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陶思韻綁好威亞, 雙方準備就緒, 導演一聲令下,開始切入劇本情境中。
落水前的打鬥拍了幾遍,終于到了女主逼女配落水的關鍵場面。
陶思韻舉着劍,朝薛霁揮去,薛霁身體後仰, 從山石上跌落——
原本,只需到薛霁落入水中就能結束,誰知陶思韻一個不小心,也往下栽去, 混亂中還推了薛霁一把。
工作人員急忙将陶思韻拉回來, 薛霁則按照正常發展趨勢地跌入水中, 只是這最後一幕還是毀了,剪輯也挽回不了, 得重新再拍。
十二月的水冰涼刺骨,薛霁從水中起來, 冷得直打哆嗦。
陶思韻下裙被打濕,淡淡說了句:“不好意思。”
這一句道歉也不知有幾分真心實意在裏面,薛霁看了她一眼, 沒工夫細究, 頂着一身狼狽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下去換衣服。
雖然導演表示可以緩一緩再補拍最後一個鏡頭,但薛霁還是選擇了立刻補拍,長痛不如短痛,反正都已經這麽狼狽了, 越拖只會越不想拍。
匆匆整理好妝發,薛霁又重新演了一遍跌落水中的鏡頭。
這回倒是沒出什麽差錯,只不過冬日天寒,連番下水,薛霁差點凍得骨頭都脆了。
被寒冷包裹的那一瞬,薛霁突然想起秦亦沉臨走時的叮囑,以及當時自己天真的想法——
她确實沒有遇上像上回那樣奇葩的事,可……結果都是一樣的。
從水裏起來,薛霁整個人都在抖,她一邊哆嗦一邊幹嘔,眼淚和水混雜在一起,皮膚泛開青白色,活像被撈起來的水鬼,狼狽至極。
工作人員一陣忙亂,裹衣服的裹衣服,遞熱水的遞熱水,可惜卻沒多大作用。
陶思韻在一旁看着,眼底慢慢浮起一絲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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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戲拍完,薛霁就被送回了酒店休息。
洗完澡,薛霁把自己裹成一個蟬蛹,只露出腦袋,剛閉上眼睛想舒舒服服睡一覺,突然聽到有人敲門。
她極不情願地披上衣服,下床去開門。
看到門外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陶思韻。
“我來看看你。”陶思韻臉上沒有絲毫探望人的關切神情,仿佛只是來走個過場。
薛霁沉默了一下,也不好将人拒之門外,只能讓她進了屋。
房間裏安靜得有些尴尬,薛霁淡淡說了句“坐吧”,随後便當她不存在一般,重新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陶思韻沒坐,只靜靜看着她。
薛霁受不了這種微妙的尴尬氣氛,打破沉默道:“如果你是來看我的,那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如果你有事找我,就請直說。”
不要磨磨唧唧像個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這裏,耽誤她睡覺。
陶思韻看她半晌,終于開了口:“先前的那場戲,我确實不是故意的。”
沒想到她竟然是來解釋這個的,薛霁再次意外了一下。
“信不信由你。”陶思韻微擡下巴,這種情形下仍帶着一絲倨傲之氣,“我就算想對你怎麽樣,也不會用這麽不入流的手段。”
薛霁心下嗤笑:當年你插足別人感情,發照片示威,手段就很入流嗎?
“你放心,我也不會抓着這點出去黑你。”薛霁往上拉了拉被子,淡淡回道。
陶思韻肯纡尊降貴來看她,多半是擔心她會借題發揮,出去大肆宣揚,毀了她與世無争的仙女人設。
否則,以她那驕矜慣了的性子,決計不會低這個頭。
聽見薛霁直白的話,陶思韻的面色難看了幾分,不過很快又恢複正常。
她靜默了一會兒,似乎意識到以她們兩人的關系,着實沒什麽相談甚歡的可能,也沒有深入交流的必要,于是道:“既然你沒什麽事,那我就先走了。”
陶思韻轉身離開。
等她離開,薛霁将門反鎖上,重重打了兩個噴嚏,腳步虛浮地往床邊晃去。
本來沒什麽事,她這麽一“探望”,只怕要有事了。
薛霁哆嗦着重新裹上被子,躺下時瞥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機。
今天還沒跟秦亦沉通電話……薛霁頭疼得厲害,猶疑片刻,最終放棄了去拿手機。
腦袋昏昏沉沉的,呼吸仿佛被什麽堵住,她很快模糊了意識,沉沉睡去。
夜深人靜,房間裏一片黑暗,不知過了多久,桌子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發出來電震動的聲響。
手機亮了許久,然而,床上把自己裹成蠶繭的人卻始終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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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薛霁毫無意外地起了燒。
她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渾身無力,口幹舌燥得幾乎要冒火,幸虧請的臨時助理小何及時趕到,給她喂了退燒藥。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小何扶着她,征詢意見。
薛霁搖搖頭:“不用,我再睡一會兒,你幫我去請個假吧。”頓了一下,又補充,“請半天就好。”
小何只得出門,去幫她請假。
薛霁倒回床上,又躺了一個小時,感覺好些了,于是強撐着起床,準備去片場繼續工作。
她換好衣服,摸過桌子上的手機,這才看見上面顯示的未接來電,是秦亦沉半夜打來的。
她滑動屏幕,回撥了過去。
秦風集團內,正在辦公室處理文件的秦亦沉拿起手機,放在耳邊。
“喂,我昨晚睡着了,沒聽見你的電話。”
薛霁開口,嗓音沙啞。
秦亦沉聽出不對勁,蹙了蹙眉:“生病了?”
聽到久違的熟悉嗓音,薛霁沒來由鼻頭一酸,有點想哭。
她說:“我要是病了,你來看我嗎?”
眼角微微泛紅,毫無征兆地沁出濕意,心底仿佛有千重萬重的委屈。
秦亦沉眉頭皺得更狠,答非所問:“你助理呢?讓她陪你去醫院。”
薛霁眨了眨眼,把眼淚憋回去,笑笑說:“跟你開玩笑的,我這是在拍戲呢,演得像不像?”
“我先去忙了,等收了工再打給你。“沒等秦亦沉再開口,薛霁就挂斷了電話。
她将手機放到包裏,裹緊外套,咳嗽着出了門。
陰雲滿天,寒冷的風刀一般刮過面頰。
攝影棚內,正是休息時段,導演看見薛霁,有些意外:“不是生病請假了嗎,怎麽又過來了?”
薛霁道:“吃過藥睡了一覺,感覺好些了,就來了,總不能因為我耽誤全組的進度。”
導演觀察着她的臉色:“實在難受就別硬撐,耽誤一兩天也不要緊。”
薛霁笑道:“沒事,今天這兩場都是傷重卧床的戲,我現在這個狀态,正好連化妝都省了。”
原本憂心的衆人被她這一句話給逗樂了,紛紛準備開工。
……
顧慮到薛霁的身體,下午五點,劇組就讓她收了工。
薛霁換下戲服,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回酒店,小何突然快步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句:“小霁姐,你男朋友來了。”
薛霁一愣。
扭過頭,一個熟悉的颀長身影果然出現在視線中。
心仿佛瞬間被什麽脹滿,酸澀湧至眼角,薛霁呆愣地看着他向自己走來,百般情緒,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說。
浮光漫漫,落在他肩頭,他走到她面前,眉頭緊皺,依舊是慣常的冷峻面容。
他伸手探她的額,動作間帶了熟悉氣息,她微微擡眸,目光落處,是他光潔的下颌和緊抿的薄唇。
好半天,薛霁才讷讷開口:“你怎麽來了?”
秦亦沉收回手,掃她一眼,像是在隐忍怒氣。
薛霁被他這一眼看得有點心虛,忙道:“我沒事,只是一點小感冒,不要緊的。”
秦亦沉的臉色愈發難看,薛霁看了看化妝間外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生怕鬧出什麽八卦傳到外面,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小聲道:“我今天提早收工了,我們回酒店再說好不好?”
說完,喉嚨發癢,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見她這副模樣,秦亦沉只得緩和了臉色,擡手輕撫着她的背,幫她順氣。
薛霁笑了笑,順勢縮入他懷裏,由他攬着往外走。
回到酒店,開了暖空調,秦亦沉放開薛霁,将外套脫下。
外面沾染的冷意被驅散,薛霁看着眼前人,後知後覺地歡喜起來,摟住他的胳膊,偎着他高興地說:“你真的來看我了。”
秦亦沉卻冷着張臉,一絲笑意也無:“發燒了不去醫院,也不躺着好好休息,你把自己的身體當什麽?戲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面對他的冷臉,薛霁不但沒有半分害怕,反而笑得越開心了,一副恃寵而驕的模樣。
秦亦沉本想好好教訓她一番,見她這樣,也發不出火來,無奈擡手,揉了揉她發頂:“收拾一下,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薛霁牽住他的手,說,“我真的沒事,吃過藥了,燒也已經退了,不信你試試。”
她說着拉秦亦沉坐下,将自己的額頭抵在了他的額頭上。
“怎麽樣,我沒騙你吧?”近在咫尺,說話時呼吸可聞。
秦亦沉無奈看着她,沒再說什麽。
薛霁摟着他的腰,靠在他肩頭,輕聲問他:“你想我沒?”
秦亦沉将她的手揣在懷裏暖着,“嗯”了一聲,剛想說什麽,手機突然響了。
他眉頭微蹙,接通電話,起身走到一旁。
“嗯,我知道了,你看着辦就行……”
“那邊的合作案先緩一下,等我回來再說……”
“……”
秦亦沉談了一會兒公事,才挂斷電話。
薛霁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耽誤你工作了?”
秦亦沉重新挨着她坐下,順手摟住了她:“知道會耽誤我工作,還敢不聽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我這也是為了工作,又不是故意的。”薛霁聽着他的話,忍不住撇了撇嘴,有點小郁悶,“是不是我不生病,你就真不來看我了?”
秦亦沉看着她委屈的眼神,不着痕跡地勾了下唇,溫聲道:“既然想我過來,怎麽不說?”
這些日子,兩人幾乎天天電話不斷,卻從未聽她提過要他來探班的話。
“我不說,你就不能來了嗎?”薛霁瞪他。
秦亦沉笑,正想回答,門突然被敲響,是助理小何送了晚飯過來。
有菜有湯,但卻十分清淡。
薛霁随便嘗了兩下,實在沒什麽胃口,握着筷子恹恹道:“味道好淡,我想吃火鍋……”
秦亦沉皺起眉頭:“嗓子都啞了,還想着吃火鍋。”
薛霁耷拉着臉,不高興道:“可是我嘴裏好苦,只想吃火鍋。”
生病的人,總愛耍些小脾氣,秦亦沉把語調放得溫和,耐下心哄她:“你先好好吃飯,等你病好了,想吃什麽我都依你。”
“好吧。”
薛霁撒完嬌,不情不願地繼續吃起來。
勉強吃了一些,她又放下筷子,滿臉難受:“我真的吃不下了,有點想吐。”
秦亦沉見狀,只能倒了杯熱水給她,薛霁接過,低頭喝了兩口,還是不怎麽舒服的樣子。
秦亦沉站在一旁,蹙眉想了想,說:“我出去看看,買點水果上來。”
薛霁擡頭應道:“那你快點回來,買不到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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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日短,外面天色已暗,燈火閃閃爍爍。
約莫半個小時後,秦亦沉買了一小塊蛋糕和一袋橘子回來。
薛霁吃完蛋糕,覺得有些膩,秦亦沉便剝開一個橘子,坐在床邊喂她。
天花板上灑落柔軟燈光,浮在人身上,使得輪廓也變溫和。
薛霁靜靜看着眼前人,目光從他骨節分明的手挪到沉靜的面容上,一時間仿佛置身暖陽中,心徹底安穩下來。
橘子只剩下最後兩瓣,秦亦沉再喂到薛霁嘴邊時,薛霁搖了搖頭:“我不吃了。”
她拿過他手中橘瓣,遞到他唇邊:“你吃。”
秦亦沉張嘴含過,唇無意中碰到了她的手指。
溫熱柔軟的觸感,稍縱即逝,薛霁心一顫,下意識想收回手,卻被他順勢握住,放到唇邊親了親。
分別一個多月,突然這樣親近,薛霁不由有些臉熱,心跳也亂了些。
秦亦沉含笑瞥她一眼,松開她,起身将橘子皮扔掉。
薛霁縮回手,摸到旁邊的被褥,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你今晚住哪兒?”
先前好像沒看到他另外開房,而這個房間裏只有一張床。
秦亦沉偏頭,眼底笑意沉沉,帶了一絲戲谑:“你說呢?”
作者有話要說: 秦總:馬上就要睡到媳婦了~
薛霁:……病號你也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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