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沈黛和方應許滿臉懵逼的對視一眼,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方應許:“別別別——”
沈黛:“等等等——”
這他媽。
到底是哪個地方出問題了!?
宿危倚在轎中,輕飄飄地落地。
轎子旁邊列着兩隊女侍,有人撐傘,有人端茶,有人執扇,還有兩名女侍在前面執着金色花鳥紋的香薰球。
身着鎏金竹紋錦袍的青年徐徐從九游轎中走出,停在了沈黛面前。
“唔,這就是阿應喜歡的小仙君?”
沈黛打量着眼前的宿危。
若說他是宿檀的親哥哥,她是相信的。
這兄妹二人都生了一副好皮囊,宿危墨發如瀑,額間覆着一條金鑲玉的抹額,再配上他這一身流光溢彩的門服,活脫脫的就是一副奢靡無度的富二代打扮。
可宿危眸若寒星,面若好女,是雌雄莫辯的極豔麗容貌,哪怕是這樣金光流離的門服,以他的容貌也壓得住。
只可惜方應許從小到大都和這位表兄不太對付,此刻聽他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更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立馬指着他鼻子罵:
“宿危!你說什麽惡心話呢!這是我師妹!你做個人吧!”
宿危渾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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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而已,別說得像親妹妹一樣,你可沒有親妹妹。”
沈黛聽他對方應許說話如此不客氣,忍不住皺了皺眉,開口道:
“仙君此話差矣,我與大師兄雖只是同門師兄妹,沒有血緣關系,但我們情同真兄妹,的确是沒有半點所謂的男女情愛的。”
大約是重霄君剛才那一句“提親”給沈黛的沖擊太大了,導致原本老實巴交的她也對這個世界産生了懷疑。
說完這一句,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回頭問了一句:
“大師兄,是這樣吧?”
方應許也受到了莫大沖擊。
他正試圖從一團漿糊的腦子裏捋清究竟是哪裏除了問題時,又聽沈黛這樣不确定的問了一句,當即更加崩潰:
“肯定是啊!師妹你清醒一點,這個時候你就別跟着添亂了吧,不然待會兒師尊和師弟要是知道——”
話音未落,緊接着就傳來一個含着笑意的嗓音:
“知道什麽?”
方應許背脊一僵。
下一秒,他立馬反應過來,回頭對身後款款而來的蘭越保證道:
“師尊!我沒有!我不是!您別聽他們瞎說啊!”
重霄君叫上沈黛與他一起來法華臺的時候,便已經着人去通知蘭越和謝無歧了。
蘭越還沒踏上法華臺,就聽到了宿危的那句“這就是阿應喜歡的小仙君”。
他眉頭頓時跳了跳。
“是瞎說嗎?”
蘭越眼尾彎彎,但與平日的和煦笑意不同,笑容裏帶着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氣息。
“重霄君的動作倒是挺快,我還未同意你的提親,竟就領着我家小徒弟來見宿家人了,重霄君不覺得有些操之過急了嗎?”
“提親可以不着急。”重霄君語氣恭敬,“只是想趁這個機會,向沈仙君表明一下我們的誠意而已,阿應不常與女孩子打交道,我作為父親,自然是要幫他制造一些機會。”
方應許目瞪口呆:
“……表明什麽誠意?操什麽心?你說什麽呢?”
重霄君奇怪地看着他。
“自然是你心儀沈仙君的事了。”
方應許只差原地跳起來:
“誰說我喜歡師妹了!??”
“難道你對沈仙君這麽好,就只是将她當做師妹?你何時是那種對女修溫柔體貼的人了,就算是對你表妹宿檀也沒這麽好過。”
方應許被氣笑了:
“宿檀和我師妹能一樣嗎?就宿檀那性格,人人只能順她的心意,誰不順她的心她就要找別人不痛快,越長大還越學會裝五做六了,端着一副遺世獨立的架子,實際上心眼就針尖大,怎麽能和我師妹比?”
重霄君沉思片刻:
“既然在你眼裏沈仙君這麽好,你就真的絲毫不動心?少年慕艾沒什麽不好意思說的,我知你一心修道,但若有道侶在側,于你而言并不是一件壞事,我之前便同蘭越仙尊說過提親的事,只要你與沈仙君二人情投意合,就算蘭越仙尊不同意,我也會盡力為你二人争取。”
方應許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前段時間師尊對他的态度那麽奇奇怪怪,不是督促他修煉,就是把他和沈黛隔開。
感情都是因為重霄君在背後給他來了個背刺啊!
“我沒不好意思說!”
方應許也算是二十好幾的人了,此時此刻竟然生出一種小時候百口莫辯的氣憤。
“我也沒說以後都清心寡欲不離紅塵不結道侶,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麽誤會了什麽,但我真的只把沈黛當做師妹!你的太玄都難道整天都很閑嗎?不去管管修真界的大事,管我找不找道侶幹什麽?”
好在方才蘭越等人趕來的時候,沈黛就有所預感,及時拉起了隔音結界。
否則今次可真是在修真界大能們面前鬧了一個大笑話。
不過沈黛還是有些疑惑,重霄君為何這麽着急參謀方應許的婚事?
修士駐顏有術,金丹期修士壽命可達一兩百歲,多得是七八十歲甚至百來十歲才找到合适道侶的修士,甚至更多修士都是獨自修煉,來去自由。
重霄君這麽着急,是為什麽?
重霄君見方應許的神色不似作僞,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是他太想當然了。
方應許待沈黛前所未有的好,或許真的只是單純将他當個師妹關愛,并不摻雜其他的感情。
蘭越聽完這兩人的對話,也發覺此事從頭到尾都有可能是一場誤會。
方應許待沈黛不過是師兄妹情誼,重霄君也只不過是誤以為方應許對沈黛一片情深,想要做一個父親會做的事情,彌補這些年的空缺。
只不過,陰差陽錯,從根本上就錯了。
“……是我誤會了。”
重霄君眸中掠過一絲低落神色。
沈黛有些詫異,這位正道魁首往日在衆人面前,展現出的都是一副鐵面無私、嚴謹淡漠的模樣,此刻那堅硬的面具露出了幾分微不可查的裂縫,令人竟無意中窺見了面具之下的幾分柔軟。
重霄君統領仙門百家幾十年,從未低頭過,此刻一句“抱歉”到了嘴邊,最終也沒能順利地說出口。
“大師兄——”
沈黛看出了重霄君的欲言又止,連忙在中間打圓場。
“重霄君是以為你喜歡我,所以才想要替你向我提親,出發點其實也是好的,現在也并沒有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後果,我們就當一場烏龍,你也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不知是什麽回憶被勾起,方應許扯開唇角,忍不住譏諷道:
“你不用替他說好話,這種自以為是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太玄都掌門,正道魁首,他這樣的身份,自然是他讓別人做什麽就得做什麽,我哪裏配生氣?在他眼裏,我這樣就是不識擡舉——”
重霄君眉間溝壑更深,不悅道:
“方應許,就事論事,有什麽不滿直接說,何必陰陽怪氣。”
方應許的怒氣蹭地一下就竄上來了,剛要開口準備罵個三天三夜,就被謝無歧朗聲打斷:
“既是個誤會,如今大家說開了就好了,也省得我師尊總擔心大師兄瞧上了小師妹,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哎呀,真是不知道該不該生氣呢。”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被謝無歧四兩撥千斤地緩和下來,沈黛也跟着松了口氣。
方應許也地恍然大悟,指着謝無歧道:
“我就說你之前怎麽那麽好心說要幫我洗衣服呢,難怪啊——”
謝無歧從來不是什麽兄友弟恭的良善之輩,他突然主動要幫他洗衣服,方應付當時就覺得奇怪,不過也沒多想。
現在仔細回憶一番,一定是謝無歧早就知道重霄君向師尊提親一事,但他也知道他對沈黛沒有非分之想的事情,之所以沒說,還不是存着讓他替自己分擔火力,在前面分散師尊注意力的打算!
謝無歧。
好狠的一顆心,好歹毒的一個師弟!
既然如此,就休怪他這個當大師兄的無情了!
方應許轉頭就向着蘭越,張口道:
“師尊,我要告訴您一件重要的事情,其實師弟他——”
後面的話都被謝無歧一巴掌捂了回去。
唇紅齒白的少年揚唇一笑,對蘭越和重霄君道:
“大師兄情緒有點激動,見笑了,待會兒讓他一個人冷靜冷靜就好,重霄君您去忙吧,還有這位宿危仙君,今日您是東道主,應該也還有其他事情要忙的吧……”
宿危卻沒應聲,而是先上下将謝無歧打量了一番。
映在他眼中的少年身量纖長,勁瘦卻不單薄,少年劍眉星目,神采飛揚,笑起來時有種恰到好處的桀骜不羁,多一分太過痞氣,少一分又顯得斯文溫吞,而他眼尾彎彎,正是少年最英姿勃發的模樣。
“不,別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
宿危的目光掠過謝無歧,最後又落在了沈黛身上。
“沈仙君,我今日想來見見你,不僅因為你是重霄君承認的兒媳,更是因為你是我妹妹的情敵,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此言一出,謝無歧和方應許瞬間收聲,就連重霄君與蘭越也擡眸看了過來。
他妹妹的情敵。
宿檀的情敵。
……所以宿檀喜歡誰?說是情敵,那到底是沈黛喜歡對方,還是對方喜歡沈黛?
沈黛與宿危的雙眸對上,感覺到一股權勢與地位的雙重壓制,長洲宿家財力驚人,又與重霄君有姻親關系,勢力不可謂不大。
聽了宿危這話,沈黛下意識心裏慌了一秒,但又想到身後的蘭越和兩位師兄,又覺得不能給他們丢人。
于是定下心神,搖搖頭:
“我不明白。”
她确實不明白宿危想表達個什麽意思。
宿檀對謝無歧有好感,謝無歧雖沒有直接明了的拒絕宿檀,但也是因為對方也沒有明确說明心意,所以謝無歧只能用冷言冷語來側面表示自己的拒絕。
這種情況下,沈黛不明白宿危跟自己說這個有什麽意義。
宿危也沒想到她這樣不給面子,頓了幾秒,複又開口:
“我妹妹長到十八歲,第一次對人有幾分好感,但感情到底不是放在架子上供人購買的貨物,我這個做哥哥的別的幫不了她,但總能替她來問一句——”
“沈仙君,你喜歡謝無歧嗎?”
沈黛全然沒料到宿危會問得這麽猝不及防,這麽直截了當。
驀然間,好像心被人懸了起來,浮在高空中,一下一下,跳得急速而沉重。
謝無歧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倒是蘭越的視線落在了沈黛面上,似乎也想要聽聽她的答案。
沈黛沒有回頭,看不清謝無歧的表情。
她抿着唇沉思半響,終于開口:
“他是我二師兄,我自然是喜歡的。”
蘭越聽了這話,心中輕松幾分,面上又恢複了往常如沐春風的笑意。
他兩手揣進寬袍之中,微微笑道:
“不錯,阿歧待黛黛一貫很好,黛黛當然也很喜歡這個師兄,宿檀仙君喜歡阿歧,這是他們兩人的事情,宿危仙君專程來問我小徒弟,倒有些莫名其妙了。”
宿危得到了沈黛的答案,也很自然的将這話理解為了沈黛的否認,就像剛才她否認自己喜歡方應許一樣。
“只是同門情誼,這事就好辦多了。”
宿危面上浮出幾分笑意,悠然解釋:
“還請諸位見諒,實在是我兄妹二人父母早逝,我如兄如父的帶着阿檀長大,養得嬌慣了些,自然就有些關心則亂。”
謝無歧聽了方才沈黛那番話,面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但語氣淡淡的,帶着不易察覺的冷意。
“宿危仙君這話說得好笑,只有你妹妹嬌慣,難道我師妹就不嬌慣了?你一會兒說她是你妹妹的情敵,一會兒又質問她一些無聊的問題,這次是我師妹脾氣好才回答你,下次可沒有這樣客氣的道理了。”
宿危看着眼前少年,他生來有一副笑模樣,便是不笑也不顯冷漠,難得像此刻這樣面如寒霜,咄咄逼人。
他挑眉:“謝師弟這是被沈師妹劃清了界限,所以惱羞成怒了?”
謝無歧眸光寒涼,正欲再怼回去,忽然被沈黛打斷:
“宿危仙君,我的話還沒說完。”
宿危掃了一眼謝無歧,才對沈黛道:
“沈師妹請講。”
“我與二師兄雖只是同門情誼,但宿檀仙君若想要追求我師兄,恐怕也是于理不合的。”
宿危笑意斂了斂,看着沈黛的神色認真了幾分。
“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麽于理不合?難不成沈師妹信奉凡人界那套道理,認為女子主動向男子示好就是不矜持?”
沈黛搖搖頭:
“自然不是。”
宿危有些不耐:“那又是為何?”
他妹妹從小到大,沒有什麽是喜歡卻得不到的。
從前沒有例外,謝無歧也不能是這個例外。
在宿危這樣的十拿九穩中,他面前的沈黛卻緩緩露出了一個極其明媚爽朗的笑容,望着宿危,一字一頓道:
“因為不是男未婚女未嫁,我二師兄,是已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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