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下一秒, 南時就被池幽所吸引了。

之前聽傾影說他師兄穿紅衣很好看,但是沒想到能這麽好看,有一說一, 要不是池幽平時積威甚重,南時都要可恥的心動了!

南時敢擔保, 他現在要是給他師兄拍個照片往基佬圈那麽一放, 再放上一只雞籠,一個小時內雞籠就能塞得連個喘氣的地方都沒有, 下面幾千樓回複八成都是‘哥哥上我’。

但是一想到他師兄為什麽穿着紅衣, 南時又想腳底抹油, 或者直接鑽進算天裏避避風頭。

——應該、大概、可能、也許……不是因為他坐在他師兄的棺材板上吧?

——又不是沒坐過,不至于不至于。

對于外人來說,棺材特別嚴謹、肅穆, 那得是雙方一生一死還沒熟到那份上的情況,對于自己人來說,害, 大家都死了,棺材不就是個帶蓋的床嘛, 坐兩下沒啥大不了的, 你要是真的那麽喜歡,咱兩換着躺躺也不是不行。

池幽松開了手指, 任由那只運動鞋摔落在了地上——沒錯,南時穿的還是運動鞋。

身上穿長褂就夠裝逼了,再加個布鞋那是在為難誰?反正南時是穿不慣的。

南時清了清嗓子,再三警告自己, 好不容易把眼神控制在了僅限于欣賞的層面上,突然又想到他師兄雖然可能算出過他會出現, 但是怎麽說都是第一次見面,該裝的腔調也該裝裝好。

留下一個好印象是很重要的——實際上南時覺得池幽的不耐煩應該已經達到極限了,再皮一下說不定池幽都懶得聽他解釋,直接送他一個魂飛魄散。

“池山主,久違了。”南時微微低頭,行過一禮,不卑不亢的道:“招搖山第三十九代南時,見過師兄。”

“三十……九?”池幽眉目一動,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眼神流轉,卻如同夕陽撥去了掩蓋它光輝的雲朵,霎時間煌煌灼豔,滿室生輝。

“是。”南時嘴角帶着一點恰到好處的微笑:“師兄理應知道我來才是。”

池幽不否認也不承認,眼睛自南時身側懸着的古玉,食指上的戒指上一一掃過,連帶着身後幾位仆俾的神色都是一變。

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他們難道看不出來嗎?莫說是南時身上的飾物,連他身上的長褂的布料與刺繡工藝都是如此熟悉——準确來說,是家中針線上管事雲娘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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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娘向來只為山主制衣,南時身上穿的無處不妥帖,一看便知不是臨時找來的,而且山主也沒有這樣制式的衣物。

更何況今日山主午時便突然清醒,說是有緣人到訪,令他們外出迎接,只不過他們這幫子人不争氣,沒有找到人,這才叫山主親自出迎。

就是沒想到,有緣人自己進來了不說,還把陵墓外加禁制都轟了個洞,這也就算了,他好像還坐在山主的棺材上了。

……這有緣人跟他們山主的緣分還真的挺大的。

南時笑吟吟的任由他們打量着,也不惱,要是突然有人出現在他的面前說‘我是你的XXX’他也不信啊!

池幽上前了一步,伸出手來,捏住了南時的下巴。南時順從的擡起下巴,由着池幽打量着——這八成是在看他的面相。

只一眼,池幽便又松開了手,長袖一拂:“與我過來。”

“是。”南時應喏,非常自覺的落後一步跟在了池幽身後,直直将一衆仆俾都攆到了後頭去。

池幽的陵墓除了必備的主、側墓室外,其他都是按照視死如生來建造的,主墓室的旁邊就是一套庭院,雖然池幽不怎麽去,但是也是日常有人清掃的。

池幽直接帶着他入了書房,這書房與現世的那一套兇宅配置一模一樣,南時都不用池幽招呼,就站在了書案的對過,一副低頭聽訓的模樣。

“坐。”池幽道了一聲,南時這才到一旁落座。

南時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用文绉绉的詞給池幽講了一下他出現的過程,順道把原因猜測了下,末了順手無比的接過了清河送上的茶盞低頭啜飲了兩口。

當然了,中間他怎麽把自己作死了,還有冰魄珠什麽的就給他一筆帶過了。

“……師兄,你的意思是?”

池幽手中把玩着一柄玉扇,緩緩吐出了一口氣:“既來之,則安之。”

這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南時有此番奇遇,也說不上好或者而不好。池幽淡淡的看着南時,心中也有些許好奇。

他雖然知道他在千年後有了一名弟子,也知道自己應該會代師收徒,但他終究不過一凡人爾。如今乍然得見,卻也覺得十分有意思。

看來他的眼光不錯,這位師弟雖還年少,卻也算是行止有度,秉性端方,招搖山後繼有人,師傅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應該是有所寬慰的吧?

南時沉吟片刻,又問道:“師兄,算天如今在我手中,我先前聽說若是不同時空的相同的人、事、物相遇,難免要損傷一方,算天是宗門秘寶,可要我先交還與師兄?”

“不必。”池幽招了招手,南時便起身上前,站定于池幽的身側,兩人也算是有些默契,便是池幽不說,南時也知道這會兒該把算天掏出來了。

待算天一出,便再也沒有什麽疑惑了——南時或許不知道,但是算天其實是個認主的玩意兒,不是招搖山一脈,它都不帶搭理的。

池幽輕觸算天,算天迸發出一絲幾不可見的幽光,觸之如凝脂柔潤,甚至可以說是代表它在南時手裏過得很愉快,南時十分愛護它。

池幽微微一思索,便道:“不必,你留着吧,算天如今密藏于側室,你避開便是。”

他起身,走到了一旁的書架,修長的手指自書脊上悠然滑過,最後停止于一本單薄的書脊上。他将書打了開來,遞給了南時,示意他看:“你既然說你來是因一樁因果,你若是了結了這一段因果,或許便可回去了。”

南時低頭一看,這一頁上只有短短一百來字,卻講了一個故事:有一個在山裏生活的書生,因為路遇狐貍和黃鼠狼打架,導致摔下懸崖,被一個隐世村莊所救,養傷的時候遇到一只受傷的狐貍,将它救了,一日又被一只黃鼠狼咬傷,于是黃鼠狼就和狐貍打了起來,他好笑的分開了他兩。

幾個月後他養好傷出了山莊,路上遇到了行人,才知道這個村莊幾百年前就已經被一場山火給焚燒殆盡了,他取出村人給他的路費和炊餅一看,竟也是幾百年前的錢幣,可炊餅卻還冒着熱氣。

南時若有所思的道:“……若是我不急着回去呢?我已化厲,并不缺這一二百年,若是能留在此世與師兄多學習百年,或許也是不錯?”

池幽輕笑了一聲:“你若是願意,也未嘗不可。”

南時下意識的想要說好,卻又想起來,其他都不提,就說相處吧,他豈不是得跟他師兄裝一輩子的逼?

這不行,裝不來,遲早露餡。

還是和未來的那個師兄相處比較輕松,破罐子破摔,大家都便宜。

南時想到這裏,也笑道:“也罷,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順應天命吧。”

池幽颔首。

兩人談完這事兒,就算是提前了一百年,也沒能泯滅池幽當高三班主任的本能,拎了一堆題目來考校南時,虧得南時最近日夜讀書勤修不辍,考得全會,蒙的全對,愣是唬得池幽滿眼都是滿意之色。

南時也得意,不過他忍住了!這端方沉穩的人設,怎麽着也要撐滿一天吧?

池幽滿意的後果就是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因着南時要了結這段因果的原因,池幽便叫他去住到人間去,這樣來往也算是方便。

翌日午後,南時捏着自己家宅子的地契,內心還有點發蒙,晴岚對着他恭敬的道:“禀少爺,這所院子奴婢瞧着還算是得宜,便已經盤買下來,着人前去收拾了,待到周後便可入住了。”

啊這……原來房子是這麽來的哦,怪不得池幽當時能直接搬到S市裏來住。

南時還發現了一個盲點,所以當時他掉進師兄陵墓的那個洞……其實是他自己轟的?八成後來池幽算到他會從這個洞裏再掉進來,就幹脆不修了?

……這算不算自己坑自己?

真他媽有意思了。

“少爺?”晴岚見南時遲遲沒有回話,便遲疑的叫了一聲。

“沒事。”南時擺了擺手,将地契收進了匣子裏,神色清淡的吩咐道:“将院子休憩一番,便按照陵墓中的擺設來,師兄用慣了的……此後常常叫人維護清掃,待到……”

南時算了算時間,然後放棄了,歷史這個他知道,但是具體到什麽時間什麽政策他早忘了:“待到日月替換,便去衙門重新造冊,這一點不可忘。”

晴岚雖覺得有些奇怪,卻還是恭敬的答道:“是,少爺。”

南時揮退了晴岚,一個人坐在面館裏舒舒服服的吃了一碗面,思索一番,決定厚顏無恥一點,算了一卦周仁所在,便又操幹起了老本行——天橋底下擺個攤。

他換了一身天青色的道袍,又故意把自己搞得白發蒼蒼,一副老神仙的模樣。

南半仙這個名號不好用,南時靈機一動就改成了‘北半仙’,幡子一打,往天橋下頭一座,一看就是可信度爆表。

待到年過十六的周仁愁眉苦臉的路過,一直閉目養神的南時便用一把蒼老的口音道:“小兄弟,還請留步。”

周仁腳步一頓,看向了南時,南時頓時心中一喜,正準備走流程來一套大忽悠,突然就見周仁皺了皺眉頭,向南時的方向啐了一口,一臉嫌惡的走了。

南時:“……?”

這怎麽和說好的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百年前池幽:【欣慰】我眼光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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