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回到S市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唐喬看着依然川流不息的街道，告訴自己這裏的人和事才是自己真正該在意的，至于在鄉村的那對母子，是時候把他們暫時抛到腦後了。

唐喬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走的急，什麽都沒帶就陪陶菲回了家，待在鄉下的幾天他根本沒辦法洗澡，連衣服都是在地攤上買的。唐喬總覺得自己身上還飄散着血和汗混雜的味道，他都快被自己惡心吐了。

保姆見到他，又喜又氣，“你這幾天跑哪去了！怎麽弄着這個樣子！”

唐喬含糊地應了一聲，拿起浴袍就往浴室裏沖。

十八歲是最容易沖動的年紀，這句話果然是真理，沈慕看着面前的兩層小別墅，想。

難得有七天的假期，女朋友軟磨硬泡了許久，自己才答應了和她一起出國玩玩，可出發的前一天，沈慕突然得了重感冒，再加上他本來對旅游就沒什麽興趣，直接就爽約了，把女朋友氣得半死。沈慕一點都不覺得愧疚，畢竟他本來就是這種個性，就算女朋友拿分手威脅他他也不會改。可是，自己為什麽會在和唐喬通完電話突然那麽想他，想見他，想聽到他的聲音，甚至想擁抱他？

沈慕知道自己很在乎唐喬這個朋友，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會為了他直接買張機票就飛了回來。有些人，習慣了他在身邊，就像是空氣一樣，平時不覺得，但一旦失去，就會像窒息般痛苦。沈慕已經習慣了唐喬對自己的禁忌的感情，他覺得刺激，他不想失去。

所以才做出了這麽蠢的事情。一聲不吭地就跑了回來，和誰都沒有打招呼，只為了給唐喬一個驚喜。

保姆開了門，見到沈慕背着雙肩包出現在門口，驚訝不已，“沈慕？”

沈慕笑眯眯道，“是我，唐喬在家嗎？”

“哦，他現在在洗澡。”

沈慕眯起了眼睛，“是麽？我去他房間等他。”

等了二十分鐘，沈慕等到了剛出浴的唐喬。白色的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發梢還在滴水，水滴順着唐喬線條優美的脖頸流下來。

唐喬看到沈慕，微微一愣，“你怎麽……”

沈慕道：“我說過，我想你了。”

唐喬皺起眉，“你有病啊。”

沈慕瞪大眼睛，不滿道：“我坐了兩個小時飛機回來看你，你居然罵我有病？”

“……”唐喬現在實在不願意見到沈慕。其實如果可以，他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和沈慕有半點交集。

“你不信嗎？”沈慕指指放在一邊的背包，“我下了飛機就直接往你趕了，連自己家都沒回，行李也沒放。”

唐喬一邊把浴袍帶子系好一邊說：“已經很晚了，你回去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沈慕直接往唐喬的床上一躺，“我很困，就在這裏睡。”

“不行。”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沈慕利索地脫了衣服就往被子裏鑽，還拍拍身邊的空位，“你也一起吧。”

“……”

“怎麽了？”沈慕笑道，“從小到大，我們不知道同床共枕了多少次，你沒必要害羞吧？”

唐喬攥緊拳頭，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那我去睡客房。”

“等等。”沈慕起身拉住唐喬的胳膊，他是真的沒耐心了。“你到底怎麽了？我告訴你，你別給臉不要臉。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欲擒故縱的把戲對我沒用。”

唐喬氣極反笑，“你倒是說說，我想要擒誰？”

沈慕的語氣軟了下來，“小喬你別鬧了，我們也好久沒見面了，好好說話不行嗎？”

“不行。”唐喬毫不猶豫道。

“為什麽？”

唐喬脫口而出：“因為，你是個人渣。”說完這句話，唐喬居然覺得莫名地輕松。他忍了這麽久，違背自己的內心和沈慕繼續做那所謂的“朋友”，可他現在真的忍無可忍，即使知道現在不是和沈慕鬧翻的時候，但是再這樣下去，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如果重活一世還要活得那麽憋屈，那他還不如直接死在那場車禍中。

沈慕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你說什麽？”

“我說，你是個人渣。”唐喬毫不退縮地和沈慕對視着，“你喜歡玩弄別人的感情，對那麽多女孩子始亂終棄，從來沒有為誰負過半點責任，永遠只想着你自己，你說，這樣的你，是不是人渣？”

沈慕猛地板住唐喬的臉，高舉起拳頭，恨不得一拳砸死唐喬，可是看到他那張冷漠的臉，卻遲遲下不去手。

預料中的拳頭只是落在了牆上，發出低低的悶響。唐喬一動不動，揚起手直接給了沈慕一個耳光。

——這是替陶菲打的。

臉頰火辣辣的疼，卻比不上沈慕心裏竄起的火。他低吼一聲，沖上去直接把唐喬壓倒。唐喬一拳打在了沈慕的嘴角，沈慕朝他的腰上狠狠一踢。兩個人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糾纏在一起，毫不留情地給予對方痛擊。

沈慕的身高和體型還是占了很大的優勢，當他把唐喬壓在身下時，突然停下了動作。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居然在這個時候起了反應。沈慕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他對唐喬的欲望，如果是後者，那他……是不是就成一個同性戀了？

唐喬臉上泛紅，喘着氣道：“放開我。”

沈慕松開鉗制住唐喬的手，直直地看着他，眼眸中透露出的情緒連他自己都不懂。

唐喬坐起身，冷聲道：“你走吧。”

沈慕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唐喬，恍惚地站起來，背上包，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唐喬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假期結束，校園裏又恢複了以往熱鬧的景象。少男少女們穿着相同的制服，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互相交流着假期的趣事。

唐喬路過教師辦公大樓的時候，不由地停下了腳步，腦海中浮現出陶菲一身白色的連衣裙，坐在書桌旁認真備課的樣子。如果沒有某個人渣，她應該還在這裏繼續她熱愛的事業，而不是年紀輕輕就成為身份尴尬的單身媽媽回到好不容易走出的鄉下，忍受着親人的欺壓，艱難地生活。

唐喬搖了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從腦中摒除。

“嘿，小喬！”

唐喬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在叫他，“趙錦之，我警告過你，不許那麽叫我。”

“啊咧？為什麽！我覺得你很适合這個名字啊。”

唐喬朝趙錦之翻了個白眼，“一周沒見，你又胖了。”

趙錦之委屈地撇撇嘴，“你假期怎麽都不找我玩啊？我被我媽逼着去上補習班，我還等着你來拯救我呢。”

“我那幾天都不在家。”

“那你去了哪裏？”

唐喬懶得理他，“你管太多了吧。”

趙錦之邁着小碎步跟着唐喬向教學樓走去，“對了，你今年送了什麽禮物給沈慕。”

“禮物？”

“對啊。他的生日不就是前天嗎？”

前天，正是沈慕來唐喬家找他的那天。

“你這家夥，以前都要提前好幾個月替他準備禮物，每次送的禮物都很別出心裁，能把所有人都PK掉，這次是什麽啊？”

短暫的驚訝過後，唐喬坦然道：“我忘記前天是他生日了，所以什麽都沒送。”如果送他幾拳頭不算禮物的話。

趙錦之瞬間不淡定了，看唐喬的目光就像看一個外星人。“唐喬，你真的是唐喬嗎？”

“你別瞪着我了，再瞪眼睛也不會變大。”唐喬道，“我和沈慕本來也只是朋友而已，忘記一個朋友的生日也不算什麽吧。有的時候，我都會忘記我自己的生日呢。”更何況，他現在和沈慕說不定根本算不上朋友。

“唐喬，”趙錦之還是憂心忡忡的模樣，“你不會得腦癌了吧？”

“……滾。”

托趙錦之的服福，唐喬很快就再次适應了高中生活。陶菲和沈慕都沒有再聯系過他，他很滿意現狀，除了扮演好一個高中生的角色以外，他必須開始為未來考慮了。唐喬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一個名字。

趙瀾之，趙錦之的親大哥。雖然和弟弟同父同母，趙瀾之顯然要優秀得多。他繼承了身為銀行行長老爸的資質，在國內一所着名的大學內主修金融。趙瀾之和沈慕同年，剛進大學不久，已經躍躍欲試，要為人生的第一桶金努力奮鬥。

上一世，唐喬和趙瀾之只不過是見面點點頭的交情，但趙瀾之年紀輕輕，幾乎白手起家而後一躍成為S市新貴的事跡他還是耳熟能詳的。

此時的趙瀾之正處于創業初期，一個大學生根本沒有什麽資金基礎，他又是個性子傲的人，死活不肯接受父親的幫助。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他遇到了弟弟的一個朋友——唐喬。

趙瀾之和這個比他小三歲的少年一拍即合，大有相見恨晚之感。他滔滔不絕地講訴着自己的商業計劃，規劃出一個又一個美好的前景。在一旁的趙錦之直打哈欠，而唐喬卻聽得非常認真。因為他知道，趙瀾之說的這些，十年後将全部變為現實。

當唐喬拿出自己的“私房錢”給趙瀾之作為創業啓動資金時，趙瀾之激動地都快撲上去親他兩口了。

激動完了，趙瀾之也不忘問他：“你一個高中生哪來這麽多錢啊？”

“我偷的我爸的。”唐喬十分淡定。

“啊！唐喬你……”

唐喬眨眨眼睛，“所以你不能讓我失望，知道嗎？”

趙瀾之看着面前唇紅齒白的少年，感動之餘竟有點心癢難耐，“我不會的。”

唐喬笑了，他知道趙瀾之一定不會。

三個月後，唐喬收到了陶菲寄來的照片。照片上，一個大眼睛長睫毛，非常可愛的嬰兒一臉無辜地趴在嬰兒床邊，一只手的拳頭還塞在自己的嘴裏。

唐喬對着照片上一百天的沈唯辰，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