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一個世界(六)

周六的清晨,窗外傳來煩人的鳥叫聲。

“滴——滴——滴”,伴随着如同火警般震耳欲聾的鬧鈴聲,床頭的手機不停地震動。

秦鶴洲的半邊臉還埋在枕頭裏,他困得眼睛也睜不開,下意識地伸手按掉床頭煩人的鬧鈴。

片刻後,他像是認命似地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手機,現在是早上八點一刻。他一只手疲憊地搭在額前,把手機往床邊一扔,準備起來。

昨天是幾點睡的,他已經有點記不清了,可能是兩點,也有可能是三點。

雖然今天是周末,但為了還債他給自己找了份兼職,類似家教,主要是輔導高中生學術英語語言測試的技巧,比如托福和SAT。在如今這個時代,教育尤其是語培還是很賺錢的。

因為是周末,所以下午他得擠出時間來陪陸淩川,盡到自己“軟飯男”的義務,兼職的時間便只能選到早上。

廁所裏傳來不斷的水流聲,磨損厲害的半身鏡前,秦鶴洲雙手撐在冰涼的水槽邊沿,水珠沿着他精致的下颌線逐漸往下滴落,他胡亂地洗了把臉,伸手擰掉了有些生鏽的老式水龍頭。

水珠沾在他半阖的黑色長睫上,秦鶴洲往身上套了件純白衛衣,捋了捋垂在額前有些淩亂的劉海。

這身打扮配上有些困倦的面容倒顯得他像是個涉世未深的陽光大學生。

碎屏的手機上顯示着現在是八點二十,他需要出門了,九點前得趕到對方那裏。

他來不及也不打算吃早飯,平時上班的時候他也是如此,每次都是餓得不行了才會想起來去吃東西,整個上午就靠咖啡續命。

但今天胃部隐隐約約有些不适,這種感覺說不上很難受,就是偶爾一抽一抽的,秦鶴洲沒把這個當回事,他簡單地收拾了下便出門了。

他輔導的高中生是個帶着厚厚框架眼鏡,臉上還有些青春痘的男生,對方伏案認真刷題的樣子,讓他有些回憶起了自己匆忙的學生時代。

男孩的家長希望孩子能在暑假前把托福考出來,所以除了平時去上補課班外,周末還請了家教來督促小孩做題。

秦鶴洲給他講了一個多小時的錯題和閱讀技巧,又幫他練了半個小時的口語,最後批改了對方寫的五篇作文。高中生的家長對眼前這個态度認真負責,外表俊朗帥氣而且還便宜的家教十分滿意,甚至願意給他額外一小時再加兩百,讓他周末繼續來輔導自己的孩子。

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多了,秦鶴洲和對方客套幾句便離開了,下午一點他得陪陸淩川去看電影,中飯估計也沒時間吃了。

由于講題講得有些口幹舌燥,他喝了兩口礦泉水,冰涼的水沿着食道流入空蕩的胃部,外界的刺激将原本輕微的不适演變為愈來愈強烈的灼燒感,秦鶴洲只是皺了皺眉,然後塞了兩口便利店買的面包,強行忽略了這種感覺。

只是今天他的胃仿佛不打算放過他,前一陣連續的加班、熬夜、飲食不規律好像都集中在這一天一起反噬了。一開始只是一陣一陣的胃痙攣,到後面就好像是有無數只小手隔空地絞着他的胃。

秦鶴洲趕到的時候,電影已經快開場了,陸淩川穿着一件休閑的黑色毛衣和卡其色褲子倚着牆在等他。

黑色的毛衣襯得他皮膚格外的白,仔細地看,陸淩川其實生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只是平時被他不茍言笑的外表給掩蓋了。

秦鶴洲和他說了聲“抱歉”,兩人便摸着黑走進了放映廳。

他們看的是一部喜劇片,電影放映到一半的時候,整個放映廳內都回蕩着此起彼伏的歡笑聲。

但是陸淩川卻感覺身邊的人有些不對勁,今天的秦鶴洲進入放映廳之後就幾乎是一言不發,這不像是他一貫的作風。

在大銀幕閃爍的白光下,陸淩川轉頭看向身邊的人,指尖無意掠過對方托着下巴的手背,傳來一片冰涼的觸感。

秦鶴洲有些無精打采地托着腦袋,在注意到陸淩川異樣的視線後,他強撐出一個笑容,

“抱歉,剛才有些困了。”

“你真的沒事嗎?”在半掩半明的燈光下,陸淩川看不清他的臉色,但隐約覺得他的狀态不太對。

“我沒事。”秦鶴洲笑着看向他。

在等對方把視線完全轉回去後,秦鶴洲臉上的笑意立即消失了,他雙眉緊蹙,有些痛苦地咬着下嘴唇。從進電影院到現在,胃痛的感覺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強烈,要是剛才陸淩川再多看他一秒,他可能都會裝不下去。

将近兩個小時,電影終于放映完了。

秦鶴洲什麽都沒看進去,散場後他只是機械地起身随着人群一起離開,心裏想着接下來應該是要和陸淩川一起吃飯。

走出昏暗的放映廳,突如其來的刺眼亮光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胃部的不适讓秦鶴洲冷汗直冒,指尖攥得發白。他的唇色蒼白,注意力有些分散。

散場的人群中傳來嘈雜的喧鬧聲,陸淩川好像在他身邊說了什麽,但他沒聽清。

“嗯?”秦鶴洲下意識地問道。

下一秒,他意識恍惚的整個人被陸淩川按到牆上,背靠着影院的絨布牆面,對方溫熱的手掌貼在他冰涼的額頭上。

“你在冒冷汗,這叫沒事嗎?”陸淩川的聲音淡淡的,他微微踮起腳尖,整張臉湊到秦鶴洲面前。

隔着這個距離,秦鶴洲甚至能看清對方一眨一眨的細長睫毛,睫毛下是他墨色的眼眸。

他一時語塞,“我......”

“你哪裏不舒服?”陸淩川盯着他發白的薄唇,一點都不想相信他那套“我沒事”的鬼話。

“......胃疼。”秦鶴洲還是說了。

“你要是非常不舒服,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或者回家熬點粥,你選一個。”陸淩川難得的強勢起來。

秦鶴洲有些懵,但他不想去醫院,于是下意識地回答“回家”。

“那走吧。”

說着,秦鶴洲的手被陸淩川牽着離開了。

·

這是秦鶴洲第一次去陸淩川住的地方——在江邊的獨棟大平層。

一層樓只有兩戶人家,可以停得下一輛車的寬敞電梯需要刷卡授權,門是從雙邊開的,開門後直達玄關。

兩百平的高級公寓平時只有陸淩川一個人住,顯得格外空蕩。

陸淩川指紋解開門鎖後,便讓秦鶴洲去沙發上躺着,自己翻箱倒櫃地找出了一些胃藥沖劑。

陸淩川給他倒了杯熱水,泡了胃藥沖劑後便去廚房煮粥了。

秦鶴洲望着他離開的背影有些發愣,自己怎麽反而成了需要照顧的那一個。

片刻後,陸淩川往鍋蓋下架了兩根筷子,防止粥曝出來,便讓它在那煮着。

他回到客廳就看到秦鶴洲坐在沙發上發愣。

“你好點了嗎?”陸淩川走近問道。

“嗯。”秦鶴洲擡頭便對上對方那雙狹長的桃花眼,眼神中帶着些探究的意味。

陸淩川身體微微前傾,湊到秦鶴洲面前俯視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不是平時不吃早飯?”

“我......”秦鶴洲生平第一次被人問得有些想逃開視線。

“嗯?你每天早上給我發消息問我吃沒吃早飯,所以你自己從來不吃的嗎?”陸淩川又往前逼近一步。

秦鶴洲不知覺往後挪了挪,喉結上下動了動,掩飾着自己的心虛。

“還有,你平時讓我早點睡,但你自己一直在熬夜,嗯?”陸淩川看向他眼底的那抹青色。

“嗯......”秦鶴洲還沒來得及回答,對方整個人忽得湊了上來。

面對陸淩川無限放大的臉和貼近的薄唇,他感覺心跳得格外的快。

然後,下一秒,陸淩川的臉突然轉了過去,伸手摸向他的口袋。

糟了......

秦鶴洲沒料到對方是要檢查他的口袋,那那包香煙......

但他轉念一想,那包煙好像已經被自己抽完扔掉了,就在他放下心來的那一刻,

陸林川從他口袋裏摸出了一個打火機。

可惡......

秦鶴洲盯着對方手裏的那個打火機,露出了一個放棄掙紮的笑容。

“嗯?你是不是還天天抽煙?”陸淩川手裏攥着那個打火機,目不轉睛地看着秦鶴洲。

“打火機也不一定是用來點煙的......”秦鶴洲伸手輕握過對方白皙的手腕,垂死掙紮道:“還可以用來......”

陸淩川一臉的不信:“點蠟燭?”

秦鶴洲一只手握着對方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把他整個人往自己身上一帶,整個人湊上去,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在一起,姿勢十分的旖旎暧昧,唇息交織在一起,秦鶴洲開口輕聲說道,

“可是,上班壓力很大,你不讓我抽煙,那怎麽辦呢......”

最後一個字的音節被他吞了進去,因為他直接貼上了對方的嘴唇,陸淩川的唇瓣觸感比他想象的還要柔軟,被他握住的手腕開始陣陣發燙。

他的左手從對方的腰部移到了後頸上,陸淩川整個人微微一顫,氣息有些亂了,他被秦鶴洲親得下意識地張開了唇瓣,任由對方的舌頭探了進來,心跳快得就像得病了一樣。

秦鶴洲按着他的後頸,食髓知味地不停糾纏着對方的軟舌。

“唔~”陸淩川被他親得有些喘不過氣,只能發出無意義的音節。

不知多久後,秦鶴洲終于放過了他,對方原本的冷峻的桃花眼裏泛着水汽,眼尾有些發紅。

确實......

他看着眼前的人,心裏想到,

他的嘴唇确實比香煙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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