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春月樓中,笙歌曼舞,氣氛熱烈而迷醉,但在首陽城另外一角的一個小客棧內,則是截然不同的安靜且嚴肅的氣氛了。
秦頤是跟沈清棠傳訊完之後,才有空去看那白衣男子留給他的玉簡的。
本來秦頤以為這玉簡會留的是什麽妖獸修煉之法。
但令秦頤出乎意料,這玉簡中寫的,不是關于妖獸如何修煉的部分,而是怎麽提純妖獸血脈的方法。
玉簡中說道,上古之初,并無妖獸存在,只是有神獸和普通的動物。
後來幾次戰亂,神獸下凡同動物或人有了關系,便生出了妖獸和半妖。
所以凡是血脈等級高的妖獸,是都可以将自己往神獸方向進化的。
在這個修真界,妖獸雖然受人鄙夷,但神獸卻仍是萬人尊崇的存在。
哪怕是鸾鳥這類鳳凰一族的旁支的旁支,也被推到了很高的地位。
若是真能洗出上古神獸的血脈,秦頤倒也不必如此躲藏。
不過要洗出上古神獸的血脈,也需得自身的血統夠純粹,如果混血太多,成功概率也會大打折扣。
秦頤從小就知道,自己在妖獸中是與衆不同的,不光有一些零碎的傳承記憶,還會偶爾夢到一些很奇怪的東西。
若是按照這玉簡中的說法,他應該就屬于繼承神獸血脈比較多的那種,成功概率更大。
而且秦頤的潛意識在告訴他,這玉簡裏寫的東西都是真的。
想到這,秦頤不由得握緊了掌中的玉簡。
如果那白衣男子給他的,只是普通的修煉方法,他或許不會看。
可這個方法對于他而言,實在是過于誘人了。
他不想再東躲西藏,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更不想連累沈清棠。
若是能夠成功洗成神獸的血脈,那以後,他跟沈清棠的境地會好很多。
忽然——
“篤篤”,兩聲輕輕的敲門聲響起,秦頤渾身肌肉驟然繃緊,猛地收了掌中的玉簡,便沉聲道:“誰?”
秦頤這聲之後,無人應答。
就在秦頤皺着眉,默默站起身的時候,一團冰藍色的事物忽然破窗而入。
秦頤:!
秦頤閃身想躲,但那團冰藍色卻在離秦頤不遠處的地方停了下來。
片刻一道水霧緩緩凝出,在秦頤面前化成了一面水鏡。
就在秦頤懷疑的眸光中,那水鏡裏漸漸映出了一副無比喧鬧奢靡的畫面。
金粉漂浮,花瓣翩舞,在一片紙醉金迷的氣氛中,無數穿着暴露的美男嘻嘻哈哈地簇擁着兩個人。
一襲紫金華服的宮拂羽此刻偎在這一群美男中,心滿意足地就着伸過來的白皙手指吃了一顆葡萄,鞋子都脫了,雪白腳踝上一串翡翠金鏈熠熠生輝,搖搖晃晃。
這景象,實在是……
可若只是宮拂羽也就罷了,一旁穿着雨過天青色絲綢長衫的沈清棠偏偏還靜靜坐在那侍酒。
而若只是單純侍酒,秦頤也還勉強能接受,更偏偏這時還有一個穿着比較文雅的美男湊了過來,溫聲跟沈清棠說了兩句話。
而沈清棠還淡笑着回他了。
秦頤:……
最終,秦頤閉了閉眼,微微吸了一口氣,掏出了腰間的傳訊玉牌,跟黎長風知會了一下這件事。
等到黎長風回複了一個‘我馬上就來’之後,秦頤便收起了傳訊玉牌,沉着臉,徑直出發朝春月樓去了。
·
黎長風和秦頤幾乎是同時趕到春月樓的。
見到還穿着純黑色劍袖,滿面寒霜的黎長風時,秦頤神色不由得有些驚訝——黎長風來得可真快啊,要知道他剛跟黎長風傳訊的時候,黎長風應該還沒進城,沒想到轉瞬間居然就來了?
秦頤忽然覺得,自己低估了黎長風對宮拂羽的重視程度。
而這時,兩人一出現,不少奇怪的目光就朝他們這邊投了過來。
實在也是怪不得旁人——秦頤和黎長風的裝扮和神情跟周圍這氣氛格格不入,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找樂子的,而更像是打手尋仇……
這時,一襲華美衣衫的女修招待立刻就湊了上來,笑着道:“二位客官是不是走錯了?”
黎長風仰頭,靜靜看着坐在最高處雅座,正笑吟吟地被美男喂酒的宮拂羽,淡淡道:“沒走錯,我是來找人的——”
話音剛落,黎長風便在一片驚呼聲中縱身而起,瞬息間便來到了被美男簇擁着的宮拂羽面前。
黎長風甫一出現,就帶來了一股宛如冰山一般冷冽清寒的氣場。
圍繞着宮拂羽的美男們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都不由自主地往宮拂羽身後躲了躲。
宮拂羽見狀,眉頭一挑,就含笑伸手攬住兩個美男的肩膀,低聲道:“沒事,美人別怕,他打不過我的。”
黎長風:……
美男們瑟瑟發抖。
最終,黎長風眉心抽搐了一下,上前一步,沉聲道:“別鬧了,跟我回去。”
宮拂羽仰頭,纖長濃密的羽睫在他眼簾上投下一片顫顫的陰影,他雪白秾豔的面容上沾了金粉,流光溢彩,美得令人不敢逼視。
這時他一雙潋滟的眸子靜靜看了黎長風片刻,忽然就嗤笑一聲,支着下巴歪到一旁的美男膝蓋上靠住:“這又不是在青玉劍宗,你憑什麽要求我?”
黎長風沉默了片刻,頭一次用一種有些無奈的眼神靜靜看着宮拂羽道:“這種地方,對你不好。”
宮拂羽聽着黎長風這句話,罕見地沉默了一瞬,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
過了半晌,宮拂羽卻又突兀地垂眼笑了一下。
然後他就當着衆人的面,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
宮拂羽揚手,拿過一杯酒,然後又從一旁的桌上取來了一個小瓷瓶。
就在衆目睽睽之下,他把那小瓷瓶裏的紅色藥粉盡數倒入了他掌中這杯酒裏。
末了,宮拂羽還捏着酒杯輕輕晃蕩了一下,讓那些藥粉在酒中溶得更徹底些。
這下子,別說是吃瓜群衆了,就連沈清棠和秦頤的神色都開始不對了。
反觀宮拂羽和黎長風,一個仍是微微噙着笑,一個神情仍舊平靜淡漠,倒像是這發生的事情同他們絲毫無關。
宮拂羽晃動着手中的酒杯,等到那藥粉徹底融入到酒中,方才緩緩擡手,就這麽把那杯超級無敵加倍料的酒遞到了黎長風面前。
“既然你這麽喜歡當老好人,那我成全你一次。”
“喝了這杯酒,我就跟你走。”
黎長風看着宮拂羽那噙着笑意卻笑意不及眼底的漂亮眸子,靜靜問:“我若是不喝呢?”
“你若是不喝?”宮拂羽臉上的笑意一點點變冷。
然後他就靜靜凝視着黎長風的眸子,一字一句地沉聲道:“以後我的事,你就休想再管。”
宮拂羽這話說的分明帶了幾分賭氣的意思,他分明就是想讓黎長風在這麽多人面前下不來臺。
一時間,場中雅雀無聲。
一旁的沈清棠終于有點看不下去了——他原本以為黎長風情商低,可現在看來,宮拂羽自己的情商好像也高不到哪去啊……
可就在沈清棠剛想欠身勸勸兩人的時候,黎長風忽然出手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這麽奪過了宮拂羽掌中的酒杯,然後一仰脖,便把那杯超級無敵加倍料的酒給一幹二淨!
宮拂羽震住了。
全場其他人也震住了。
沉默了一瞬之後,也不知道是誰先帶頭起了哄。
頓時場中氣氛就熱烈了起來。
最終還是宮拂羽自己先反應過來,他臉上先前佯裝的那些慵懶和帶笑的表情全部裂開。
此刻他一臉震驚加惱火地撲上前去就攥着黎長風的衣領道:“你瘋了,你還真喝啊!給我吐出來!”
黎長風霜白的冷峻面容上神色平靜,他此時就這麽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宮拂羽,低聲問道道:“我喝了,你說話算數麽?”
宮拂羽攥着黎長風衣領的手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滞,然後他看着黎長風那已經透出一絲薄紅卻仍是冷靜無比的面容,沉聲道:“我說話當然算數——”
宮拂羽的話還沒說完,竟是就被黎長風一把拉住,帶着朝外飛了出去。
宮拂羽在那一瞬間掙紮了一下,可最終,不知怎麽的,被黎長風布滿劍繭的手靜靜握着掌心,他還是沒能松開。
就這樣,在衆人一片驚呼聲中,宮拂羽被黎長風帶走了。
沈清棠看着黎長風和宮拂羽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先是怔了一會,接着又默默松了口氣。
還好,黎長風關鍵時刻倒是給力了一回。
只是……
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涼意,沈清棠默默擡起頭,就看到秦頤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立在了他的身邊。
沈清棠沉默了一下,有些無奈地輕聲解釋道:“是師尊要來這的,不是我要來的。”
“我知道。”秦頤淡淡說。
沈清棠仰頭看着秦頤面具下那沒有太多情緒的赤色眸子,正在猶豫是不是該撒嬌道個歉,一道陰影便已經落了下來。
沈清棠還沒回過神,便被秦頤攔腰抱起。
“雖然情有可原,但也還是要罰。”
冷冷的嗓音傳入沈清棠的耳中,頓時讓沈清棠不自覺地顫了顫。
接着沈清棠還沒來得及分辨,周圍便立刻又無數火辣的目光朝這邊投射了過來。
感受到周圍異樣的目光,沈清棠倒也來不及解釋什麽,臉上一紅,只能先悶悶把頭埋在了秦頤的懷中。
秦頤見狀,唇角不動聲色地勾了一絲:“膽小成這樣,還敢跟你師尊出來逛花樓?”
沈清棠狠狠掐了一下秦頤的手臂,小聲道:“快走。”
秦頤笑了一聲,抱着沈清棠,縱身而起。
而這時,一直津津有味看着熱鬧的春月樓掌櫃忽然如夢初醒,然後他就氣急敗壞地追了出去。
“給錢啊!你們還沒給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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