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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拉扯的倆人,同時轉頭看了過去——是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
田桃先一步反應過來,騰的一下紅了臉,從他手心裏抽出小手,把十文錢“啪”的一下扔在了臺案上,轉身就跑。
“哎……”大鐵匠追了幾步,心裏有點怕,桃子不會是生氣了吧?明天她還會不會來呢?
中年女人在一旁笑道:“原來不是小兩口呀,你這鐵匠,還真是個實誠小夥兒,你未婚妻将來一定是個享福的。”
大鐵匠耷拉着腦袋轉回身來,悶聲說道:“你怎麽知道她是我未婚妻的?”
“這還用說,我是誰呀?附近十裏八村,誰不知道我是傅家營的傅媒婆兒。我最會看你們這大姑娘小夥子的臉色,那姑娘羞的滿臉通紅就跑掉了,你又癡漢一般恨不能追了人家去,可不就是未婚妻嗎?”
“可是……”霍沉擡頭瞧了瞧這個媒婆,女人個子不高,微胖,瞧着慈眉善目的,倒不像是個壞心腸。他本不想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可是心裏邊兒小鹿亂撞了好幾天了,憋的他也實在難受。“大嬸,我比她大八九歲呢,他爹可能也就比我大不了十歲,論理她可以跟我叫大叔的。你說,我能占人家這麽大便宜嗎?”
傅媒婆一笑,滿不在乎的說道:“八九歲算什麽?我說的親裏邊兒,差十幾歲的有的是。年齡根本不叫個事兒,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關鍵看這男人有沒有本事,能不能讓姑娘過上好日子。瞧你身強力壯的,又有手藝,養活老婆孩子應該沒問題,那小姑娘長得挺俊,瞧着對你也是中意的。如果她不是你未婚妻,那你們倆之間也就差一層窗戶紙了。”
大鐵匠欣喜若狂:“真的?你說他中意我,我怎麽沒看出來?”
“你們這種大老爺們兒,哪能看懂小姑娘的心思啊。怎麽樣?要不要聘我當媒人,去他們家給你說說,保準說成。”傅媒婆拍着胸脯說道。
大鐵匠狂喜地點頭,卻忽然停住了動作。他垂頭盯着自己的腳尖,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眸光已經不像剛才那般閃耀:“還是先別去說了,萬一說不成,以後,她肯定不會來我家了,等我以後找個機會,打聽一下她的意思再說吧。如果她樂意,我一定花重金聘你,去說服她爹娘。”
傅媒婆歡聲大笑,點着大鐵匠直搖頭:“你呀你呀,這是太在乎人家了,生怕成不了,不過這樣也好,我瞧着呀,那小姑娘跑不了,遲早進了你鐵匠的門兒。”
霍沉遙想着迎娶小娘子進門的場景,滿心歡喜。看着眼前的媒婆兒,也是越看越順眼。卻又忽然想起什麽,傻乎乎的神情忽然一滞,問道:“大嬸,你是來幹嘛的?難道就是奔着說媒來的?”
傅媒婆連忙擺手:“什麽說媒呀,我咋知道你沒成親?我是來打一把菜刀的,要加鋼刃兒的,不卷邊。快過節了,家裏總要炖些雞鴨魚肉,我家那把大鐵刀,砍骨頭砍的都快沒法用了。”
“好,那就這樣,我給你打一把加鋼刃特別結實的菜刀,也不多收你錢,只按普通菜刀的價格就行。你惦記着我的事兒,将來,若真是需要你做媒,我可是要去傅家營找你的。”
傅媒婆自然十分高興,不費一分一毫就省下了二十文的鋼刃錢,還給自己攬了一樁生意。瞧這大鐵匠是個豁達性子,又有錢,若是做成了這樁媒,還不得發筆小財。
雙方皆大歡喜,傅媒婆扭着大屁股走了之後,大鐵匠還沉浸在自己的憧憬之中。
以前他不敢想娶桃子這事兒,總覺得自己比人家大的太多,占人便宜,不過如果真的像傅媒婆所說,桃子是樂意的,那就不算占便宜。他揮舞着大錘,早就忘了自己究竟要打個什麽東西,把一根火紅的鐵條直接捶成了扁扁的鐵片子,直到快捶爛了,才忽然反應過來,一把扔了大錘,歡喜的跑去了後宅。
看看幹淨整齊的廚房,霍沉心裏更高興了,桃子還沒嫁過來呢,就把廚房收拾得這麽好,以後要是真給自己當了小媳婦兒,天天圍着廚房轉,肯定會更幹淨、更利索。
其實,他一個大男人,對廚房是否幹淨整潔要求也不高,只不過桃子愛幹淨,他就覺得,這是個好事兒,居家過日子,就該幹幹淨淨的。
他轉了轉身,尋覓那條桃子擦過汗的棉巾,廚房裏沒有。他大步走到西屋,果然在盆架上看到了,洗的幹幹淨淨的棉巾。
霍沉拿了過來,捂到鼻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清新的皂角香味兒,桃子又把它給洗了。
大鐵匠覺得有點兒遺憾,其實他不希望桃子把它洗幹淨,上面留着她的香汗,才好聞呢。
看看西屋那一面與王家相鄰的磚牆,鐵匠可解恨了,心想:等我成了親,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麽才叫真正的男人。
隔壁老王,走着瞧!
正歡喜雀躍的時候,鐵匠忽然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不行,不能這麽辦,桃子的聲音多好聽啊,可不能被別人聽了去,還是得住中間這屋。
大鐵匠四下看看,想着這間屋要當新房的話,是不是要重新粉刷裝飾一下。這屋也有一個好處,挨着廚房近,炕燒的熱,像桃子這麽瘦弱的小姑娘,肯定喜歡睡熱炕頭,以前娘就最怕冷了。
“嘿嘿!”大鐵匠忽然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因為他想到了一個畫面:桃子怕冷,可是他身上熱呀,于是桃子就不停的往他懷裏鑽……
想了這麽多,霍沉覺得自己的日子忽然之間就有盼頭了,不能再胡思亂想了,得趕快打鐵去,得掙錢娶媳婦、養孩子呀。一定要多給她家些彩禮,讓桃子在鄉親們面前有面子,讓她爹娘舍得把閨女嫁給他,知道閨女跟着他能過好日子。
大鐵匠回到鋪子裏,把那一塊兒打廢的鐵片兒扔到一邊兒,從八卦爐中又夾出一塊燒紅的鐵條,放到鐵砧上認認真真地敲打起來。
臨近黃昏,剪刀已經初具模樣。拿起來,和裁縫送過來的剪刀比了比,覺得刃口的角度還有點兒不一樣,頭上也不夠尖,于是一邊比對着,一邊認真地進行了修改。天完全黑下來之前,就給剪刀定了型,接下來便是用小錘細敲,進行冷鍛的工藝了。
這一晚,他睡得舒服極了,夢裏都是一大片的喜字,一大片的新婚紅色。天剛蒙蒙亮,鐵匠就爬了起來,桃子說了,讓他早點開門。他可不敢怠慢,萬一開晚了,桃子已經從門口過去了,就怕請都請不回來呢。
把剪刀敲好,打磨得锃亮,用一根小鋼柱把兩扇刀片串聯起來,一把非常漂亮的剪刀,就成型了。
桃子進門的時候,大鐵匠正把剪刀拿在手上比量,見她進來就滿臉帶笑地迎了過來:“桃子,這把剪刀打好了,你來看看我的手藝怎麽樣?”
田桃接過剪刀試了試,不住的點頭:“嗯,不錯,用着挺舒服的,比咱們本地的剪刀好用多了。不過,那裁縫是男是女啊,如果是女人的話,可能用着還是有點兒大。”
的确,桃子的小手握住剪刀的柄部,寬寬松松的,打開合上的角度,有點兒不太合适。
“別動。”霍沉突地一把抓住她手腕,捧着剪刀和她的小手,和剪刀柄部用手指比量了一下尺寸,才放開她:“好了。”
田桃突然被他捉住手,本來下意識的想甩開,可是見他一臉嚴肅認真的伸出一根手指在那裏比來比去,并沒有占自己便宜的意思,而是在非常認真的量尺寸。
還真別說,這些天她一直見的都是鐵匠魁梧強壯的模樣,今天第一次見他粗中有細的神情,倒也十分有趣。
量完了尺寸,霍沉沒再攔着她,送她進了後院廚房,把門一關,似乎沒打算出去。
田桃放下籃子,正要洗手發面,見他筆直地站在門口,不像要回鋪子的樣子,不禁問道:“發面有我自己就行了,不需要幫忙的。”
鐵匠噗嗤一下笑了:“你不是說,今天早晨給我帶水靈的大蔥來嗎?我還沒吃飯呢。”
“哦,你說這個呀,我給你帶了,在籃子裏呢。”她掀起蓋布,從裏面拿出幾棵剝的白白嫩嫩,洗得幹幹淨淨的高杆大蔥放到盤子裏:“你自己裹吧,我要洗手和面了。”
“嗯。”鐵匠痛快的答應一聲,卻站着沒動,只是跟着田桃的腳步,一起走到西屋去洗手。
田桃挽起袖子,露出白嫩纖細的手腕,洗淨了手,拿起棉簽一擦,便又好奇地看向身旁門框處的身影:“你不是沒吃早飯嗎?那你怎麽還不去吃,跟着我做什麽?”
“我還沒洗手呢,我跟着你來洗手啊。”鐵匠笑眯眯的,心情特別好。
“哦,這樣啊,那你洗吧。”桃子着急去和面,就沒有幫他倒水,心裏想着不就是把水潑到院子裏,再重新舀一瓢嗎,這點兒活兒對鐵匠來說不算什麽。
可是就在她從面缸裏舀出面來倒進面盆的時候,卻見鐵匠根本就沒給盆裏換水,用她洗完手的水繼續洗自己的手,還用她擦過手的棉巾,輕柔的擦着那一雙大手。
桃子心裏有點兒小別扭,感覺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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