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自殺

蔣家早已經不複存在,現在盯着這件事的人也少了許多,所以蔣颍謹以原名在外面行走也不會出什麽大問題。小說し但在當年蔣家剛被滅門的時候,姓蔣的修士稱得上是行走的唐僧肉,仿佛帶着原罪般,人人喊打,誰都想逮住咬上幾口,所以荊楚寒在從地道裏出來後,不得不改名換姓,跟随母親姓荊楚。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早已經習慣自己是荊楚寒,再加上他對蔣家的人大多都沒有感覺甚至心生厭惡,也沒有換回本名字的想法,索性就一直自稱荊楚寒。

只是蔣颍謹不同,父親蔣仍興雖然不負責任,但小時候的教養也不能不算數,何況他在族學了呆了那麽多年,受到的恩惠良多,總不能因為蔣立行喪心病狂的行為一并抹殺。再加上弟弟得到的小世界,自己懷揣蔣家萬餘年來積存下來的資源,蔣颍謹心裏總覺得對蔣家有責任,所以只能包容一點,弟弟樂意改名換姓也行,他自己卻還是堅持要用原名,也算給蔣家留下一份香火。

何況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兄弟倆早已經不是當年那任人宰割的小修士,也不必再躲躲藏藏,把自己的姓名來歷遮得嚴嚴實實,戰戰兢兢地半分都不敢透露。

當年蔣家老祖蔣昱得到小世界的消息也不是沒人知道,為什麽天下修士當時不敢出手,近年來卻敢對着蔣家大開殺戒?歸根結底還是實力問題,而現在他們這個小團體中有一個化神期修士,一個渡劫期兇獸,兩個結丹期修士,從實力上來說他們不懼任何一個普通勢力,而真正的大勢力也絕對不會看得上蔣家遺存的這點東西,所以即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蔣颍謹也不擔心會因此惹來什麽麻煩。

要知道,就算是暮家,暮與和逼暮與觞出手也不完全是暮家的某個老祖迫切地想要荊楚寒的随身小世界,那裏面有大半原因還是暮與和在存心為難暮與觞。

十萬劍門離蔣家的故址并不遠,都是在南荒一帶,以荊楚寒一行的腳力,他們從蔣家回十萬劍門根本用不了多長時間,不過一天時間,他們就已經禦劍抵達。

都說近鄉情怯,荊楚寒也不例外,沒收到白松對劍符的回信的他十分擔心,心裏隐隐約約有種拙峰出事了的感覺。

況且就算沒出事,荊楚寒拜入拙峰的時間算起來差不多有十*年,十萬劍門每十年收一屆弟子,如果沒出現意外的話,在自己走後,十萬劍門又收了一屆新弟子。以拙峰在他們進入厚土界的那屆團體賽的排名來看,收徒名額肯定不可能一個都沒有,所以荊楚寒不由擔心就算他回了師門,拙峰也不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拙峰。

由于在厚土界爆炸中失蹤的弟子的信息一直在內務部那裏備着案,所以荊楚寒作為一個在團體賽直接失蹤,并且在已經失蹤了長達十五六年後又回來了的弟子,盡管他有身份牌可以自由進出,但一回到十萬劍門就被內務部的弟子感應到了,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請他去內務部談話。

荊楚寒有些訝異,但并不擔心。早前為了避諱,他哥哥蔣颍謹,言誅和白祈三人都在十萬劍門的小鎮上休整,沒有跟着,因此回到拙峰的時候就荊楚寒一人。

荊楚寒自認為行得正坐得直,除了孩子也沒什麽不可告人的地方,完全經得起排查。果然,這只是例行問話而已,他這幅坦蕩的樣子完全沒引起內務部的懷疑,也沒有人對他多加盤問。

只是進了內務部一趟走走流程,內務部的人十分熱情,作為久未歸來的弟子,荊楚寒并沒有感覺自己受到冷待。

一進門,內務部新入門的弟子恭恭敬敬地請負責的師伯出來,然後內務部的師伯詢問了荊楚寒一些事情,又搬上一套小型法器檢測荊楚寒的信息,等結果出來顯示沒問題之後,內務部的人就放荊楚寒回到拙峰去了。

“趕緊回去吧,你師父師兄們等了你那麽多年,這麽多年過完了,你師兄還是每個月都會來問你的消息,不容易啊。”內務部的師伯難得唏噓:“唉,你們拙峰也坎坷,難得有件好消息,你趕緊回去讓你師父師兄們高興一下吧!”

荊楚寒的心不由一沉,臉都有些吓白了,拙峰怎麽了?他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出了內務部之後,直接從背後抽出自己的乘風劍,一道烏光一閃,他乘着飛劍飛快地往拙峰掠去。

他直接飛到拙峰的大殿,還沒等進去找人,一眼就看到他的二師兄白松急急忙忙地跑出來張望,顯然也是收到了內務部的傳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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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荊楚寒從飛劍上一躍而下,十分用力地給了白松一個擁抱,等松開時,倆人的眼眶都紅了。

“小寒,你總算回來了!”白松激動得拍拍荊楚寒的肩,拉開荊楚寒上下打量,看到他氣色還不錯,雖然小腹已經有微微的凸起,但比起二十年前的青澀,整個人看起來更成熟強大,帶着股兇悍之氣,配合着他精致無比的面色倒有股別樣的冷厲在裏頭,半點也不女氣。

“嗯,我回來了,師父呢?三師兄呢?你們沒有收到我的劍符嗎?我們拙峰有加入新人嗎?”荊楚寒緊張地問道,連珠帶炮的,就怕拙峰真的出了什麽事。

“唉,這事真是一言難盡,”白松嘆了口氣,面上帶着點苦澀,“我們拙峰倒是沒新人加入,你的劍符我也收到了,只不過以我的修為根本沒辦法制作出這種可以長距離傳遞消息的劍符,所以也就沒回信。至于師父——”

“師父在照顧昏迷不醒的大師兄,一時分身乏術,也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人前了。”說到這裏白祈頓了頓,雖然暮與觞還在沉睡着,但根據那個冒牌貨暮千景的供詞來看,他們還是能大致猜出大師兄和小師弟之間發生了什麽,希望小寒不要因此産生芥蒂,要不然拙峰就真的要散了。想到這裏白松又是一聲長嘆:“大師兄也是身不由己,你別怪他。”

接着白祈便一五一十地把他所知道的關于暮與觞的事情說了出來,包括真假暮與觞,暮與觞和暮家的恩怨以及他師父後來沖進暮家要人的事情,統統都告訴了荊楚寒。

在這個世界,師父如父,與親生父親的地位相比也不遑多讓,梁以暖沖進暮家要人也不是說不過去,最重要的是梁以暖是拙峰峰主,身後有天下第一劍門的十萬劍門撐腰,暮家就算不滿,也不敢這麽輕易地就與十萬劍門這個大勢力撕破臉皮。

其實還有很重要的一點,當年梁以暖以暮與觞師父之名跑到暮家的時候,暮與觞被關在是蝕火洞的娘方毓不知道怎麽得到消息,直接自殺了,就是想斬斷暮與觞與暮家的羁絆,讓他這次能脫離暮家,從此天高任鳥飛,再不受這番折辱。

方毓死後,母子之間的心靈感應刺激得暮與觞當場醒了過來,他的身體本來就恢複得差不多,沒什麽大礙,逃避的心思一去,他很快就能清醒過來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只是醒來之後,暮與觞像丢了魂般,沒想到他努力了那麽久依然得到母親離世這個結局,急怒交加之下,當即便和暮與和徹底撕破臉,拖着疲憊的身軀宣布他與暮家從此再沒有關系,然後當衆叛出暮家!

梁以暖費了老大的勁兒才讓暮與觞重新回到拙峰,連報名時的資料也悄悄去替換了,現在的暮與觞徹徹底底地成了拙峰的弟子。但事情并沒有到此結束,不知道暮與觞是不是心思過重且無心再活下去,回來沒多久,他在修煉的時候心魔入侵,再次陷入昏迷,然後至今也沒有醒來,算起來,這事發生了也有十多年。

“你知道師父待我們就像家人一樣,但在師父心中,其實大師兄才是他最割舍不下的弟子,這麽多年來,師父用盡辦法也沒有喚醒大師兄,現在已經有些走火入魔。”白松黯然地把這一切和盤托出,心中說不出地苦澀。

荊楚寒看着自己這個十多年沒有見到的二師兄,心裏也是沉甸甸地不好受,他的二師兄是跳脫的,是飛揚的,是牙尖嘴利愛和師父鬥嘴卻老輸的,在女弟子心目中是溫文爾雅的……他可以是無數樣子,但都會帶着青年鮮衣怒馬的朝氣。

荊楚寒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的二師兄還會是沉穩的,是隐忍的,是成熟的一峰代言人,興許別人對于白松的這種成長會感到欣慰,但荊楚寒只有濃濃的心酸。我家二師兄不該是這樣子的,我情願他毒舌,我情願他不靠譜,我情願他熱血沖動,但唯獨不情願他現在成長為一個眼中只有滿滿的疲憊,再難找到熱情與快樂的青年。

荊楚寒看着坐在對面的白松,突然站起來再次給了他的二師兄一個大力的擁抱,用力眨了眨眼睛,荊楚寒說道:“二師兄,我回來了,我不怪大師兄,從來都沒有怪過,他一直是最好的大師兄,你放心。拙峰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荊楚寒用力收緊手臂,想要把力量傳達到白松心裏,他突然想起在靜止淵時,大師兄對自己說他會拼死保護自己,他也是身不由己,希望自己不要怪他,心中突然就釋懷了,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師弟,當時大師兄夾在中間也不好受吧?

何況,自己作為一個築基期修士,在當時實際是已經有元嬰修為的大師兄眼皮底下能用大挪移符逃走,多半也是師兄故意放自己的一馬的吧?

荊楚寒突然就釋懷了,嘴角揚起一個帶着心酸卻堅定的微笑,拙峰會好起來的,大師兄會好起來的,師父會好起來的,哥哥也會好起來的!哪怕生活如此艱難,但我們在這裏,只要我們還在,一切就會有希望。

所以,拜托大家,別悲傷,別難過,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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