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沈黛也許久未見宋月桃了。

比起閉關前最後一次見她,如今的宋月桃看上去清瘦幾分,仍是如春日桃花般嬌豔,很容易激起異性的保護欲。

“黛黛。”她望着沈黛忽而笑道,“聽說你回來了,我還以為是旁人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她又頓了頓,仔仔細細将沈黛好好打量一番。

“不過兩年未見,黛黛已是一個大美人了呢。”

宋月桃說這話時眼神真誠,沒有什麽敵意,仿佛真就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敘舊。

沈黛還未開口,一旁的謝無歧随意地倚着樹幹,雙手環臂,擺出一副極具敵意的姿态:

“美不美需要你來點評?”

宋月桃仿佛習慣了謝無歧的語氣,鎮定微笑:

“只是說兩句話而已,謝仙君何必這麽大的敵意?就算黛黛是你師妹,也沒有不許她和旁人說話的道理吧?”

謝無歧沉着臉,冷笑一聲:

“我的師妹,自然聽我的,黛黛——”

沈黛覺得好頭疼。

不知為何,每次當謝無歧與宋月桃兩人對上的時候,她就總覺得兩人之間會莫名生出一種可怕的宮鬥劇畫風。

“二師兄。”

沈黛對上謝無歧“你要是想氣死我就跟她走試試看”的冰冷眼神,頓了頓,半響才雙手合十,真誠且認真地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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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肯定有什麽話想和我說,我就聽一會兒,萬一很重要呢?”

之前在神仙塚中,沈黛從伽岚君的态度就基本可以斷定,宋月桃就是他派入純陵十三宗的奸細。

伽岚君也不是傻子,沈黛知道了宋月桃的身份,他不可能不告訴宋月桃,讓她多加防備。

這個時候,宋月桃還來主動找她,就不得不讓人深思了。

“你可想好。”謝無歧冷眼瞥了宋月桃一眼,又看向沈黛,“我剛來昆吾颠的時候,這女人還私下向我示好,如今你看她對我橫眉冷對,不過是被我言語羞辱,惱羞成怒罷了。”

謝無歧滿臉都寫着“她勾引我,你要保護我”的表情。

然而沈黛只是很奇怪地看他一眼。

“她是魔族內奸,又知道你是魔族,她不私底下勾搭你試探一二,難不成還與你劃清界限,割袍斷義嗎?”

謝無歧:“……”

竟然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那就給你一炷香的時間。”

謝無歧盯着宋月桃殺氣騰騰地看了一眼,依依不舍地挪步前面的藥圃去等着沈黛。

沒了第三個人在場,宋月桃看上去神情輕松很多。

“你找我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沈黛對她道。

宋月桃笑了笑:

“一定要有什麽話要說嗎?我只是覺得黛黛你閉關了快兩年時間,之前你在神仙塚受了重傷,我沒能見到你,現在你都來了昆吾道宮,我再不來見見你,恐怕你都記不得我了。”

沈黛抿着唇:“伽岚君和我說了你的事情。”

宋月桃笑容不變。

“我已知曉是他派你來的修真界,你只要還留在修真界一天,我便不會這麽輕易地忘了你的……”

“啊,等等。”宋月桃忽然打斷她,輕輕俯身靠近,“你頭發裏落了花瓣……”

因宋月桃靠近而緊繃的身體,在看到她指尖一片落花時又松懈下來。

但沈黛沒想到,下一秒宋月桃的另一只手便很快順走她藏在身後的溯回珠,她手法很快,幾乎在沈黛一掌打中她肩頭的同時,也将她手中溯回珠拿走。

宋月桃肩胛骨重重砸在一旁岩壁上,骨裂聲清脆。

沈黛那一掌并未留手。

“……不過閉關一年半,黛黛,你的功力倒是令我十分驚訝。”

她咽下喉間腥甜,捏碎了從沈黛手中奪來的、可以記錄對話場景的溯回珠。

“築基中期?還是後期?不會已至金丹期了吧?”

沈黛沒回答,只是蹙眉看她:

“你想做什麽?”

雖然早知道宋月桃并不簡單,但在沈黛的記憶裏,宋月桃大部分時間還是那個笑容甜美,明眸善睐的少女。

師兄師弟們總覺得她弱不禁風,想必是沒有見到她此時骨頭裂了還能笑出來的鎮定模樣。

溯回珠的粉末從她掌心被風吹走,宋月桃溫聲道:

“不想做什麽,只是想告訴你,黛黛,修真界不值得。”

沈黛秀眉微擰。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的。”

“你可以為了你如今的師尊師兄們拼命,但純陵十三宗的人,你也要護着嗎?”

宋月桃歪歪頭,露出一個疑惑神色。

“純陵的清規戒律,教弟子個個磨出一副鐵石心腸,為天下蒼生修道皆是虛妄,其實不過都是為了自己。”

她笑了笑,一貫清甜無害的笑容裏露出顯而易見的惡劣。

“即便你不願意背叛修真界,也不用凡事都沖在前頭,這修真界,遲早是會被攪得天翻地覆的——”

說到這裏,宋月桃忽然想起了什麽,有些開心地告訴沈黛:

“你知道嗎?前去常山昭覺寺查我身世的陸少嬰,已經失蹤三個月了呢。”

沈黛的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

“陸家和純陵都派了人去查,但三個月過去了,無一人尋到他的蹤跡,唔……現在他大約應該只剩下一堆骨頭渣子了吧?”

沈黛看着此刻輕描淡寫宣判了陸少嬰的死刑的宋月桃,忽然覺得自己從未認識過她。

陸少嬰前後态度大變,是否就是因為見到了宋月桃的這一面呢?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山嶺靜寂,少女面上的笑容漸漸斂了起來。

“你不要管了。”宋月桃一字一頓地告訴沈黛,“這些人,不值得你拼命,你再追查下去,就不是被剖金丹這麽簡單的事情了,陸少嬰就是你的下場。”

她說着恐吓的話,但沈黛不知為何,卻莫名從裏面感覺出了一種詭異的維護。

宋月桃,對她仿佛一直抱有這種不知緣由的善意。

“就算我死了,和你又有什麽關系呢?”

沈黛不是在和她吵架,而是心平氣和地問出了這話。

宋月桃卻一怔,眉眼間染上幾分怒意。

“……只是警告你而已,你想要找死,我也攔不住。”

沈黛颔首:“哦,那我就放心了。”

宋月桃略帶狐疑地盯着她。

“我就是要找死。”

宋月桃:“……”

被沈黛的倔驢脾氣氣得七竅生煙,宋月桃轉頭就想走。

卻聽沈黛在身後忽然問了一句:

“幾年前的上元節,魔族潛入純陵藏書閣的那一夜,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叫走的?”

那是她不過才煉氣期的修為,若是在藏書閣,不僅不能保護藏書閣內的東西,還會如其他幾個弟子那樣命喪當場。

從前她沒有深思過,如今知道了宋月桃的身份,再看她從前的行徑,就不得不讓她多想了。

宋月桃聞言腳步一滞,她按着肩頭,并沒回頭看她。

只是語調平淡地說了句:

“随你怎麽想。”

沈黛沉思了一會兒,待到宋月桃走遠了,謝無歧過來時,才聽她小聲嘟囔了一句:

“……原來真的是魔族來偷的東西啊。”

冒着這麽大的風險也要上純陵十三宗偷東西,一定非常要緊。

得去一趟純陵,查清楚當年到底丢了什麽。

“發什麽呆?”

謝無歧的手在沈黛的眼前晃了晃。

回過神來,沈黛擡眸看他:“陸少嬰失蹤的事情,你知道嗎?”

煞風景的人果然帶來了煞風景的話題。

謝無歧懶懶答:

“知道啊,陸家在純陵鬧了那麽大的陣仗,誰不知道他家幼子在常山一去不回的消息?”

謝無歧一邊走,一邊将陸少嬰和宋月桃的事情給沈黛複述了一遍。

當日沈黛在雲渺臺上告誡陸少嬰的那番話,他聽進去了,又沒完全聽進去。

他沒有再在小事上挑宋月桃的刺,但卻變本加厲地宣揚宋月桃是內奸的消息,有些東西一傳十十傳百,在陸少嬰孜孜不倦的洗腦之下,确實也有少數弟子開始對宋月桃心生懷疑。

但這種懷疑也只是無根之萍,弟子們私下議論還行,掌門長老卻不會輕易相信。

直到半年前陸少嬰察覺到純陵有一絲魔氣,他帶着人把純陵十三宗翻了個遍,查到最後只在思過崖感應到一縷魔氣,但思過崖當時唯有江臨淵的身影,并不見任何魔族蹤影。

不過,盡管當日沒找到魔氣來源,卻坐實了純陵十三宗有魔族入侵跡象。

這事在純陵鬧得沸沸揚揚,衆人雖心中不說,但到底還是想起了陸少嬰時常挂在嘴邊的那句“宋月桃就是內奸”的話,據說純陵上下所有的掌門長老都将宋月桃查了一遍,但不管怎麽查,她身上确實是無絲毫魔氣的。

事情明面上便陷入了僵局。

不過暗地裏,純陵掌門将常山的除祟任務交給了陸少嬰,讓他帶着弟子前往歷練。

常山便是宋月桃寫在籍貫檔案裏的家鄉。

誰也沒有想到,陸少嬰這一去就沒有再回來,連帶他帶去的五名純陵弟子,全都折在了常山。

之後純陵和陸家都派人前去尋過,但從結果來看,都是無功而返。

這下,宋月桃的嫌疑一下子加深了,那時幾乎純陵人人都在猜宋月桃是不是真有什麽問題。

直到重羽族的皓胥帶着弟子登上純陵十三宗,與衡虛仙尊密談一夜,途中還叫了宋月桃進去。

翌日一早,紫府宮內便有消息傳出——

宋月桃,有可能是重羽族之人。

那些加在宋月桃身上的流言蜚語,頃刻之間灰飛煙滅。

聽完這些,沈黛沉思半響才開口:

“……太巧了。”

“是啊,剛被懷疑是魔族奸細,這邊就有重羽族出面來尋,說她是那個滿門忠烈的重羽族之人。”

謝無歧譏諷一笑。

“來得這麽及時,我看那個重羽族的皓胥,也挺像個內奸的。”

看來今晚是必須要去找宮泠月,問問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雲深月寂。

室內燭火搖曳,映出一張哀婉又心事重重的面龐。

聽見外面有人叩門,宮泠月立時起身開門,見是沈黛如約前來,她攏起的秀眉才松了松。

“沈仙君,快請進。”

她一副見到救星的模樣,倒讓沈黛有些受寵若驚。

宮泠月住的是昆吾道宮內給弟子們安排的客舍,但很明顯,宮泠月住的這一間要比謝無歧和方應許的要等級高,重羽族在修真界受到的禮遇可見一斑。

但這位如今執掌重羽族、地位尊崇的少女看上去卻愁雲滿面,并不開心。

“沈仙君,雖然我說這話可能有偏袒皓胥之嫌,但我還是想說,皓胥其實并不壞,只是……只是來了十洲修真界之後,旁人多有非議,他自尊心強,又護短,脾氣便急躁了些。”

沈黛颔首,讓她寬心:

“我知道的,就像我聽見旁人說我師門壞話,我會特別生氣,甚至直接動手,他以為我無故欺負重羽族人,所以也對我動手,我能夠理解。”

宮泠月訝異于她的善解人意,又聽沈黛補充:

“但是下次要是再有這樣動手的時候,我要是打傷了皓胥,宮姐姐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怎麽會。”宮泠月掩唇輕笑,“不過皓胥并非重羽族之人,不像我們修為平平,你想要打傷他,怕也不那麽容易。”

“不是重羽族人?”

那有人說一句重羽族的壞話,他還那麽激動。

宮泠月眸光悠遠,回憶道:

“師弟是六歲時被我撿回來的,魔族屠殺了他們一整個村子,就剩下他一個藏在地窖裏的孩子幸免于難,我那是跟着師尊在外歷練,本不想撿他回浮花島,可他一聲不吭,跟在我們後面走了百裏路。”

“一個沒修煉過的凡人,一路餓了撿野果草根,困了就睡樹下,生怕跟丢了我們,走得腳底血肉模糊,我見他再走下去就要沒命了,便求師尊帶他回去,就當撿個小貓小狗。”

“但皓胥比我想得争氣,他是金木雙靈根,不受重羽族仙脈斷絕的影響,修為一日千裏,成了浮花島的大師兄。”

宮泠月說着,偏頭看了眼沈黛,眼神忽而又有點悲傷起來。

“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何要說這些無聊的事情?”

沈黛坐得端正,聽得用心,搖搖頭:

“不無聊啊。”

宮泠月垂下眼眸,繼續說:

“我知道你想問宋月桃的事情,你與她的恩怨,我也有所耳聞,但若要解釋這件事,還必須從我與皓胥都年幼的時候開始說起——”

重羽族群居在浮花島上,族內有三支家族,宮家到了宮泠月這一代,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一個比她小五歲的妹妹。

因此宮泠月從小就知道,族中決定在她與妹妹之間選出一個,繼任下任族長之位。

宮泠月年紀最長,自然是優先培養她當族長,可妹妹宮泠冰卻從中橫加阻攔,說自己也要當族長。

當時兩人年紀都小,姐妹之間難免會有些搶頭花、争奪家人關注的念頭,宮泠月雖對族長之位沒有興趣,卻也不想被妹妹搶走東西。

兩人便時常拌嘴。

或許也有關系好的時候,但只要宮泠月一去族長那裏上課,宮泠冰便不開心地鬧騰起來。

姐妹兩人的關系如履薄冰,終于在重羽族祭祀神女那日釀成了大禍。

宮泠月本該帶着宮泠冰一起去神女祠,卻因為與妹妹吵架,而生氣沒有叫她,自己先去了神女祠。

卻沒想到就在這一日,有魔族潛入浮花島,趁神女祭祀時浮花島上守衛疏忽,劫走了宮泠冰。

此後數年,重羽族遍尋整個十洲修真界,也未尋到宮泠冰的身影。

“……這是妹妹失蹤以後,我在樹下挖出的匣子,我們重羽族有個習俗,新年時将心願寫在紙上,埋進浮花島神女祠前的樹下,願望就能實現。”

宮泠月打開已經陳舊黯淡的木匣,裏面一張泛黃的信紙疊得整整齊齊。

她小心地打開那張信紙,杏眸中似有淚光。

“她其實不是想與我争些什麽,她是生氣我去族長那裏學習族內事務,沒有時間陪她玩,她只是,想多一點時間和我一起玩……”

信紙上是小姑娘拙劣的字跡:

【希望族長姨姨早點發現姐姐是個小笨蛋,讓我去學那些麻煩的東西

我一定能很快學完,這樣姐姐又可以和我去玩啦】

“這麽多年,我每一天都在懊悔,為何我那天我沒有叫泠冰一起去,如果我叫了她,她就不會被人擄走,不會失蹤——”

沈黛抿了抿唇,也不知該如何寬慰,只好告訴她:

“過去之事如流水奔逝,後悔也無用,人總是要往前走的。”

“可我走不了。”宮泠月凄然一笑,望着沈黛,“你與皓胥說的話一樣,他也想讓我往前看,所以他從來到十洲修真界的第一天,便去請求重霄君幫忙。”

沈黛想起在太玄都雲渺臺的那一日。

“所以……”

“他找到了宋月桃。”

宮泠月斂去了悲容,神色肅然幾分。

“我們重羽族,是上古神雀的血脈,族人不是靈根屬火,就是有體質火命,而這位宋仙君,就是天生純陽之體,确實有極大的可能是我重羽族人。”

既是天生純陽,又修為平平難以精進,的确很像是仙脈斷絕的重羽一族的體質。

沈黛又問:“那你為何又說她不是你妹妹?”

宮泠月垂眸,遲疑半響才說:

“直覺。”

宮泠冰失蹤時只有七八歲,宮泠月沒說的是,其實這個宋月桃的長相模樣也與她妹妹很相似,但她的直覺就是告訴她——

宋月桃不是她妹妹。

“我不知道皓胥有沒有懷疑,他一意孤行,執意說這女修就是我妹妹,我知道,他是想讓我解開心結,不要被這件事困住,不管宋月桃是不是我妹妹,他覺得只要他擺出各種證據證明她是,我就能放下。”

宮泠月笑了笑。

“但是,不行。”

“無論是生是死,我總要知道真相。”

沈黛看着宮泠月既清醒,又溫柔的那雙眼,忽然覺得有些佩服。

有時候做人糊塗些,這輩子稀裏糊塗的過下去,會很輕松。

但她卻寧願直面血淋淋的現實,也不願意裝聾作瞎的活着。

“兩位——”

窗邊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沈黛吓了一跳,扭頭看去才發現窗戶被人推開幾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搭着窗沿,似笑非笑地看向屋裏坐着的兩人。

“宮仙君,這都快聊大半夜了,我師妹能還我了嗎?”

宮泠月回過神來,掩唇輕笑:

“能的,下次若是聊得晚了,我一定記得派人去跟你打招呼。”

沈黛有些臉熱,感覺謝無歧這行為簡直像是催女兒早點回家,催不動還親自來接的家長。

她都這麽大了,還盯她盯得這麽緊,多少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二師兄你怎麽進來的?外面不是有結界嗎?”

“那個啊。”謝無歧很不給面子地說,“那種薄得跟紙一樣的東西也能叫結界?”

沈黛不贊同地盯着他看。

被她看了一會兒,謝無歧服了軟。

“好了好了,算我失禮,我過來找你是想帶你去看個好玩的東西的,你們聊完沒?聊完我帶你去看。”

沈黛回頭看宮泠月,宮泠月貼心地笑道:

“去吧,今後在昆吾道宮,我們見面的機會還多着呢。”

她這才和宮泠月道別。

謝無歧跟着她一路光明正大地踏出宮泠月的院子,驚得外面護衛宮泠月安全的弟子們一片慌亂。

沈黛看着謝無歧眼角眉梢的笑意,有點無奈:

“二師兄,下次不要這樣随便亂闖了,說出去總歸是我們沒道理的。”

謝無歧并不在意,懶洋洋道:

“大半夜叫你來房裏商量事,我看那位宮仙君也很不講道理。”

“宮姐姐哪裏不講道理了?”

謝無歧吓唬她:“你以為只有男子能非禮女子,女子也是可以非禮女子的,害不害怕?”

沈黛認真想了想,又老老實實答:

“不怕,宮姐姐人漂亮,她非禮我,我不虧。”

謝無歧:?

“二師兄,我們都快走到道宮外面了,你要帶我去哪裏啊?”

謝無歧還沒完全從沈黛那句“我不虧”中回過神來,聞言這才慢半拍地擡手指了指山門處,月光下,一個倒吊着的身影。

這畫面其實還有些驚悚,不過走近了,沈黛才發現山門處不僅有倒挂着的皓胥,還在站在那裏等着他們的方應許。

“所以,我們就是來看他笑話的?”

沈黛想到皓胥畢竟是宮泠月的師弟,有些不忍。

“什麽叫看笑話,我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嗎?”

謝無歧仿佛覺得沈黛冤枉了他,語調還有些淡淡的不滿。

他氣定神閑地走到皓胥身旁,在他怒目而視地視線下,輕輕推了他一把。

倒吊着的身影跟秋千一樣晃了起來,蕩到了方應許面前。

方應許十分淡定地也推了一把,人影又蕩回了謝無歧的面前。

謝無歧揚唇一笑,好似月夜下一肚子壞心眼的狐貍妖怪。

“我們這不是怕皓胥仙君一個人太寂寞,還叫上你一起來陪他解悶嗎?”

方應許也面無表情地點頭附和,一副“我們多麽貼心”的神色。

沈黛:……

她覺得他們師門修逍遙道或許有些不太準确。

可能,應該去修缺德道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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