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他曾是神祇（三）

顧小小不信邪的又試了好幾次，但原冽背後不斷流血的傷口明晃晃的昭示着一個事實——

治療儀對原冽背上的傷沒有用。

顧小小把治療儀扔到一邊, “798, 系統能不能合成治療原冽的藥物？”

“798？你怎麽不說話？”

向來秒回的798卻沉默了許久，顧小小又問了幾遍, 798依舊沒有回答她。

顧小小心底慢慢彌漫上絲絲恐慌，798從來不會無緣無故不回答她的話。

結合在出發之前, 她在星海空間裏看見的那些黑霧，顧小小眼神漸漸迷茫了起來——

是因為她觸碰了那些黑霧, 798為了保護她, 所以受了重傷嗎？

一定是這樣, 不然剛剛798為什麽沒有提醒她，而且這次到現在，也沒有提示原冽對自己的好感度。

顧小小擡起手, 看着滿手的血跡，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樣孤立無援。

從她為了活下去答應綁定系統的那一刻開始, 無論發生了什麽, 798都一直在她身邊。也因為一直有798陪着自己，她從來沒有這麽無措過。

可是現在，798卻沒有回答她。

顧小小深吸一口氣,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798的事情她根本沒有任何頭緒，心焦也沒有任何作用，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把原冽背上的傷口治好。

她盯着那兩道猙獰的傷口，突然心裏一動：

原身的異能就是治愈系, 治療儀沒有用的話，治愈系異能說不定有用。

顧小小把手輕輕放在原冽傷口旁邊，閉上了眼睛回想原身之前使用異能的場景和感覺——

顧星長到這麽大，只成功使用過五六次異能，其中最成功的一次是為了她的暗戀對象——當今帝國最年輕的上将，希辰。

那是原身十七歲，希辰二十三歲的時候。那時候的希辰還是少将，和蟲族大戰勝利後帶着一身病痛回到了帝國，他中了蟲族母皇的毒，雖然很少，但是圍繞在他凝結的精神核附近，如果沒法去除，就會變成一個廢人。

當初所有醫療人員多束手無策，原身站了出來，幾乎耗盡了全身異能，幫他去除了毒素，為此事後還痛苦的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

這具身體到現在還記得那種痛到心悸的感覺，顧小小咬着牙，滿眼都是原冽傷痕累累的後背，她仿佛進入了那種唯一的境界，全身心就只有一個念頭——

救他。

救他。

再痛都可以，再痛都無所謂。

指尖散發出點點白色的光暈，一點一點融入原冽的後背，血幾乎是瞬間便止住了。顧小小眼裏露出欣喜的表情，加大了輸送的頻率，看着原冽的後背一點點的長好，原本快要脫離的斷翅也長回去了一半，簡直欣喜若狂。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笑，腦海裏便傳來了巨大的刺痛感，像是被人拿着錘子一頭砸在腦門上，疼的她幾乎瞬間失去了神志。

她弓着身子，像只被熱水燙到的蝦，緩了好久才恢複了一些意識。

“真........他麽疼。”顧小小無力的扯了扯唇角，勾起腳尖試圖平緩一下痛苦，她趴在地上，額頭抵着原冽的額角，“原冽........”

“好疼........”

“我好疼........”

顧小小低低叫了幾聲愛人的名字，才掙紮着爬了起來，又硬撐着用了一回異能，這次不知是腦袋疼了，心也疼，胸口像是被抓住了，一抽一抽的疼，疼的顧小小滿臉淚水。

讓我這麽疼，等你好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顧小小模模糊糊的想，等她強忍着把最後一絲異能輸送到原冽身體裏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疼的失去意識了，無力的倒在地上，徹底昏了過去。

——原冽早在她輸送完第一波治愈系異能的時候便恢複了意識，他手臂微不可查的動了動，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是被綁着的狀态，他心底嘲諷，輕輕閉着眼睛，等着這人開始折磨他。

他只恨剛剛自己不争氣，沒能要了這人的命。

但很快，原冽心底的嗤笑和嘲諷便被驚訝卻替代。他現在雖然是奴隸，但曾經确實血族的神，身為神祇，翅膀是他的驕傲，也是他儲存神力的地方，失去了翅膀對他而言便是近乎失去生命。而且他雖然成神，但也是血族，雖然不懼怕一般的銀器，但星辰銀卻會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這樣重要的地方，用治療儀自然是治不好的。

可現在，他能感覺到，背上的痛苦在減輕。一些溫暖的，他所不知道的物質融入了那近乎破敗的脊背，他被星辰銀剔出的傷口，一點一點的愈合，帶着陣陣酥麻的麻癢，好像被千萬只螞蟻啃噬，卻帶着奇異的觸感，讓他強忍着不動。

“原冽.........”

耳邊傳來那人低低的呼喚，帶着他從來都不懂的複雜情緒，一聲一聲，如細小的陽光，一點一點撫平他內心的暴戾。

她真的是之前那個嚣張跋扈，視他們如蝼蟻的小公主麽？

還是說，這是她新發明的折磨手段，先治好他的傷，然後在親手用星辰銀剔下他的翅膀？原冽心裏發冷，緊緊抿着唇，等待接下來的刑罰。

他等了許久，空氣中卻只有那人痛苦的喘息和.......

後背傳來的暖洋洋的愈合感，一點一點發熱，把他整個都裹了起來——

有多久，沒有沉溺在這樣的舒服之中了呢？

原冽有些恍惚，身體漸漸恢複了絲絲氣力，他終于忍不住睜開了眼，卻聽見一聲落地的聲音。

血族用力翻了個身，對上顧小小蒼白的臉。

她似乎還沒完全失去意識，微微睜着眼，好像是失神的看着他。

原冽第一次這樣仔細的看這個他憎恨的人——

她長得很清秀，睫毛很長，額角還有些烏青，嘴唇被咬破了，散發出鮮血的香味，此刻臉色蒼白的樣子更是脆弱不堪。

不是一副傲慢的猙獰的表情，而是有些痛苦的樣子。

她的血也不應該那麽香，她那樣黑暗的靈魂，血液應當是很難聞的，是讓他反感的。

這樣才對，這樣才對。

原冽眸光暗了暗，血族黑色的眼睛慢慢變成了鮮紅色，他輕輕舔了舔嘴唇，心底居然升起了想要咬破這人脖頸，吸幹她血液的想法。

明明是，肮髒的，黑色靈魂的血液，他怎麽會想要去吸食這樣的人的血液？

向來冷靜自持，哪怕是成神之前，還是一個弱小血族的時候，都不屑直接咬破人類脖頸進食的原冽，此刻卻艱難的壓抑着吸血的本能，甚至咽了咽口水——

好想....

好想.......

好想喝她的血.......

原冽的目光貪婪的落在顧小小禮服下，露出的脖頸上，甚至用力挪動了兩下，試圖靠近她。

等原冽終于離顧小小只剩下幾十厘米的時候，他一雙漂亮的鳳眼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血紅色。

原冽張開形狀好看的唇，舔了舔那片被汗水浸濕的脖頸，就在這脆弱的皮膚下，隐着動脈，一口下去，便能品嘗到味道鮮美的血液，一定是一種極高的享受。

就像曾經在他麾下的那些親王和他們的血奴一樣。

原冽眼神幽暗，就在他想要咬下去的時候，他卻猛地頓住了。

原冽僵硬着身體，足足愣了幾分鐘，才離開了顧小小，血紅的眼也漸漸變成了黑色。

原冽輕輕閉上了眼。

他忘了——

他已經沒有獠牙了。

沒有獠牙的吸血鬼，只能悲哀的接受別人的喂食。

他從前，那樣清傲的神，如果不是純淨的裝在水晶杯裏，采集不超過十分鐘的血液，他根本就不會喝。但現在，他的神體，已經被堕獸的血液污染，他的獠牙，也被拔去。在星辰銀鍛造的枷鎖下，他連反抗都做不到。

現在他失去了所有信徒，沒有信仰之力，便不可能再生獠牙和雙翅。

他這樣，還還算是神嗎？

那個高高在上，生殺予奪，信徒千萬的神明。

原冽只覺得悲哀，恐怕不會有哪一個神明，會像他這樣卑微，他的自尊，他的驕傲，全部都被碾壓成了泥土。

“殿下，你怎麽這麽久還沒出來？”卡麗在外面等了好幾個小時，顧小小都沒有出來，她實在是有些擔心，便調用了緊急系統，打開了門。

看見顧小小虛弱的躺在地上的時候，卡麗整個人都險些暈了過去，小公主不是說要自己虐待那個奴隸的嗎？怎麽會那麽虛弱？而且她記得之前那個奴隸好像不是現在這個姿勢的。

“殿下，顧星殿下！您沒事？”卡麗顧不上那麽多，趕緊打開了玻璃房的門，把失去神志的顧小小一把抱了起來，發現她渾身都在無意識的抽動。

卡麗又氣又怒，一腳踹在了原冽背上，“你最好祈求殿下能醒來，你這肮髒下賤的奴隸！”

她抱着人快速離開了，玻璃房合上的那一剎，原冽低低的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