,那麽剛才那消息便是特意說給我聽的,其用意……如果不知道,只怕也不是什麽好消息。”

“如果換做平常倒也沒什麽,只偏偏在頤王爺大婚那日,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阿冉道出心中疑

惑。

墨兮自然也感覺到了,但她卻忽然生出一個冒險的想法:“不悔笛已經準備好了嗎?”

“小主早說了要還給王爺的,一直好好放着呢,只是還沒找到合适的人送出宮去。”

“不必找人了,我親自去一趟。”墨兮握緊了十指,掌心裏微微滲出些汗。

“小主?”阿冉驚恐地看着她,然而墨兮神色異常堅定,阿冉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只怕小主一定要親自看一眼才會真正安心。”

墨兮點了點頭,自語道:“他那日……不知是什麽模樣……”

然而一語未竟,墨兮忽然整個人從貴妃椅上倒了下來,阿冉大驚,急忙驚叫道:“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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