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死無全屍?

沈黛怔怔看着眼前這人。

這白衣男子大約三十五左右,沉穩持重,面上始終帶着很淡的笑意,顯得從容又鎮定,但修真界的年齡通常與外貌沒什麽太大關系,所以沈黛又不太能确定他說的是否是真話。

但只從模樣來看,他與謝無歧其實并無相似之處。

“……滾。”

謝無歧從沈黛懷中掙紮着起來,他用力擦去唇邊血跡,少年單薄的身形還未及對方肩高,但當他擋在沈黛身前時,卻依稀可見長大後的可靠模樣。

“少在這裏攀親戚,我沒舅舅,我根本不認識你。”

白衣男子手中紫檀折扇輕輕敲了敲掌心,閑适得如同賞春景的貴公子。

他并未被謝無歧的話激怒,反而抿出一絲淡笑:

“骨肉血緣,并不是你動動嘴皮子就能否認的。”

謝無歧作為魔修時,修為已至凝元中期,哪怕是在魔修之中也不是什麽人人随意揉捏的修為。

可這人卻只是折扇一掀,就能将他傷到這樣地步。

內息全亂的謝無歧忍着口中一口腥甜,嗤笑一聲:

“要是有你這樣的舅舅,那我年年正月怕是都得去剃個頭。”

到了這種時候,還能若無其事地講這種笑話,就連沈黛都佩服謝無歧的定力。

白衣男子聞言笑意微凝,身居高位者,往往不喜歡被人随便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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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下一刻他便放出靈力威壓,迫使重傷的謝無歧重重跪地。

“阿歧,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嘴上說着交易,但他一步步走向謝無歧,釋放出的靈力越來越強悍,就連不屬于這個幻境的沈黛與江臨淵都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哪怕謝無歧天生就在修習魔族功法上一日千裏,他也畢竟只有十三歲,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咳出大口鮮血。

白衣男子這才止步。

“你難道對自己特殊體質不好奇嗎?你生來便缺失十年記憶,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何會自稱是你舅舅,你又究竟是什麽人,生于何處,有怎樣的使命——”

“謝無歧,你天生聰慧,機敏多謀,難道真的以為自己是這庸庸碌碌凡人界,一粒随處可見的塵埃嗎?”

魔氣盈滿整個道觀。

大殿上,老祖真人在寂寂黑夜中靜默不語。

白衣男子的幾番反問并不咄咄逼人,然而每一句話都仿佛一顆釘子,精準而狠毒地刺進了謝無歧的心髒。

沈黛望着前方的背影,原本挺拔如竹,氣勢昂揚的小少年,此刻似乎也有了些許茫然。

他沒有十歲以前的記憶。

旁人的孩提回憶是父母的懷抱,是一起玩耍的小夥伴,是又甜又酸的糖葫蘆。

而他的記憶起點,卻是一片空茫茫的白霧,和一口冰冷的棺材。

他也曾循着墓碑上的謝氏家族偷偷瞧過,但無論是那個家,還是那對父母,都陌生得讓他惶然。

反而是眼前這個與他長得一點都不像的人——

從第一眼見到他,謝無歧就冥冥之中有種預感。

他認識他。

“想清楚了嗎?”

紫檀折扇扣在白衣男子的手心,他從容笑道:

“阿歧,你生來便是屬于我們這邊的,你應該知道我們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今日你若跟我走,這裏的所有人都能保下,我可以放他們一條生路。”

謝無歧并不回答,只是看着自己沾滿泥土與鮮血的一雙手。

白衣男子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疾不徐地給了他最後一擊:

“難道你以為與身後這兩人站在一起,你就和他們是一路人了嗎?”

“別做夢了,包括他們在內,還有所有的正道修士,若是知道你的身份,你便是喪家之犬,人人都可以殺之而後快——你寧願做這樣的落水狗,也不肯随我離開嗎?”

“阿歧,你是魔族,你從誕生開始,活在這世上的每一日,都是飲着正道修士的血而生。”

謝無歧渾身一震,像是陷入某種可怕的夢魇,不可遏制地血液凝固,渾身發寒。

他是魔族。

是魔族。

海內十洲三島,無論他幫過再多的人,走遍再長的路,他也始終與獵殺修士、殘害正道的魔族是同類。

一念入道。

一念成魔。

沈黛終于找到了謝無歧為何在這幻境中陷得如此之深的緣故。

一個失去十年記憶,不是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曾經做過什麽的人,怎麽可能道心堅固、毫不動搖?

“你不是魔!”

沈黛出聲打斷了謝無歧混沌的思緒。

江臨淵見她到這個地步還如此篤定,心中那股無名的火焰燒得更加強烈。

“沈黛,你還在執迷不悟什麽!”

江臨淵指着謝無歧脖頸上漸漸浮現的魔紋。

“這是只有高階魔修才會有的魔氣外放,足矣證明他生而為魔,而且不是普通的魔!哪怕你将他挫骨揚灰,也改不掉他魔族的本質!”

一個魔族,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修真界多年,還在宗門大比上得了第二。

恥辱。

簡直是整個修真界的恥辱!

待回去之後,謝無歧就該被吊在審命臺上受斷骨剜心之刑,金丹魔核皆被九天赤炎焚燒成灰!

沈黛卻昂頭厲聲質問:

“生下來是魔族,便是十惡不赦之身嗎?那若是生而為人,卻做出比魔族更殘忍、更毫無人性之事,又該如何論處?”

“我不管二師兄是魔是人,我只知道,當我在純陵山門無辜受刑,是他替我仗義執言,擋下你的一劍;當我受人非議,連生辰都無人記得時,是他替我懲戒那些弟子,分我半碗長壽面;當我在玉摧宮前無立錐之地,是他向我伸出了手,帶着我一起踏入大殿——”

江臨淵忍無可忍,出聲打斷:

“他是魔族!他待你如此只好,必定有所貪圖,這不過是他的花言巧語……”

“就算是花言巧語我也認。”

沈黛笑了笑,是在嘲笑過去的自己。

“踏入仙途之時,我曾賭過一次,我賭我的師尊同門哪怕平日待我不過尋常,但心中必然也是有我一席之地的。”

“那一次,我賭輸了。”

江臨淵呼吸微滞,心髒處傳來無法遏制的刺痛。

江臨淵望着此刻眼前的沈黛,看到的卻不是記憶中那個十三歲的小師妹。

這一番話,仿佛是未來某年某月的那個二十三歲的沈黛,越過遙遠的時間長河,終于帶着一身絕望後的大徹大悟抵達了他的眼前。

“我本不該對任何人抱希望,我本該要信任自己勝過任何人,但如果這個人是我現在的師尊、大師兄、二師兄——”

“即便他身上流着魔族的血,我也相信,他并無魔族之心,若他站在修真界這邊,我便護在他身前,若他有一日站到了北宗魔域的那一方,那也是我來親手殺他!”

江臨淵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沈黛五歲踏入仙途,八九歲便跟着師尊和他下山除祟,見過魔修殺人如麻,見過無數人因為魔修失去親人,家破人亡。

可如今,卻要為了一個魔修是非不分,百般包庇。

是她中了邪,還是他從未真正認識過他的師妹?

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謝無歧指尖沒入泥土。

久久,他緩緩擡眸。

冷厲長眸中閃爍着不肯屈服的暗光。

“——你說我是魔族,那我可曾殺過一個修士?”

白衣男子的神情微冷。

晚風呼嘯中,他寒如冰霜的嗓音緩緩道:

“魔族若想修煉,沒有不殺人的。”

“那我是何年何月何日,在何地殺了什麽人?那人姓甚名誰,年齡多大,我為何殺他,他又是如何死去的?”

對方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忽而笑了:

“阿歧,你說這麽多,不過是想将你身上背負的罪孽洗清幾分,可魔就是魔,洗不幹淨,也不必洗……”

“的确。”

謝無歧緩緩從地上站起。

“我出生時,不能選擇我究竟是魔還是人,我長大後,也不能左右旁人認為我是朋友還是敵人。”

白衣男子那壓倒性的力量再不能束縛住他,身後的破道觀,身前的魔兵魔将,漸漸化作朦胧白霧。

幻境之中,唯存那白衣男子的身影。

謝無歧看着那道身影,眼中再無畏懼。

漂亮得雌雄莫辯的少年面容上,如往常那樣浮現出幾分似笑非笑的慵懶神情。

“但至少,我還不想這麽早就被我的師妹一劍穿心。”

沈黛猛然看向身旁小少年的側臉。

“二師兄,你……”

“破軍,劍來——”

言出法随,一柄寒光四溢的長劍從虛空中破風而來,那長劍對于幻境中的謝無歧并不算趁手,但他握住長劍的一瞬間,體內靈力再度轉換成魔氣——

一劍劈山斷海。

白衣如落雪的男子深深凝視着他們,頃刻間,便被這一劍劈成了無數碎裂鏡片,轟然炸開!

問心鏡最後的聲音響起。

“心障已除。”

“恭喜修士,晉升金丹中期。”

之所以說是最後的聲音,因為下一刻,整個鏡子便徹底碎裂。

幻境消失,身處問心鏡中的所有人都彙聚在同一個空間,随後又随着問心鏡的碎裂而回到了現實之中。

刺目白光消失,衆人緩緩睜開雙眼。

“……出來了。”

方應許看了看周圍衆人,撥開人群第一時間沖向了沈黛和謝無歧。

“師弟師妹!你們沒事吧!”

沈黛見方應許精神奕奕,也終于放心下來:

“大師兄放心,我們都沒事的。”

方應許松了口氣:“那就好……”

“倒也不是那麽好。”

長身玉立的謝無歧站在沈黛身側,有些無奈地按了按額角。

方應許不知發生了什麽,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滿臉嫌棄道:

“你連根頭發絲都沒少,湊什麽熱鬧?”

謝無歧垂眸看向一旁望着他的沈黛。

沈黛還記着幻境中謝無歧忽然化身魔修,一劍劈開幻境的模樣,一時間恍恍惚惚,心都跳得砰砰快。

……方才那個幻境中,江臨淵也在場,他會不會現在就将謝無歧還有一個魔核的事情說出去?

“師妹。”

謝無歧忽然喚她,沈黛抖了一下,擡頭略帶緊張地回望他。

“怎、怎麽?”沈黛趁還沒人注意他們,低聲問謝無歧,“二師兄你想讓我對江臨淵做什麽?是威脅他還是抹去他的記憶?”

“不……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謝無歧無奈地俯身湊近她耳畔,溫熱呼吸掃過耳垂,他的嗓音低低的。

“回去以後,我在幻境裏偷你乾坤袋的事情,別告訴師尊。”

畢竟當初拜入蘭越門下時,兩人約法三章,其中一條就是禁止謝無歧再行偷竊之事。

若是被蘭越發現,他就會将謝無歧倒吊在阆風巅門口七天七夜。

“還有,你大師兄也不能說。”

沈黛老老實實點頭,又真誠地問他:

“……那你叫我姐姐的這個事,能說嗎?”

謝無歧:“……”

謝無歧:“不可以哦。”

不僅不能說,他還很想勸她忘了這回事。

沈黛一聽不能說,頓時面露失望之色。

謝無歧剛要說些什麽,忽然瞥見一旁江臨淵的不善目光,他淡淡掃了他一眼。

“怎麽?想現在站出來拆穿我?”

江臨淵的确很想這麽做。

可此事重大,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而且此刻也并不是他們內讧的時機,江臨淵只得暫時将這個秘密咽了回去。

“……我會盯緊你的。”江臨淵眸光冷凝,“若你是魔族奸細,來神仙塚是與魔族裏應外合的,我會第一時間殺了你。”

謝無歧聽了他的威脅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平淡地哦了一聲:

“殺我那你可要排隊了,我師妹說了,我要是當奸細,她才要第一個殺我,你往後稍稍。”

江臨淵:……

随着衆人皆從問心鏡幻境中逐一回神,他們也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這裏已經不是溫玉館的水榭高臺了。

在他們進入問心鏡中,刑無不僅斷臂逃生,還将帶着問心鏡,将他們鎖進了一個牢房之中。

“……這是魔族的鎖靈陣。”

有識得此陣的生死門弟子蹙眉道。

仙門五首的大多數弟子對魔族事物都了解不多,聞言追問:

“什麽是鎖靈陣?”

“這是魔族的一種專門用來捆住修士的陣法,修士在此陣之中,無法吐納靈力,故而不管多麽厲害的修士,被困入此中想要破陣都有些困難。”

刑無也算是常與修士打交道的魔将,自然最懂得如何捆住修士。

但可惜,他困住的是沈黛。

若說沈黛還有什麽算得上金手指的東西,那就是這些應付魔修的小伎倆了。

“或許我可以試試。”

在一衆高大年長的修士之中,身形嬌小的沈黛擠了出來。

生死門弟子因身負鎮守神仙塚的使命,因此鮮少與外界聯系,并不知道眼前的沈黛是今年宗門大比的第四名。

“這鎖靈陣看似普通,卻不好破解,這位師妹可有對策?”

沈黛點點頭:

“鎖靈陣正寫為牢,反寫為鑰,刑無如何設下此陣的,再反寫一次便可破陣……這是我在古書上見過的。”

衆人聽她此言,眼中皆露出幾分驚喜神情。

蓬丘洞府的弟子顯然知道此法,但他們也知道,鎖靈陣的結陣手勢十分複雜,修真界陣法道印千千萬,即便蓬丘洞府對魔族頗有研究,也不是所有人能都記得住鎖靈陣這種偏門陣法的。

因此他們半信半疑地問:

“你記得鎖靈陣的結印手勢?”

沈黛也不是平白無故記得這種偏門陣法的,前世修真界與魔族開戰之後,修真界因對魔族了解不深,吃了很大的虧。

全仰仗前世死裏逃生的許多次,沈黛才會對這些東西如數家珍。

她沒再多做解釋,在衆人寄予厚望的目光中,沈黛分毫不差地反寫鎖靈陣。

蔥白修長的十指翻成複雜手勢,那樣複雜的手勢,沈黛行雲流水一遍結成,哪怕是記憶裏超群的蕭尋,看過一遍之後竟也沒有完全記下。

鎖靈陣頃刻破開,衆人此刻再看沈黛,頓時高看了不少。

從前聽聞純陵十三宗這位小師姐天資平平,全靠苦修才有今日修為。

如今看來,雖然修真界一向奉行天賦第一的觀念,但苦修也并非全無價值,至少今日若無沈黛,他們恐怕還被困在那靈氣全無的陣法之中。

衆人皆向沈黛道謝,唯有純陵第一宗的褚随不怎麽領情地嘟囔一句:

“……什麽古書,還不是從我純陵十三宗學到的……”

方應許耳朵尖,聽見了褚随的自言自語,毫不留情地反諷:

“從你純陵學到的?那怎麽不見你救我們出來呢?”

“你——”

褚随被怼得無話可說。

蕭尋站出來調解:

“現下不是拌嘴的時候,先弄清我們現在在何處,大家記住了,我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好自己的安全,其次才是探明神仙塚內的情況,若有異動,切記保護自己。”

衆人颔首,接着便由蕭尋在前面打頭陣,順着此處唯一的通道往前走。

沈黛一邊跟着跑一邊環顧四周,這周圍看上去像是什麽樓閣建築的內部,但就沖這長廊的規模,便能感覺到這建築必然大得難以想象。

“跑、跑出來了——!”

拐過長廊一道彎,終于看見了一群活的魔修,對方只怔愣片刻,便立刻掉頭大喊,用手指吹出刺耳哨聲。

“警戒!鎖靈陣被破!囚犯逃出來了!”

那魔修還未逃出十步距離,忽然像是被無形中的繩索拉住,撲通一聲絆倒,下一秒便被倒吊在房梁之上。

操控着手中牽絲萬仞線的謝無歧慢悠悠道:

“看來,我們是沒有辦法低調地打探情報了。”

話音剛落,起碼數百人之衆的魔修遠遠地從四面八方趕來,踏得地面微顫,光是腳步聲都帶着撲面而來的壓迫力。

蓬丘洞府的弟子嫉惡如仇,憤然道:

“打就打!之前是我們勢單力薄不得不避其鋒芒,如今我修真界年輕有為的弟子皆在此處,難道還怕他們不成!”

蕭尋知道眼前這一戰避無可避,召出了本命法器。

衆人皆知曉其意,也紛紛祭出法器準備殊死一搏了。

沒想到下一秒就被一個吱哩哇啦、比蟬鳴還吵的聲音打破了這背水一戰的悲壯氛圍。

“謝大哥——!謝大哥!!我在這裏!快來救救我!!”

衆人循聲朝着聲音來源處看去,這才發現背後環形中空的天井上方,從欄杆出伸出了一個看起來就不怎麽聰明的腦袋瓜。

此人正是段采。

刑無将沈黛衆人傳入問心鏡中之後,不僅帶走了問心鏡,還将偷跑出來的段采也順手撈了回去,段采不僅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揍,還被丢進房間關着,連一口水都不給喝。

此刻段采見了謝無歧與沈黛,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眼眶都有熱淚了。

沈黛看向謝無歧:

“二師兄,要管嗎?”

謝無歧很沒有人性地涼涼道:

“誰管他,他現在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段采:!!!

段采:“不不不!我有的!”

一心只想離家出走的倒黴孩子開始瘋狂送人頭。

“我、我是封焰魔君的兒子,是他們的三殿下!你、你們拿我當人質,他們不會殺了你的!”

似乎說得有幾分道理。

沈黛飛身上前,輕踩着段采趴着的欄杆落腳,少女身姿靈巧,落在段采眼中仿佛九天仙女下凡,讓他完全忘記了之前在溫玉館時,這位九天仙女還一拳一個大妖怪的場面。

“沈、沈姑娘……”

沈黛看了看捆住段采的大鐵鏈子,或許因為段采實力實在太菜的緣故,鐵鏈子竟然真的只是稍加禁制的鏈子罷了。

随後段采就見沈黛仿佛劈豆腐一樣,一掌就将那條比她脖子還粗的鐵鏈子砍成兩半。

段采大受震撼。

當沈黛拎着他重新回到謝無歧這邊的時候,他還在呆愣愣感慨:

“沈姑娘你真厲害,你這雙手真是比刀劍還利,這是什麽功法?能教教我嗎?沈姑娘,沈姐姐,你看起來這樣柔柔弱弱的,怎麽這麽厲害啊……”

話還沒說完,段采就感覺自己頭頂一涼,忽然一雙大手便從天而降,捏住了他的腦袋瓜。

“亂喊什麽,把嘴閉上。”

謝無歧面上笑着,但後槽牙已經咬緊了。

段采不明白謝無歧在氣什麽,結結巴巴道:

“我、我喊什麽了?我沒喊啊,我就是叫沈姑娘……沈姐姐?”

這不是尊稱嗎!

他這是表達他由衷的欽佩啊!

沈黛好心提醒他:

“你最好還是不要提那兩個字,我二師兄現在對那兩個字很敏感的。”

段采又小心翼翼試探:

“哪、哪兩個字?姐姐啊?”

段采的頭皮又是一緊。

謝無歧皮笑肉不笑地警告:

“你再多話,我就把你這沒什麽用的腦袋瓜從你的脖子上拔下來。”

段采:……救命啊!這個人為什麽比他們當反派的魔修還要像反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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