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情感交換中1 自午時醒轉至今,他腦海……
入眼是薔薇色的牡丹繡花帳頂,還能依稀聽見窗外雨打芭蕉的滴答作響。
許是聽見水聲,那股腥臭嗆人的河水氣似又湧上鼻尖,胃裏翻江倒海地一陣,溫亭晚抓着床欄,忍不住幹嘔起來。
一只纖手拂開床幔,習語慌不疊地進來,輕撫她的背,哽咽道:“主子,你總算醒了,可有哪裏不适?”
溫亭晚擡眼,一雙水眸漾着幾分茫然,渾身酸疼難受跟散了架一般,她朱唇輕啓,卻累得發不出聲兒,只吐出一絲微弱的氣音。
習語見狀,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忙差人去請了太醫。
顧太醫已是鸾和宮的常客了,他替溫亭晚把了脈,一副眉頭皺成了川字,看得習語提心吊膽。
少頃,又将眉目舒展開,“無妨,太子妃不過落水受寒,臣開些溫補的藥材,娘娘這兩日在榻上好生休養便可。”
溫亭晚無力地笑了笑,道了聲“多謝顧太醫”。
習語奉命将人送出去,剛出殿門,卻見顧太醫的神情又陡然肅穆起來。
“娘娘此番落水,寒氣入體得厲害,只怕好一陣兒才能調養過來,有些話不便同娘娘說,習語姑娘幫忙勸着些,娘娘現下的身子再經不起折騰了。”
習語知顧太醫句句肺腑,福身道了個謝,待藥材送來,親自去後頭煎了藥。
端着藥碗進來時,溫亭晚坐起身,靠在床頭出神,一張瘦削的臉蒼白如紙,雙唇都沒了顏色,額間的冷汗濡濕了發絲貼在兩頰,整個人豈一個憔悴了得。
習語抽了抽鼻子,強忍住又泛上來的淚。
她跟了溫亭晚十年有餘,是從閨中便開始伺候的。
想她家主子從前多不可一世之人,秀外慧中,文采斐然,一幅丹青萬人求,上門提親之人踏破門檻,怎生栽在這太子的手裏,叫天下人笑話。
世人提及太子妃溫氏,都只道是禮部尚書獨女,癡戀太子,不惜以昭明大師唯一遺世之作《蘭居圖》為交換,跪求愛畫成癡的陛下許其太子妃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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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如願嫁入東宮,卻始終不得恩寵,一年以來,為求太子青睐做盡了傻事,卻從未被太子召幸,那所謂太子妃的名頭不過是名存實亡。
習語一向知道溫亭晚對太子殿下愛慕得緊,卻不知她竟是連命都可以舍棄的。
分明不會凫水,又何必去逞這個強,到頭來也沒誰領這個情。
瞧着溫亭晚渾渾噩噩的模樣,勸誡的話在喉間滾了滾,還是被她咽了回去。那樣的話她已經說了無數遍了,但凡她家主子聽進一句,也不至于将自己糟踐成這樣。
習語默了默,将涼到正合适的湯藥送過去,“主子,喝藥了。”
溫亭晚長睫顫了顫,動作遲緩地接過藥碗,擡頭一飲而盡,苦得眉頭都皺了起來,可叫這苦藥一激,漸漸的,她的神思也複歸清明。
幾息之間倒也慢慢回想起來了。
皇後娘娘的賞花宴上,木橋斷裂,太子墜入水中,她不假思索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昏睡幾日了?”
“回主子,快兩日了。”習語遞了顆蜜餞給她,将落水後的事略略同她說了。
“奴婢聽人說,太子殿下今日稍早一些也已轉醒,太醫診治過了,殿下身子無礙,休養兩日便好。”習語覺着溫亭晚此時大抵是最想知道這些的。
溫亭晚不言,纖長白淨的玉指捏着青瓷杯,卻是靜默思量,未見喜色。
“奴婢命禦膳房炖了老姜雞湯。”習語試探道。
“老姜雞湯?”溫亭晚有了反應,“你知我素來不喜姜的。”
習語微微詫異,從前她提一嘴,她家主子登時便可意會,今日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落了水尚未緩過神來?
“自然不是給您喝的。”習語耐着性子解釋,“這老姜雞湯驅寒滋補,最适合病弱體虛之人,您将這湯送去,看在您先前以身相救的份上,殿下也不好不承您的情。”
溫亭晚細細聽在耳裏,蝶翼般地羽睫撲閃着,辨不清思緒。
落在往日,聽聞太子病訊,她算是這東宮頭一個積極的。
她打小長在書香世家,十指不沾陽春水,連膳房的一點油腥都不曾碰過,可卻為了個男人甘願洗手作羹湯,磕磕絆絆地學各類菜色。
太子咳喘,她便為他做銀耳雪梨湯;太子食欲不佳,她便為他煮山藥蓮子粥;太子心煩燥郁,她便親手學做那降火茶。
然今日不知為何,溫亭晚總覺得提不起這個勁兒來。
陡然想起從前,她滿懷期許地捧着食盒,次次被拒于殿門之外,唯有大太監高裕将食盒送進去,再恭恭敬敬地道一聲“有勞太子妃了”。
縱然見不着太子的面,想着他吃着自己親手做的湯食,她也歡欣雀躍。
可有一回,她特意多在外頭等了些時候,就想看看太子會喝多少,合不合口味。
不消半刻鐘,便有小太監舉着托盤出來,那上頭晶瑩剔透的琉璃盅,還是她精心挑選的。
她隐在暗處,聽小太監同院門口的侍衛抱怨,說太子妃送來的膳食,太子殿下向來是碰都不願意碰的,待人一走,還不是要拿去倒了。
她有些回憶不起當時那種心寒徹骨,如墜冰潭的感受了,只記得她一路恍惚回了鸾和殿,撲在床榻上結結實實哭了一場,幾日後收拾了心情又繼續開始犯傻。
思至此,溫亭晚愈發覺得自己魔怔,怎沒事平白找罪受,太子左右是不喝的,費力不讨好,到頭來還不是入了泔水桶。
“不必了。”她擺擺手,“送去也是浪費,那湯你便同底下幾個人分着喝了罷。”
她擁着軟被,靠坐在床頭,素色的寝衣松松垮垮,露出淨白如瓷的脖頸來,青絲披落肩頭,說不出的慵懶自在。
“是。”
習語應下,慶幸溫亭晚終是想開了,知曉這送食的法子行不通,分明遍體鱗傷,又何必一次次去撞那南牆。
東宮,勵正殿。
高裕自雨幕中行來,拾階至廊下,便有小太監上前收傘,遞上幹淨的帕子。
他擦掉身上的水漬,躬身進殿去,卻見太子景詹天青色雲紋常服,青絲由素樸的碧玉發冠挽起,穿戴一絲不茍,手執書卷,坐在檀木桌案前挺拔如松。
“殿下,你身子尚未好全,為何不在榻上休憩。”
景詹緩慢地翻過一頁,聲音清冷:“太醫誇大其詞,孤未感身子不适,不至于此。”
高裕聞言,并不再勸。
雖貴為太子,景詹卻并非中宮嫡出,幾位皇子早已對其位虎視眈眈。景詹的一言一行皆被放大,若卧榻幾日,朝中怕不是有太子身子羸弱,恐不堪大任的傳聞。
“孫良娣,張良媛方才候在殿外,想要見見殿下。”高裕上前禀報,“奴才按殿下吩咐都已勸回去了。”
“還有,太子妃那兒......”
景詹翻書的手一頓:“怎麽,剛醒便也強撐着來看孤了?”
聽這語氣既不像驚嘆,也不像嘲諷,倒似摻着幾分擔憂與欣喜,高裕一時捉摸不透,斟酌片刻才禀。
“太子妃身子虛,受了這麽一遭,怕是想來也來不了了。”
“病得很重?”景詹眸光一凜驀地向他投來,“可請了太醫?”
高裕驚詫,太子妃入宮一年以來,哪裏被太子關切過,每每聽他提及,太子都似沾染了什麽髒污般蹙眉不喜的模樣。
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太子妃舍命下水相救,這番癡情,縱是草木也該有所動容。
“鸾和殿已傳了太醫,說是太子妃身子無恙,只是受了驚吓,需在榻上好好調養幾日。”
景詹的眉目不顯地舒展開來:“告訴太醫院,太子妃身子要緊,自不必吝惜藥材。”
言畢,他面上現出幾分不自在,又加了一句:“孤可不想落人口舌,說東宮苛待了太子妃。”
“是。”
高裕含笑,卻不多言,退身吩咐去了。
殿門口幾個耳尖的小太監面面相觑,這太子妃在宮裏早已活成了笑話,滿宮甚至滿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子厭棄太子妃,此時說苛待怕是晚了些吧。
一炷香後,膳食擺上桌。
高裕熟練地為太子布菜,景詹慢條斯理地送入口中,不言喜惡。
朱紅木窗外雨聲轉急,打在草木屋檐上,如參差玉珠落盤,又似千軍萬馬沖鋒而過,高低起伏,劈啪作響。
景詹的心緒也開始紛繁混亂起來,如亂麻般糾纏不休。
卻不可為人道。
自午時醒轉至今,他腦海中淨是一個女子。
那女子站在岸邊,身姿娉婷婀娜,胭脂紅的織金繡花宮裝層層疊疊,裙尾的鳳凰擺動間栩栩如生,翩然欲飛。
她眉目潋滟,額間一點朱砂,妝容華豔似禦花園開得最盛的牡丹,攝人心魄。一雙含淚水眸沁着慌亂,如她鬓角步搖上的流蘇,晃蕩得不知所措。
下一刻,在驚呼聲中,她提裙俯身躍下,衣袂裙擺随風飄揚,像極了自九天之上降臨的玄女。
景詹閉了閉眼,想将這畫面驅逐出去,卻是無濟于事。
平靜的心湖驀地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這個女人,是誰不好,偏偏是溫亭晚。
他最厭的溫亭晚。
皇帝為他擇選太子妃時,并不曾問過他的意見,他也不甚在意,是誰都好,左右不過是個起不了什麽波瀾的女人。
可不擇手段也要謀取太子妃之位的溫亭晚不同,她仿佛成了皇帝為了一己私欲,強塞給他的一件玩意兒,髒得令他不齒。
婚後她更是不安分,不知羞地整日癡纏于他。
可如今他是中了什麽邪,難不成是因為溫亭晚不會水也要冒險救他的愚蠢舉動,才至于對她心心念念?
高裕察覺太子進食的速度放慢,低身問詢:“殿下,可是菜色不合心意?”
景詹舉箸的手不停,答非所問:“太子妃方才醒轉,身子虛寒,晚膳都備了什麽?”
靜默了一瞬,高裕顯然被問住了。
他是太子的人,按理也無需關注太子妃的膳食,可如今太子問了,若答不出便是失職之罪。
“奴才未來得及細看。”高裕将話轉了個彎兒,“不過,禦膳房的人告訴奴才,太子妃特意吩咐熬制了老姜雞湯,奴才猜測許是為殿下準備的。”
景詹疑道:“為孤準備的?”
“殿下您忘了,從前您稍有病痛,太子妃定會親手準備膳食。而今太子妃身子不便,還特意囑咐禦膳房,那老姜雞湯驅寒暖身,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景詹恍惚記得有這麽一回事。
高裕奉上過幾次湯食,那湯香味醇厚撲鼻,勾得人食指大動。
然一聽是溫亭晚所制,他陡然沒了胃口,瓊漿玉液也成了爛菜糟糠,只揮手讓人撤下,再不許呈上。
他揣着心思,堪堪食了五分飽便擱碗停箸。
“殿下胃口不佳?”高裕見他只用了平日的一半,憂色忡忡,以為是患病所致,“可要請太醫來調理一番。”
“不必。”
景詹起身立于窗前,雨滴砸在窗沿上破碎四濺,淅瀝雨聲忽又化為樂章,盈耳動聽起來。
為他送湯嗎?
景詹把玩着手中的墨玉扳指。
溫亭晚送的湯他向來是不喝的。
但念着她為他奮不顧身的這份情意,他想着這一回,待她送來,他便勉為其難喝上兩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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