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一個世界(八)

陸淩川的背貼在落地玻璃窗上,即使隔着一層布料仍能感受到身後傳來的陣陣寒意,秦鶴洲伸手摟着他,對方的手指從他腰間撫過,又攀上他的脊背,指尖掠過的地方燙得發熱,似是要灼燒起來,和外界冰涼的觸感夾雜在一起,更加強烈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這裏......嗯,”陸淩川想伸手推開他,但力道不大,更像是欲拒還迎,陸淩川避不開秦鶴洲落在唇間的吻,只能斷斷續續地說道,

“這裏......是辦公室。”

“嗯,”秦鶴洲比陸淩川高,身型也和陸淩川差出不少,他直接把對方整個人堵在牆角和落地窗的交界處,手搭在陸淩川的腰上,一下一下地去磨對方的唇瓣,落下一個個蜻蜓點水般的吻,但就是故意沒有進一步動作,

“我把門鎖上了。”他在陸淩川耳邊低聲說道。

“那也.....”陸淩川的話沒能說完,後面的幾個字化作細碎的音節被吞沒于唇齒之間。

“唔~”秦鶴洲溫熱的唇瓣貼了上來,在他的下唇不輕不重地咬了下,陸淩川吃痛地張開嘴,乘着這個間隙,秦鶴洲整個人覆了上去,舌尖探了進來。

秦鶴洲伸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頭,帶着一股侵略性,不斷地加深這個吻。

不知過了多久後,秦鶴洲放開了他,陸淩川嘴唇發腫,呼吸有些喘。

“你太亂來了。”他別開臉,避開了秦鶴洲炙熱的視線。

“哦,是嗎?”秦鶴洲語調上揚,忍不住逗弄眼前的人,他伸出食指撫上對方的嘴唇,又把陸淩川的臉轉了過來,惡作劇似地說道,“我不是你......學長嗎?不可以和學弟說兩句話嗎?”

陸淩川還沒有徹底領教過秦鶴洲的頑劣性質,他不知道秦鶴洲怎麽就聽到了這句話,只是臉更加紅了,“你又不和我一起去學校,算哪門子學長?”

“好,”秦鶴洲勾起嘴角,故作認真地說道,“那我明天就曠班陪你去學校。”

“算了吧。”陸淩川伸手繞着他的領帶,往前拉了拉,額頭抵在他下巴上,“沒一句話是正經的。”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驚得陸淩川整個人往後縮了一下,頗有些做賊心虛的意味,秦鶴洲只是笑着拉過他,輕聲說了句“沒事”。

随即沖門外喊道:“稍等。”

他邊走邊伸手拽過有些移了位的領帶,整了整衣擺,擺出自己一貫平穩的表情,然後打開了辦公室上鎖的門,沖門外的秘書說道:“抱歉,久等了。”

“秦經理,翟先生請您去一趟他的辦公室。”秘書手裏拿着一打文件夾,沖他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秦鶴洲對她露出一個禮節式的微笑。

待秘書離開後,秦鶴洲和陸淩川交換了一個眼神。

秦鶴洲:“那我先過去了。”

“嗯。”陸淩川沒有多想,翟向笛叫他過去應該是和他聊之前說的項目,只能是好事。

“翟總,您找我?”秦鶴洲進入翟向笛辦公室後随即伸手關上門,便見翟向笛面無表情地坐在反着光的紅木辦公桌後,目色沉沉地看向自己。

他雙手交叉搭在桌上,下巴撐在手上,并不言語,卻散發出一股極具壓迫性的氣場。

“坐。”翟向笛擡了下眸,看向他,伸手指着面前空着的椅子。

秦鶴洲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這才發現翟向笛面前擺着一張紙。

而那張紙就是打印出來的陸淩川幫自己僞造的簡歷。

秦鶴洲眸底難得地閃過一絲詫異,但僅僅是一瞬,他立刻又恢複一貫的從容。

翟向笛掀了掀眼皮,視線從他的臉上又移回到那張簡歷上,他不緊不慢地開口,聲音帶着中年人特有的沙啞,“你應該知道,部門經理這個位置原本競争很激烈。”

說到這他直直地看向秦鶴洲,眼神中帶着幾分銳利,“就是你現在坐的這個位置。”

秦鶴洲面上不動聲色,仍舊是一副虛心讨教的神情直面對方的視線,但心底卻預感到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這是試探嗎?還是......

“當然,”翟向笛挪開了視線,接着說道,“你很優秀,以你的姿質足以勝任這個位置。”

“而且你很年輕。”他刻意将“年輕”這兩個字讀地很重。

“您謬贊了。”秦鶴洲笑道,餘光卻瞟向那張簡歷。

這根本不是翟向笛的真實想法,他彎彎繞繞半天都沒說到點上。

果然,下一秒。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話。”

翟向笛突然起身伸手将簡歷推到秦鶴洲面前,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語調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在問“你今天吃飯了嗎?”

秦鶴洲表情一僵,他不是沒想過簡歷造假被人發現,但絕對不是翟向笛的這種反應。

上層的人都知道自己是陸淩川內推過來,正常的反應應該是劈頭蓋臉地把他罵一頓,然後找陸淩川當場對峙,或者直接把自己開掉。

而如今,翟向笛卻把他單獨找來,每一句話都暗藏玄機,話裏有話。

他究竟要幹嘛?

即便如此,秦鶴洲還是很快地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堆出一個笑容,“翟總,您這是?”

“22歲直接從麻省理工MBA畢業,20歲從國內頂尖本科畢業。”翟向笛見他還在那裏跟自己裝,幹脆攤牌了,“這些都沒有問題,只是......”

“只是,據我所知你母親在你高中那年就去世了,你父親秦漢餘現在應該還在......牢裏,還要三年才能放出來吧?”

翟向笛眯了眯眼,頭一次對秦鶴洲露出一個笑容,這是一個無比機械且不揉雜一絲感情的笑容,“這些年,誰幫你付的學費呢?”

氣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翟向笛站起身,直接走到了秦鶴洲的身後,他的聲音冰冷又機械,像是一條剛爬出洞的毒蛇,

“你是叫“秦鶴洲”,對嗎?”

秦鶴洲沒有說話,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張紙,視線卻有些飄忽。

翟向笛查清了自己所有的底細,他這麽大動幹戈究竟有什麽目的?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看不起你的出生。”翟向笛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相反,我很欣賞你,我覺得你很優秀,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如今這個位置,不是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平靜,态度随和,仿佛真的是一個長輩在欣賞年輕有為的後輩一樣。

“至于你和陸淩川,你們應該也不是同學關系。”翟向笛說的是一句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聽到他提到“陸淩川”這三個字,秦鶴洲動了一下,複又被翟向笛按住肩膀,

“別急,我不在意你們的關系......”

“我只是問你,你願不願意,”翟向笛居高臨下,目光深邃地看向他,接着說道,“這是一個選擇題,選擇權完全在你手上。”

秦鶴洲瞳孔微顫,他現在大概明白對方的意圖了,翟向笛就像是一條蟄伏在洞穴冬眠已久的毒蛇,在暗處等待着給人致命一擊。

“過兩天,總部那個和湛勝集團的大項目,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翟向笛平靜地看向他。

這是試探,是邀約,是替他架起的一座憑空天梯。

在翟向笛眼裏,自己是一個出生寒門的窮小子,無依無靠,靠着和陸淩川那段不正當的關系爬上如今這個位置。

在“窮小子”眼裏,有什麽是比金錢和利益更重要的呢?

他能靠這些手段當上部門經理,那麽肯定不會就此放棄大好前程。

秦鶴洲不知道翟向笛具體在謀劃什麽,但他知道對方需要一把利刃,一個架在陸氏和自己之間的工具,而這個人要有能力和手段,但身世不能太複雜,不能與陸家有太多牽連。所以在翟向笛眼裏,像他這樣一清二白,只為利益所驅動的“鳳凰男”再合适不過。

而這個邀約,秦鶴洲沒有拒絕的餘地,他甚至沒有談判的籌碼。

沉默了片刻,

“當然願意了,翟總信任我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秦鶴洲擡起頭,松開了緊攥的指尖,沖翟向笛露出一個笑容。

“好。”翟向笛頗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一個長輩似地說道,“沒什麽事了,我要說的就這些。”

聞言,秦鶴洲起身,翟向笛的手指仍舊按在他的肩膀上,沒用一點力道,但卻倍感壓迫,

“年輕人就是要好好歷練歷練,尤其是像你這樣的......聰明人。”翟向笛在他耳邊,頗為語重心長地說道,“去吧,不要讓我失望。”

·

秦鶴洲回到辦公室後,陸淩川還在那等他。

“怎麽了?”

秦鶴洲有煩心事的時候,他的嘴角會緊繃,原本極具英氣的眉眼更顯淩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但是陸淩川注意到了。

“沒事,就是讓我去做一個項目。”秦鶴洲直接把陸淩川按進懷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表情依舊凝重。

“這不是好事嘛?”陸淩川貼着他胸膛,甚至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嗯。”秦鶴洲把頭埋在對方脖頸處,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眸中眼神卻格外複雜。

他現在半只腳踏在通天的階梯上,一步踏錯,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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