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這雕花拔步床是一戶大戶人家為女兒訂的嫁妝, 木材選用的都是最好的,要求無一不精無一不足,要做的十全十美才行。
這張床師傅已經帶着幾個徒弟做了三年多了, 再有六個月就要交付出去了。
周仁這一樁意外,看得他師傅目眦欲裂, 上前看了又看, 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反手抄起一旁的廢木條就沖周仁打了上去:“你個混賬東西!”
周仁痛叫了一聲, 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頭, 沒敢反抗, 咬着牙任由師傅打着。
這不是不能修的,他磕壞了門條,換一根就是了, 只是上面的雕工又得重新來過,這中間的木材、工時,都是周仁付不起的……哦, 不,他現在能付得起。
南時在一旁冷眼旁觀,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便飄然而出,撤去了僞裝, 在街邊找了個地方坐下叫了一籠小籠包,等着後續發展。
這個行為是不好,但是後續補償就是了——他得回家,他不能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周仁留在這個時代。
木匠師傅恨得心口都疼, 周仁一向謹小慎微,又勤快麻利, 這才留在店裏頭當學徒,這會兒一下子毀了他三年多的心血,打他幾下都不夠解恨的。
他指揮着幾個徒弟把他拽了起來:“把他給我丢出門去!這個徒弟我要不起!”
這話的意思就是以後沒有周仁這個徒弟。
當師傅的有師傅的規矩,徒弟一身托付給師傅,當師傅的自然要為徒弟承擔罪責。木匠也知道周仁家裏窮,也不指望他賠什麽錢,卻也沒有心情再帶他了——就算是周仁有錢,他也不願意再帶。
不能及時交付物件,他這名聲可就毀了!誰家還願意請一個延誤工時的木匠來做工?
周仁本低着頭默默承受,聞言一驚,掙紮着想要擺脫師兄弟的挾制,上前要抱師傅的大腿:“師傅!師傅我錯了!這門條的工錢我能賠您!您別将我逐出門去啊!”
木匠擡腳就是當胸一腳,直接将周仁踹出門去,周仁摔倒在大馬路上,雖說胸口劇痛,卻還是立刻跪倒在地,不顧周圍的人的視線不斷地磕着頭:“師傅!師傅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師傅——!”
木匠不耐煩的道:“滾!”
周仁不願就此離去,還想再求,師兄弟卻從裏面出了來,對着周仁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你這個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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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仁抱着頭慘叫道:“王師兄,別打!”
“打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你毀了師傅多久的心血!”
“我有錢!我賠!我賠!”周仁說着,從腰帶裏摸出來了一個錢袋子,王師兄看也沒看就一把抓了過去,罵道:“賠錢是應該的!也就是師傅好性,換在其他人那邊打死你都是活該!”
而賀理才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賀理才連忙下了自行車,罵道:“你們幹什麽呢!當街打人……豁,還搶劫?!哪裏混的!給我報上名來!”
王師兄見巡捕來了也不慌,又踢了周仁一腳,這才說道:“差爺,這是我們這兒的學徒,今天壞了東西,叫師傅給趕出來了!這錢不是我們搶的,是賠給我們的!”
賀理才眼睛一瞪,別說,還真有那麽幾分兇神惡煞的味道:“既然人都賠了錢,你們還打什麽?是不是想跟我去巡捕房走一趟?!”
“哎哎別呀!都是我們自家人的事情,犯不上!”王師兄從口袋裏摸出了兩張紙幣,就要往賀理才的手裏塞。
其實這人說得對,四舍五入這是他們自家的事情,徒弟壞了東西叫師門教訓一頓,再正常不過了。賀理才本來順手都把對方遞過來的錢給收了,那句‘不要在街上鬧事’還在舌尖上打轉,突然又想起來了那位北道長的吩咐——‘你有一樁機緣,你見了自然知曉’。
“滾滾滾!”賀理才手一僵,把錢推了回去。他有點疑惑的看了看地上那人,又看了看打人的那一幫子,怎麽看都覺得哪一邊都不像是自己的機緣。
不過聽說撞機緣這種事情總是要抱着好心去的,賀理才也難得做了一回正直的巡捕:“行了!都散了!不準再鬧了!”
王師兄等人應了聲是,扭頭啐了一口周仁,就帶着師兄弟們進去了。
賀理才眼睛一轉,看到地上的人還躺着,就上前将人一把扶了起來:“沒事吧?要不要帶你去醫院?”
周仁扭頭吐了點血沫子出來,邊擺手說:“不用,謝謝您……”
賀理才把人扶到了馬路牙子上坐着,叫他緩一緩:“那行,我先走了,以後做事仔細點!”
說罷,他就接着去撞他的機緣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這一身巡捕皮,南市街上的偷摸慣犯都安分了不少,賀理才在這條不是很長的路上逛了兩圈,都沒有見到什麽‘機緣’,他心想着會不會是錯過了,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老神仙肯定不會蒙他的,肯定是他自己沒發現!
正這麽想着,賀理才就要回家了,車剛騎到一半,突然發現馬路牙子旁邊躺了個人,不少人在那邊圍觀,看見他就叫道:“哎!巡捕你來得正好!有人昏過去了!”
賀理才用力吹了一聲哨子,吼道:“都散開!不準圍觀!”
人群忽的一下散開了,賀理才就發現居然就是剛剛那個被群毆的小子!他有些驚疑不定的看了他兩眼,身體卻比思想要快已經把人給背上了,往最近的藥房狂奔而去了。
而另一頭圍觀了全程的南時嫌棄的看着最後一個已經冷掉的小籠包,不再動筷,起身潇潇灑灑的走了。
昨天吃的那個萬花大舞廳的飯真不錯,今天再去搓一頓好了。
***
姚書記的兒子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守在一旁的姚太太立刻跳了起來,嘴裏叫道:“醫生!醫生!快來看我兒子醒了!”
一個護士聽見了這個消息,連忙去叫了主治醫生,醫生進來翻動着姚俊傑的眼皮,又問了他幾個問題,松了一口氣:“恭喜您,姚太太,您的孩子已經沒有什麽問題了,不過保險起見,最好還是留院觀察幾天。”
姚太太下意識的想要點頭,又連忙搖頭道:“如果可以出院的話就出院吧,我家裏有家庭醫生。”
醫生思索了一瞬,就點頭說:“那也可以,不過身邊要留人,發現不對立刻送到醫院來。”
姚太太從手包裏摸出了一個紅包塞給了醫生,醫生擺了擺手沒要,出去忙活了。
姚太太松了口氣——昨天不是和那老鬼協商了解決辦法麽?他們翻着黃歷一看,最近的黃道吉日居然就是今天!雖說當時選的是一個月後的日子,但是既然孩子都醒了,為了不叫那老鬼出來鬧騰,還是盡早将事情辦完吧!
姚俊傑還在一旁迷迷瞪瞪的說:“媽?你們快走,那個鬼要害你們……”
姚太太看了一眼姚俊傑,到底是大病初愈,又是自己生的,她忍住了沒一巴掌呼上對方的腦門子:“不提這個……來人,給少爺換衣服,備車,我們回家。”
“……媽?”
“閉嘴!回家!”姚太太抿了抿嘴唇,指揮着衆人将姚俊傑扶了起來,另指揮着人去通風報信。拜幹爹這事兒到底是個大事情,還是得請個見證,她家老姚原本說好了是要請戈部長的,但是事出突然,也不知道戈部長有沒有空過來。
她也是愛子心切,前頭方寸大亂,現在知道孩子沒問題了,心放下了,手段自然又恢複到之前的雷厲風行。
他們一行人還沒出醫院,姚太太就吩咐好了誰去買祭祀用品誰回家通知準備,誰去叫姚部長回家,誰去請親朋好友。
姚太太看着面色慘白的兒子,他頭上還包着紗布,還是有些不忍,囑咐道:“你父親昨天請了個高人,這才把你給救了,我們已經談好了,以後他就是你幹爹,四時八節的你都得老老實實的給人上供燒香,現在我們回家就去辦事,你聽話乖巧一點,以後再也不準和你那幫同學再鬧出這等事!”
“……什麽?!這怎麽可能!那個畜生……”姚俊傑掙紮着要起來,話說到一半,就在他母親冷淡的注視下閉嘴了,姚太太伸手拂了一下他額間的發絲,再三強調道:“你聽話,除非你想帶着我和你爸一道去死。”
姚俊傑的目光暗了下來:“好。”
等他們回到了家中,家裏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姚書記那頭收到了消息就連忙往回趕,戈部長果然沒空,這回帶回家的則是一位貴不可言的人,是上頭下來的,其他的不好說,從身份上來說能來當個見證姚書記祖墳都該冒青煙了。
這位貴人那時剛好在和姚書記談事,姚書記孩子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聽說了他孩子恢複正常還要拜個名不見經傳的死人當幹爹,就有些好奇,姚書記自然不會錯過對方眼中的一抹興趣,幹脆就順水推舟邀請了對方。
這客廳已經被清了出來,一個蒲團,幾把紅木客座,最上頭的那個紅木桌上擺着一個排位,上面寫着‘牛二狗之牌位’,下面寫了生卒年,還有鮮花素果供奉着,四周也是張燈結彩,傭人們都穿着過年才穿的新衣服,井然有序的在客廳裏穿梭着。
貴人落座于主位右側,姚家夫妻則是落座于下首,還有急急忙忙趕來的各色親戚,都坐在了兩側。要不是當幹爹的主位左側還空着,還真就是個齊全的認親禮。
姚俊傑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頭上還包着紗布,虛弱的被傭人扶了過來跪下了,他托了之前的福,身上的陽氣弱得很,還是能看見鬼的。只見右邊那個他不認識的人坐着,而那個之前恨不得弄死他的老鬼宛若凳子燙屁股一樣龇牙咧嘴的坐在左側。
“媽賣批!姚家還真有點本事!居然請到這等貴人來當見證人!”老鬼罵罵咧咧的說:“……就當是老子的福氣了!”
上頭司儀唱着見證人、父母天地等詞兒,又給了姚俊傑一份祭詞,叫他念完了,燒了祭詞,再磕頭上香,就算是認親成功了。
老鬼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個臭小子聽好了,以前的事情老子既往不咎,以後我就是你爹,你老老實實的給我上香祭祀,我也不會再為難你家,但是你要是敢忘了一天……哼!”
老鬼說罷,也不願意再坐着,化作一道煙蹿進了牌位裏。
而那位貴人則是若有所思的側目看了一眼空着的主座。
剛剛他好像感覺到了一陣陰風?
……
***
南時這會兒剛在一旁的包廂坐定,正在點菜呢,也不知道是誰通傳的消息,綠柳小姐暗搓搓的扒在門邊上看他,似乎正在猶豫要不要進來。
南時心情好着呢,便吩咐一旁的服務員說:“請綠柳小姐進來。”
服務員扭頭一看在門外躊躇的綠柳,雖然知道綠柳小姐向來不陪客,但這會兒也能看出來是綠柳主動要進來,欣然接了這個任務,上前請人。
綠柳本來還在猶豫的,這一聽便知道沒有選擇餘地了,袅袅婷婷的進來對着南時行了個大禮:“昨天的事情,綠柳還沒有謝過少爺——綠柳多謝少爺援手。”
昨天她回家洗漱後睡下了,好久不給她托夢的外婆拿了個戒尺就來找她了,細數了她失禮之處,把她的手都打腫了,非要讓她今天再來萬花大舞廳,說是能再遇見她的貴人。
南時支着臉笑盈盈的說道:“綠柳小姐客氣了。”
綠柳呼吸一滞,這樣直面厲鬼還是讓她有些恐懼。她咽了口唾沫:“綠柳身無長物,無以為報,若是少爺不嫌棄,還請讓綠柳做東,請少爺吃一頓飯可好?”
南時聞言不無不可,便颔首同意了。
綠柳見南時左右沒有人服侍,便上前侍立于左右,她見慣風月,手段自然也是有的,悄無聲息的就服侍起來了。她的目光落在南時手中的菜單上,手指盈盈一點:“少爺,這道菜才是真的招牌菜,您嘗一嘗?是張大廚的拿手好菜,若是不好吃,我……”
綠柳說到這裏默默的把下一段給掐斷了,對方是厲鬼,真的有能力把她的頭擰下來當球踢:“……我便親自去盯着廚房叫張大廚重新做!”
南時輕笑了一聲:“那就麻煩綠柳小姐了。”
服務生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這還是那個高貴冷豔的頭牌歌星綠柳小姐嗎?!
***
另一頭認親儀式結束,姚書記看家裏準備得匆忙,不好叫貴人在家裏用便餐,便帶着他去最近的萬花大舞廳。
這等貴人進門,自然是往最好的二樓中間的包廂去的。
剛上二樓,就看見了一個門沒關的包間裏,那個名聲正盛的綠柳小姐正侍立在一個年輕男子的身邊,又是端茶遞水,又是幫着點菜,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姚書記看了一眼,只覺得那個男人有點眼熟,看他一身絲質的長褂衫,估計是哪家的公子少爺,他對着貴人說道:“沒想到綠柳小姐也有下凡的一天,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爺公子摘了這個頭牌。”
貴人也跟着瞧了一眼那個身姿婀娜的旗袍美人:“哦?那個就是綠柳?”
“是。”姚書記帶着一點讨好道:“她的歌确實是不錯,一會兒叫她下去給您唱上兩支。”
貴人沒說應,也沒說不應,正當此時,南時擡頭向他們的方向望了過來,眼神平淡,一眼掃過之後就吩咐道:“把包間門關上。”
綠柳輕輕脆脆的道了聲是,走過去将包間門關了,還對着外面的二人禮節性的笑了一笑。
貴人與姚書記進了自己的包間,姚書記正想将菜單遞給他,只聽他說:“姚書記,你知道隔壁是什麽人坐着?”
“這……看着眼生,沒見過。”姚書記思索了一下答道:“看打扮像是個留學生,估計剛回來吧?”
這話他說的不确定,南時穿着這年頭新派學生不屑一顧的老派長褂,卻又戴着老派不會去戴的西洋眼鏡,是個短發,容貌氣質又好,姚書記還真不确定他是不是留學生。
貴人側臉吩咐自己的手下:“去查查什麽來歷。”
“他是有什麽問題嗎?”姚書記還在迷茫,突然心頭一震,這……這貴人該不會是只愛藍裝不愛紅顏吧?當即他只恨之前自己嘴賤,多問什麽問。
貴人沉吟了一陣,久到姚書記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淡淡的說:“只是好奇罷了。”
那邊那個包間的人……不知為何也讓他感到十分在意。
***
南時照舊還是提着一籃子外賣回家的,今天他沒有叫家裏馬車來接,打算散散步,回頭不想走了就叫個黃包車,卻不想剛出大舞廳還沒走出巷子,就有兩個穿黑西裝的人上前來攔住他:“你好,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我們主人要見你。”
“你們主人是誰?”南時反問道。
對方示意了一下不遠處停着一輛開着大燈的黑色轎車,冷硬的說:“你去了就知道了。”
南時眉目一動,用眼神示意隐身在一側的晴岚不必出來,他的自覺告訴他,去,大吉。
“可以。”南時斯斯文文的笑了笑,手裏卻毫不客氣的将籃子遞了過去,其中一個黑西裝的擡手就接了,等到接了才反應過來他幹嘛要接!
不過接都接了,也不好再扔回去。
南時随着他們走到了那輛黑車前面,車窗落了下來,顯出了一個面容清俊的男人出來——這倒是次要的,人家氣質可比臉要好得多,往那一杵,便是不動不說話,那種久居高位的氣場就鋪了開來,尋常人見了他,怕是連大聲喘氣都不敢。
偏偏南時散漫的說:“聽說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元松泉側臉看向南時,問道:“你是誰?”
南時現在這個水平,看面相那是一看一個準,等到對方扭頭過來叫他看清楚了全臉,南時又不怎麽想和對方打交道了——他這種搞玄學的,并不适合和這種地位太高的人有什麽交情。
平時給人算命,救的是一人之劫,改的是一人之命,撐死了漫延一點親朋好友外加一點路人,但那也是一個不好得挨雷劈的。而這種地位太高的人萬一他透出點什麽影響了對方的命格,對方動辄影響一個城市、一個省、一個國家的走向,他就是抱緊天道爸爸大腿,也是必死的命數。
他是真沒看出來這個大吉吉在哪兒了。
“我叫南時,剛回國,來S市旅游的。”南時耐着性子說道:“如果沒有事的話,我可以走了嗎?”
元松泉突然道:“把他帶上車。”
南時這頭還未來得及反應,一旁的兩個黑西裝就要上前壓他上車,南時終究還是考慮到了自己是個厲鬼,叫活人觸碰不太好的原則,擺了擺手說:“我自己上車就行了。”
車門大開,南時坐在了對方的身邊。
元松泉擰着眉,出手如電,伸手就要來抓南時的手腕,南時不躲不避,只是淡淡的說:“我若是你,就不會輕易觸碰別人。”
“什麽意思?”元松泉這會兒已經把南時的手腕抓在了手中,卻感覺到他與南時的皮膚相觸碰的地方傳來了一陣極冰涼的感覺,就像是在觸碰一塊冰一樣。與此同時,他脖子上挂的那個護身符,也發出了一股溫熱的氣息,恰好與那冰涼的感覺相抵消了。
之前南時就讓他感覺很在意,而此刻,他終于知道他在意的是什麽了!
——他是在不安!
南時輕輕地掙脫了他的手,剛剛那一觸碰,南時也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對方身上可能有點什麽王八之氣,搞得他的手像是被一團烈火抓住了一樣:“就是這個意思,你到底有什麽事兒?”
元松泉何等人物,若有人讓他覺得不安,第一個反應就是斬草除根,管他是誰,大半夜的,悄悄殺了,屍體往河裏頭一扔,隔天誰也不知道。
元松泉的手摸進了自己的座椅的一側,那裏有一把手槍。
南時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這個直覺是不是太不靠譜了……等等,他今天好像還沒有給天道爸爸上香?!
……嗯嗯嗯?
爸爸您再愛我一次!我打包回去的外賣就是打算供給您的啊!
或許是南時的長籲短嘆表現得太明顯了,元松泉冷冷地問:“你到底是誰?老實回答。”
給他一個不殺他的理由。
南時看了一眼天色,感覺自己至少得在12點之前回到家,這才不算是違背了他對天道爸爸的諾言——一天三炷香,可以早中晚各一柱,也可以一次上三柱嘛!
他也有些不耐煩了起來:“你找我來的,你問我是誰?我還想問你是誰呢!你到底有什麽事?沒事我走了。”
元松泉聞言便拔出了手槍,還未來得及開槍,突見南時一雙眼睛變得血紅,又像是自己的錯覺一般,只是這一瞬間的怔忪,方才還坐在他身邊的南時便不見了蹤影。
他坐過的地方一片冰冷,就像從未坐過人一般。他看向了前面的司機,司機猶豫了一瞬,問道:“先生,我們回家嗎?”
“剛剛在這裏的人呢?”
“什麽人?”司機和保镖一瞬間的警惕了起來,紛紛回頭來看,元松泉又問了一次:“剛剛坐在這裏的人呢?”
保镖們對視了一眼:“……沒有人上車,先生。”
“先生,您在找誰?”
“先生,真的沒有人在。”
“……”元松泉沉默了下去,良久才道:“開車,回家。”
“是。”
南時翻了個白眼,脫身之前很不客氣的送了對方一個鬼打牆buff。
回家?你今天能到家我叫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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