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杏

掌上觀

歲初二病了。

開始只是沒有精神,不愛吃東西,後來就幹脆連動也不動一下,一整天都趴在他的小墊子上發呆。

歲初二這毛病每年春天都會犯一次,往常度過春天也就一天天好了。

今年眼看着春天已過,杏樹枝頭都長出了指甲大小的杏子,歲初二依然無精打采,飲食不思。

該看的醫生都已經看過,該做的檢查都已經查過,狗糧口味也給他換着花樣準備了,它卻依然每天怏怏恹恹,趴在那裏一動不動。

眼看着它好不容易才長起來的一點肉又要消回去,這幾天孟梁觀幹脆把公司的事情都暫緩,專門在平安居陪他。

孟梁觀已經把平安居又買了回來,別人在這裏時做過的改變、留下的痕跡都已經清除,花園、房間都維持着她離開前的樣子。

從三年前開始,孟梁觀就帶着歲初二住在這裏了。

歲初二剛來清城的時候跟孟梁觀那段時間的狀态幾乎一樣,每天病病恹恹,生無可戀,七情盡失,不喜不怨的,對孟梁觀也就沒有心情和精力再虎視眈眈見面就咬了。

兩個同病相憐的動物在一起相處了大半年,互相扶持着走過來,竟然成了患難與共的朋友,感情也好了起來。

這幾年,孟梁觀的睡眠依然地不好。

前年的時候他皈依受戒,老法師說他心火太旺,賜他法號淼空,希冀以法海之水澆熄他心頭之火。

有一段時間他一直住在寺廟裏,跟那些修行的人學會了參禪打坐。

于是,他又把平安居買了回來。

平安居安靜,每到夜定,于清風明月之時,修竹疏花之間,坐于平安居的軒窗之下,內心如如不動,方可有片刻安寧,一旦被雜聲攪擾,神思稍縱,就又輾轉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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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不大喜歡別人來這裏。

他沒有請住家保姆,只請了鐘點工按時過來打掃衛生。

花園裏的花木則由他自己照顧。

為此他還特意購買了有關花園打理的書籍,一邊學習一邊做,練習了幾年,自诩護理花木的經驗可媲美專業園丁。

他一直都按照歲初曉當初做出的造型和樣子對花園進行着管護,增删減補,妄想把一切都掌控在本初。

只可惜,他控得了空間,卻控不住時間。

眼看着她親手栽下的那幾株杏苗也已經撐起了蓁蓁綠傘,葉隙間的青杏也一年比一年稠密,他有時會站在那裏怔上好久。

還記得那一年在金灣,她栽下了一棵小杏樹,認真仔細地呵護了近兩年,才結了幾枚果子。

果子成熟的時候,她小心翼翼地摘下來,又放在房間裏跟蘋果一起釀了兩天,覺着酸味已經釀盡的時候,她鄭重地泡了一壺茶,烤了幾枚小餅幹,再配上那幾顆杏子,想給自己來一個惬意的下午茶。

那天他好口福,應酬散後,他趁着下午會議間隙跑回來拿一份文件。

拿了文件要走時,透過窗戶就看見了花園裏杏蔭下的她。

那天她穿着一條白色的長裙,裸着潔白纖細的小腿,躺在她最愛的那把躺椅上,正悠悠地晃着她的腳丫在聽京戲。

他走過去的時候,她的小音響裏正唱到:“怕流水年華春去渺,一樣心情別樣嬌……”

她當時正捏了一顆杏子咬在嘴裏,一感覺到頭頂陰影就立刻睜開了眼睛。

她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現的他,嘴裏的那枚杏子就忘記去咬。

他松了松領帶,拈起一枚杏子,問她,“酸嗎?”

她嘴巴裏咬着那枚果子,搖了搖頭,“不酸。”

他信了她,一口咬下去……

等看見他上當,她才連忙吐出來,沖了一口甜茶,笑着跳起來就想跑。

他把人拉住,低頭就把那塊杏肉度進了她的嘴巴裏。

那天他把她按在她的躺椅裏親吻,直親到她嬌嬌地抱着他,不肯再放他走。

他到現在還清晰記得,頭頂的樹影斑駁地落在她的臉上,像是給她戴了一層輕薄的面紗。

她的身子又軟又暖,唇瓣帶着點杏子的微酸和甜……

半夜的時候,起風了。

雨很快到來。

孟梁觀修完那架木香以後,身上就已經濕透,無奈只能收工。

他沖了一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幹爽的家居服,又給自己泡了一壺萍菊疏風茶。

茶水是用浮萍、菊花、生姜加冰糖泡制而成的,可疏肝散熱。

這個方子還是她教給他的。

她落了一本筆記在金灣,上面詳細地記錄了幾十種她自己調配的對應四時的茶飲配方。

每一款的配方都詳細标注了茶飲的功效,沖泡方法以及對應時令。

他不需要費腦,只消按照她絹細字體下的指導,就能泡出一壺好喝的茶水。

她在旁标注:萍菊疏風茶忌冷飲。

所以,這樣的春雨寒夜,暖暖地喝上一壺,可驅寒暖身。

孟梁觀拉開正對客廳的那扇推窗,端了茶盤過去。

廊檐下,雨已成簾。

他盤膝坐在蒲團上,看着半夜的雨,慢慢地喝一杯孤獨的茶。

身後腳步輕響,歲初二走過來,依偎着趴在了他的腿邊。

一點一滴,一場雨。

一人一狗,一孤樓。

孟梁觀擡手摸了摸歲初二的大腦袋,它卻把耳朵一搖,從他的掌心脫掉了。

歲初二返回房間,很快又回來,嘴裏就銜了一個相框。

它把相框往孟梁觀的身邊一放,然後就那麽睜着漆黑的眼睛望着他。

那是她的照片。

幾年前他向歐陽求來的。

她坐在躺椅上看書,身後是繁茂的植物。

他洗了出來,一直放在自己的床頭。

孟梁觀拿過相框,借着一點雨光,用目光輕輕撫摸着她的輪廓。

許久,他黯然出聲:“你想她了?”

歲初二往他腳邊一趴,嗚地嘆了一聲。

孟梁觀仰起頭,閉上眼睛,一滴雨還是被風吹着落在了他的臉上。

他喉結滾了幾滾,緊着嗓子說:“我也是……”

千裏之外,她的墳前,請不要下雨。

她一個人,太冷。

第二天,梁麗華來到平安居時,雨已經停了。

院子裏霧氣袅袅,檐廊之下,一人一狗,人的頭發上睫毛上,狗的皮毛和胡須上,都是露水。

兩匹動物,快要把自己水化了。

孟梁觀聽見聲音,睜開眼睛看見是梁麗華,他笑一下,解釋:“昨天晚上打坐,竟然就這樣睡着了。”

他說着話,卻沒有起,等梁麗華提着飯盒走進房間,他才揉着已經僵直的腿,扶着歲初二站了起來。

梁麗華給孟梁觀放了泡澡的熱水。

等他洗了澡換好衣服下來,梁麗華一邊收拾着早飯,一邊問:“初二好了嗎?”

“還沒有,”孟梁觀幫媽媽擺着碗筷,“還是不愛吃東西。”

梁麗華把早餐擺好,坐下來陪着兒子吃飯。

她一邊剝着雞蛋一邊說:“你爺爺去世前是立下遺囑的,說等他去世以後,要回老家安葬。”

梁麗華把剝好的雞蛋遞給孟梁觀,“是你爸爸不同意,認為咱們家都已經離開那裏幾十年了,你更是連在那裏住都沒有住過,沒必要非得讓爺爺回去,以後清明祭掃都不方便。所以,一耽擱就到現在。”

孟梁觀默默吃着飯,聽媽媽說話。

他知道,爺爺之所以到現在都沒能入葬老家祖茔,還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他。

梁麗華不讓人再提溪山,孟尋海就借着這個由頭一直不肯把老爺子送回老家去安葬。

梁麗華又說:“這段時間你爸爸總夢見你爺爺罵他,他自己心裏也不安起來。”

她嘆口氣,接着說:“所以,他現在也已經同意送你爺爺的骨灰回祖籍安葬了。”

孟梁觀點點頭,說:“我沒有意見。”

梁麗華看着他,“我知道你沒有意見,我是想着你爺爺平時最疼你,由你把他送回去,會比你爸爸送更讓他高興。”

叮的一聲輕響,孟梁觀手中的瓷勺碰到了碗沿兒。

他垂下密長的眼睫,默默吃粥,沒有說話。

梁麗華沒動聲色,扭頭看着還在厭食的歲初二,說:“初二也出來三年多了,該回去看看了。”

孟老爺子回老家溪山安葬的消息不胫而走。

當天前來祭拜、幫忙的人很多。

孟氏在當地是大族,子孫昌盛。

村中族長幫忙,把老爺子的安葬儀式辦得風光卻不張揚。

儀式辦完,孟梁觀在雲水縣酒店請族中人吃飯。

酒宴很熱鬧,吃到下午兩點多,孟梁觀準備回清城時,才發現歲初二不見了。

自從回到雲水縣這幾天,歲初二諸病全消,吃喝睡都趨于正常。

孟梁觀忙着爺爺的事情,無暇旁顧,歲初二就乖乖順順地跟着那些小孩子玩,偶爾被熊孩子扯了耳朵也不生氣。

看它那麽乖,孟梁觀就有些忽略了它。

現在它跑了,小武他們着急去找。

孟梁觀知道,歲初二唯一可以去的,就只有那個地方。

小武大概也知道歲初二去了哪裏,只說讓孟梁觀安心等在酒店裏,他們一定會把歲初二給找回來。

孟梁觀默了默,卻說:“一起去吧。”

歲初二那家夥脾氣怪,它心情好的時候,揪它耳朵都沒事,一旦心情不好,就連孟梁觀都不理。

他猜着,一旦歲初二到了那個地方,心情絕對好不了。

他如果不去,就是小武他們找到它,除非把它敲暈,否則不可能帶得回來。

孟家祖籍村子跟溪山距離三十公裏,相當于自東向西,縱穿整個雲水縣。

三十公裏的距離,也只是二十幾分鐘不到的車程。

讓孟梁觀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車子還沒有進入溪山鎮,鎮上已經有人知曉。

街口上,鑼鼓隊兩排列開,歡迎的條幅高高地挂了起來,鎮長竟然親自帶隊來迎接他。

孟梁觀這時才知道,孟氏旅發那邊有跟溪山合作開發旅游景點的意向。

孟尋海已經派了姑姑孟尋蘭的大兒子莫江行過來考察洽談了幾次。

今天,鎮長聽錯了情報,只聽說孟氏老總要來,錯把他當成了孟尋海。

孟梁觀不好看着德高望重的人站在那裏迎接他,他連忙下了車,去向人家解釋清楚。

鎮長聽說以後依然十分熱情,非要帶着他去游覽他們溪山鎮的好山好水。

孟梁觀盛情難卻,交代了小武去尋了歲初二回來,自己則随着鎮長去參觀。

小武不放心,留了司機小趙陪着孟梁觀。

也許是景随情遷,讓孟梁觀有些意外的是,他今天看見的風光跟三年半以前很有些不同。

他現在回憶起來,三年前他一個人來到這裏,目之所及,都是黯淡和灰敗,現在再來看,卻發現處處都是綠水青山,明媚而又亮眼。

山光水色美,鎮子上的街道也很幹淨,青石鋪就的馬路,馬路邊就是潺潺的流水。

這裏的人們環水而居,家家門前鮮花盛開,人人面上喜氣洋洋。

孟梁觀有些奇怪,如果說景随情遷,其實,這幾年老天并沒有厚待于他,他的心情比三年前并沒有好過多少。

奇怪,他只感覺這裏憑空多出來一種說不出的魔力,悄悄地讓這裏的一切都在發生着改變。

敞篷的觀光車從山上下來,轉個彎,駛離主路,就轉進了一條略窄的小路。

一看見遠處那片綠樹環繞的村民健身小廣場,孟梁觀握着車邊護欄的大手不由一緊,臉色也跟着難看起來。

小趙見狀,連忙說:“劉鎮長,咱們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們孟總還有事情,着急回去。”

劉鎮長剛要挽留,就見孟梁觀擺了擺手,說:“無妨,看看無妨。”

那裏估計早已經是一座荒宅,車子不會停留的,只在她家門前匆匆一瞥,他還不至于掉下車去。

車子繼續前行,走到健身小廣場以後就停下來了。

劉鎮長說前面道路更加狹窄,也更加有趣,所謂曲徑通幽,最好是步行。

這個提議出乎孟梁觀的意料,不過,他還是沒有在意小趙的攔阻,随着劉鎮長一起下了車。

果然像劉鎮長所說,小路兩邊栽種着各類植物,營造着意境不同的小景。

這裏的樹木花草錯落有致,高層空間是修剪成型的各種盆景造型的松柏,中低層配合着喬木花卉,植物搭配主次有序,疏密得當。

這裏就是一座園林,一步一景,一景一韻。

孟梁觀以他三四年的花園管理經驗判斷,這些作品絕對是出自胸有丘壑之人的手筆。

剛想到這裏,他的腳步不由一頓。

這風格,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孟梁觀還沒有想明白,劉鎮長已經再把他往前面邀。

“孟總請,前面就到我們鎮子裏最精華的地方了,絕對會讓您驚豔!”

看着路邊的那些小景,孟梁觀的心裏漸漸感覺異樣。

不由自主的震顫從他的心髒流向四肢百骸,讓他的掌心和腳底都有些發麻。

他想起來了,這是歲校長的風格。

他讀過那一部改了作者名字和書名,重新出版的筆記–《盆園小景》

他熟悉這一種風格。

是歲校長重生穿越回來重修了這座小鎮嗎?

孟梁觀被《心經》壓制多年的心鼓重新被擂響,心口通通亂跳,手中的沉香佛串被他捏得咔啦作響。

一行人再轉過一處盆景區,眼前豁然開朗。

一灣秀水旁邊,掩映在茂林修竹之間的是一座黑漆油門的院子。

院子粉牆不高,從這個位置望過去可以大略看見裏面的珍奇盆景。

孟梁觀頓住腳步,遠遠地望着門楣之上的匾額,一直緊擂急撞的心鼓嘭的一啞,他身體晃了一晃,不由就扶住了身旁的一棵樹。

一定是在做夢!

跟以前一樣,他逐着她的足跡而去,滿心歡喜地推開那扇門,卻發現依然還是衰草枯楊,一座墳場。

孟梁觀閉上眼睛斂一斂神思,再睜眼去看,就看見那堵披垂着某種藤蘿植物的粉白圍牆下,站着一男一女兩小兒。

兩小兒都長得粉雕玉琢,大眼睛長睫毛,嘟嘟的花瓣嘴。

此時,兩個小家夥正站在那裏說着悄悄話。

“悠悠,哥哥都告訴你了,不可以告訴媽媽,你怎麽就忘記了呢?”

小女孩把小手背在身後,撇撇小嘴,“麻麻的糖糖漂釀,有發發。”

媽媽給她帶來的糖糖裏面有整朵的櫻花,又好吃又漂釀,歐陽姨姨給的就沒有。

小姑娘想了想,不由又舔了舔嘴唇。

小男孩擰着小眉毛,小大人一般發着愁,說:“那你看看,現在好了,媽媽跟歐陽姨姨吵架,哥哥和悠悠在這裏罰站。”

小姑娘歪着小腦袋,嘟着小嘴巴又想了想,“可是,麻麻的糖糖一看就很好吃鴨!”

小男孩簡直無語了,故意說:“不一定哦,也許是苦的。”

“不是苦的!”小姑娘不同意,“漂釀的,一定都是好的……”

小男孩摸一摸妹妹的小卷毛,重複,“漂釀的不一定都是好的。”

妹妹不服氣,把哥哥的手推開,“才不是,哥哥撒謊,漂釀的就是好的。”

小男孩嘆口氣,剛要說話,擡頭看見已經快要走到他們家門口的一行人。

他的小眼神着重在孟梁觀的臉上落了一下,再對妹妹說:“媽媽都說過,漂釀的不一定就是好的,就比如這位叔叔,媽媽說,長成他這樣的都是壞蛋。”

他在媽媽的書裏看見過這位叔叔的照片,他問媽媽他是誰。

媽媽說,是壞蛋。

孟.長得好看.壞蛋.總裁:“……”

劉鎮長尴尬:“童言無忌。”

一旁的人附和:“對對對,童言無忌。”

一行人正努力緩解着尴尬,院門打開,一位長得圓圓胖胖的中年女人跑出來,左右看了看,在太陽底下看見被曬得小臉發紅的兩小只,急得直拍大腿,“哎喲我的小祖宗們,怎麽還真跑到這裏來立牆根了?看這小臉曬的呦,快跟姥姥回去。”

女人牽着兩小只就要走,男孩子把小手一掙,頗有骨氣,“媽媽不讓!”

說着,他又站了回去。

“傻小子,姥姥這就去給你求情去。走,悠悠聽話,先跟姥姥走。”

中年女人牽着小女孩就要走,小女孩回頭看了看孟梁觀,咧開花瓣一般的小嘴沖他嬌憨一笑,然後也把女人的手一掙,邁開小短腿就跑了過來。

小女孩用軟乎乎的小手把孟梁觀的大手一牽,仰起小臉望着他說:“漂釀叔叔,你是來我家買盆盆的嗎?我帶你進去哦!”

小團子的手又軟又暖,孟梁觀低頭看着這一張跟自己的眉眼極其相像的小臉,直感覺自己的心口被她摸了一下,那裏覆蓋着的積年的冰殼,瞬間融化,化作熱淚,奔湧不止。

劉鎮長他們都被孟梁觀的狀态吓壞了,小趙卻把大家攔住,拉到了一邊。

孟梁觀撐着幾乎站立不穩的身子,屈下長腿蹲下來,忍住打顫的聲音,問:“你叫什麽名字?”

“糖糖啊。”

“姓什麽?”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姓歲無憂。”

孟梁觀摸一摸小女孩的臉,看一眼虎視眈眈地瞪着他的小男孩,“哥哥叫什麽?”

“歲無念啊。”

“歲無念,歲無憂……”

法師曾經對孟梁觀閉目講禪,“無念則無憂,淼空,你雜念過重,所以才憂思傷心。”

法師教給了他方法,無念則無憂。

他沒有做到,有人卻執行得徹底。

好!

很好!

相當好!

“那叔叔你叫什麽名字呢?”

小團子歪着小腦袋看着孟梁觀。

孟梁觀擡頭看了看院落門楣之上的匾額:掌上觀。

他摸了摸小女孩跟某人極像的細軟的頭發,努力笑了一下,啞着嗓子說:“我叫孟梁觀。”

“您叫孟梁觀吶?”

旁邊胖胖的阿嬸牽着小男孩的手走過來,“跟我們盆景園的名字倒是有些像。您是來買盆景的嗎?”

孟梁觀點一下頭。

阿嬸很熱情,“那可是正好,我們小歲老板今兒個正好在家。我帶您進去吧!”

阿嬸說着牽了兩個孩子的手就要走。

孟梁觀彎腰看着歲無憂,“我可以抱抱你嗎?”

對于顏控歲無憂來說,漂釀叔叔要抱抱,那是當然可以的。

可惜,沒等她點頭,歲無念像一頭小獅子似的撲過來,把孟梁觀一推,牽起妹妹的手就走。

孟梁觀望着那小男孩的後腦勺,心下一嘆:跟某人的脾氣倒是很有些相像。

掌上觀盆景園裏,小歲老板今天擺了桌子邀了七姑八嬸過來喝茶搓麻。

她今天剛跟多年的閨蜜吵了一架,心情不大好,手氣卻出奇地壯。

接連兩把杠上開花,把七姑八嬸她們都贏慘了。

随着又一局七大對就要做成,她的心情愈發沉靜,執起手邊那把極品紫砂茶壺喝一口,明眸微沉,等着猶豫不決的花姑趕緊下牌。

大家都知道小歲老板在做七大對,所以花姑捏着一張還沒有出現過的牌在那裏猶豫不決。

小歲老板則喝着茶水,氣定神閑地看着桌上散牌,不動聲色地等。

小歲老板今天穿着一襲棉麻長袍,紅底描着綠牡丹,富貴且妖嬈。

她膚白如玉,唇紅似火,一把烏發輕輕挽起,只斜斜地用一根素銀簪子別在腦後,簪子上一顆瑪瑙珠子,猶如血滴。

看着花姑尚猶豫不決,小歲老板終于開口,“哎呦,花姑,要打就打,不打就留嘛,不輸宅子不輸地,你猶豫到好久哩。快快啦,你這張餅就是我要的。”

小歲老板一腔溪山話說得軟糯好聽。

花姑不耐催,看了看桌上散牌,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牌,最後換了一張幺雞丢出去。

幺雞已經出了兩張,別人都以為小歲老板不和牌,沒想到她卻把手中茶壺一放,手一擺,“和!”

她這邊喊着和牌,還沒等她把牌面推倒,那邊三嬸子高亮的一聲喊過來,“初一,有人找!”

歲初曉一扭頭,眼風斜斜地一掃,臉上笑容收住,纖白手指摩挲着茶壺邊緣,把來人瞧了片刻,柳眉涼涼一挑,“先生,您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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