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吃過晚飯，三人向陶菲告辭。陶菲抱着正在咬自己指頭的沈唯辰笑眯眯地送他們離開小區。

唐喬道：“陶老師，晚餐很好吃，謝謝了。”

“不客氣，你們不是要在這裏待幾天嗎？有空過來玩啊。”陶菲把沈唯辰的小手扯了出來，“唯辰，和哥哥們說再見了。”

沈唯辰嘟着小嘴，奶聲奶氣地說了一句：“哥哥再見。”

趙瀾之看看沈唯辰精致的小臉，再看看趙錦之滿臉的肥肉，忍不住湊到沈唯辰身邊親了親白嫩嫩的臉蛋，“好可愛，長大肯定是個帥哥。要是我弟弟也有這麽可愛就好了。”

趙錦之很不服氣，“我小時候也很可愛的。”

被親的小朋友愣了愣，他這是第一次被除了媽媽以外的人親。他不自覺地轉過頭，一臉期待地看着唐喬。

唐喬和小家夥對視了幾秒，想象着沈唯辰長大的樣子，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一張熟悉的臉。

唐喬在心裏嘆了口氣，就算再可愛，一想到這孩子的父親是誰，他就實在對這孩子喜歡不起來，當然也不讨厭，他非常明白沈唯辰是無辜的。還好，他和陶菲母子接觸的機會也不多，下次再見也不知道要幾年後了。

“走吧。”

沒有得到美少年的吻，沈唯辰有些失望，純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三人離去的背影。陶菲也在沈唯辰臉上啵了一口，“唯辰，我們回家喽。”

沈唯辰抱着媽媽的脖子，問：“媽媽，我們以後還會見到那幾個哥哥嗎？”

“會的。”陶菲柔聲道，“等你再長大些，我就帶你去哥哥們長大的地方上學。”

沈唯辰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

“真的。”陶菲摸摸沈唯辰柔軟的黑發，“唯辰，你要快快長大啊。”

沈唯辰看着陶菲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她的笑容怪怪的——三歲不到的沈唯辰還不知道“哀傷”這個詞。

三人回到酒店，趙錦之一馬當先去浴室洗了個澡，然後就捧着大肚子在床上哼哼唧唧。“唐喬，我們明天去哪裏？”

唐喬翻着當地的旅游指南，“據說這個縣城的特色是溫泉。”

“溫泉？”從浴室裏傳來趙瀾之的聲音，“大熱天去什麽溫泉啊！”

“那就去漂流，這裏的漂流也挺有名的。”

趙錦之舉雙手贊成，“好啊好啊，這個不錯。”

趙瀾之赤裸着上身，擦着頭發走了出來，“我也沒意見。”

唐喬合上書，笑道：“那就這麽決定了。”

等唐喬洗完澡出來，趙錦之已經睡着了，唐喬關了燈，輕手輕腳地上了床。躺在一邊的趙瀾之轉了個身，唐喬輕聲道：“我吵醒你了？”

趙瀾之搖搖頭，聲音中帶着笑意，“我還沒睡着。”

“早點睡吧，明天我們要早起。”

“嗯。”

唐喬在趙瀾之身邊躺下，閉上眼睛，卻一點睡意都沒有。酒店裏的床并不小，可趙瀾之還是和他靠得很近，唐喬甚至能感覺到趙瀾之溫熱的呼吸。趙瀾之比唐喬大三歲，正處于男人與男孩過渡的年紀，既有男人成熟的體型，又不失大男孩的率真，再加上他俊朗的外表，正是唐喬欣賞的那一款。

如果是趙錦之躺在他身邊，唐喬發誓他一點別的心思都不會有，可是這一位和他同床共枕，唐喬還是有點不自在的。就算重活一世，他也是正常的男人啊！

唐喬想挪一挪，離趙瀾之遠點，突然感覺到一團陰影籠罩住了自己，灼熱的氣息從正面迎面撲來。唐喬心裏一動，剛意識到什麽，嘴唇上便貼上了一片柔軟。

趙瀾之的動作很輕柔，也只是淺嘗辄止，蜻蜓點水。月光透露窗戶灑了進來，照射在唐喬清麗的側臉上，趙瀾之看到了唐喬輕微顫抖的睫毛。

趙瀾之湊到唐喬耳邊，輕聲道：“我知道你醒着。”

唐喬仍然一動不動。趙瀾之沒有再說什麽。但唐喬知道，趙瀾之已經把選擇的權利給了他。

他可以裝作什麽都沒聽到，和趙瀾之繼續保持朋友的關系，也可以……

趙瀾之的為人，在唐喬看來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但唐喬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了，他上輩子那麽迷戀沈慕，就算沈慕做了多麽龌龊的事情，他仍然執迷不悟。現在的唐喬不得不在自己感情上小心翼翼。畢竟被傷透了的人，都不會輕易地将自己的心拱手相送。他對趙瀾之的了解還不夠，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他和趙瀾之以後會是合作關系。和有着利益牽絆的合作夥伴談戀愛，怎麽看都不是明智的選擇。

但是無論如何，他已經和趙瀾之有了一個吻，這是不是意味着一段新的感情？

唐喬的心裏有些亂，一直到淩晨才沉沉睡去。感覺沒睡多久，就被精神飽滿的趙錦之拉了起來。“唐喬！起床啦，我們不是要去漂流嗎？快點！”

唐喬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又躺了幾分鐘，才掙紮地爬起床。正在換衣服的趙瀾之背對着唐喬，唐喬可以看到他光滑的後背以及漂亮的腰部線條。

趙瀾之回過頭，沖他笑了笑，“昨天晚上沒睡好？”

唐喬頓了頓，道：“沒有，睡得很好。”

“可是你臉色不太好。”趙瀾之意味深長地說，“都有黑眼圈了。”

唐喬淡淡道，“做了噩夢而已。”

趙瀾之沒有再說什麽，唐喬也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兩人心照不宣地和以前一樣相處，可對彼此的感覺，卻在一點一點的發生變化。

三人的漂流之旅非常愉快，在風景秀美的山間河流上享受夏日的清涼，讓唐喬把所有的煩心事都抛到了腦後。在縣城玩了幾天，唐喬覺得他們應該回去了，趙家兄弟也沒有什麽異議。在回去的前一天，趙瀾之總算想起自己還有調研要做，拉着趙錦之滿大街地跑。唐喬則買了不少水果，打算再去拜訪陶菲一次，也算是感謝她上次的招待。

就算是暑假，陶菲還是忙得不可開交。她接了不少家教的活兒，幾乎每天都要出去上課，中午還要抽時間回來給沈唯辰做飯。陶菲不放心沈唯辰獨自在家，雖然李素婷就住在附近，她完全不想拜托那個女人照顧她的孩子。好在鄰居是個熱心的老太太，平時陶菲不在家，就是由她照看沈唯辰。

臨近午飯時間，老太太在廚房忙活着，小沈唯辰就坐在臺階上，小手撐着下巴，純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對面自家緊閉的門。以他等待的經驗，再稍微等一會兒，媽媽就會把他抱回家，喂他吃東西。

老太太家養了一只白色的哈巴狗。狗狗無聊，沈唯辰也無聊，一人一狗就湊在了一起。這只狗陪伴沈唯辰度過了他大部分的童年時光，以至于沈唯辰對狗狗的熱愛遠遠地超過了普通人，後來甚至不顧某人的反對，硬着抱了一只寵物狗回家寵着。

此時，沈唯辰比小白狗大不了多少，他坐着，小白狗就蜷縮在他腳邊，畫面相當和諧。

“沈唯辰，”老太太從廚房裏探出身來，“午飯馬上就好了，你今天在我家吃吧。”

沈唯辰搖搖頭，“我要等媽媽。”

“你媽媽可能要晚點回來。”

“沒關系。”沈唯辰的聲音十分清脆，“我等她。”

老太太嘆了口氣，她知道這幾年這對母子日子過得有多苦，在日常生活上，她能幫的會盡量幫，卻也只能做這麽多。

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唯辰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但幾秒後又黯淡了下去。他能聽得出來，這不是媽媽的腳步聲。

果然，沒過多久，陶柏就拿着兩個飯盒跑了上來，他看到坐在階梯上的沈唯辰，暗罵了一句，沒好氣地問：“你媽媽呢？”

“不在。”

陶柏來到陶菲家門口，用力踢了幾下門，裏面果然一點動靜都沒有。“都什麽時候了啊！還不回家做飯。你媽到底是幹嘛吃的？”

沈唯辰很生氣，但他不敢對比他大七歲的表哥口出惡言，只能不安地挪了挪屁股，“你回去。”

“我回去我和我媽中午吃什麽啊。”陶柏盛氣淩人道。他看着沈唯辰低着頭的樣子，轉了轉眼珠，一肚子壞水。“喂，你知道你媽幹嘛去了嗎？”

“她去賺錢了。”

陶柏笑了笑，他的笑容根本不像一個小學生的笑，反而有幾分李素婷的味道。“我媽說，你媽媽天天這麽忙，是在外面勾搭男人呢。”

沈唯辰不理解“勾搭”是什麽意思，但是他能聽出來這絕對不是什麽好話，小臉頓時漲得通紅，“你亂講！”

“難道你不知道嗎？”陶柏坐到沈唯辰身邊，“你媽花了不少功夫勾搭你爸，可惜你爸根本就只是玩玩她，玩了就甩到一邊。你媽現在來縣城，就是為了再找個男人養她。所以她才不帶你出去啊，和男人在一起哪能帶上孩子。”

“你……”沈唯辰攥緊拳頭，扯着嗓子喊，“你騙人！我媽媽去上班了！”

陶柏看着沈唯辰氣急敗壞地樣子，拼命憋住笑，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我沒騙你，這是我媽說的。我媽說的都是真話。”

沈唯辰氣得不行，也不怕比他高那麽多的表哥了，直接抱住陶柏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即使沈唯辰的牙齒還沒有長齊，陶柏還是痛得嗷嗷叫，一把推開沈唯辰，大罵：“你個王八蛋！居然敢咬我！”說完，就揚起拳頭，打算好好收拾這不要命的小東西。

突然，乖乖躺着的小白狗刷地一下站了起來，沖着陶柏汪汪叫個不停，露出兩顆尖牙。陶柏到底還是個孩子，一見到這陣勢，心裏直打鼓，急急地跳了起來。小白狗叫得越發兇猛，把沈唯辰都看呆了，在他心裏，小白狗可是可愛到不行的寵物。

陶柏指着沈唯辰，放下狠話，“你等着。”說完，就轉身跑下樓。也許是跑得太急，又受到驚吓，陶柏腳下一滑，整個身子瞬間傾倒，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唐喬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一陣一陣的狗吠聲，以及孩子的哭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