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疑兇陳氏

方楚楚剛撿回條命,沒有太多精力解釋。李月蘭含着兩泡淚愣愣的看着她,方正也是呆呆的一時沒反應過來。

只有床頭飄來一道怯怯的聲音。

“瑤妹,你沒自殺,那老鼠藥又是怎麽回事?”

方楚楚擡了下眼皮子,這才發現床頭還站了一個人。十五六歲的樣子,頭頂随意紮着個麻花辮,剩下的就垂在耳後,感覺亂蓬蓬的。她知道這是她大姐方圓。

話題繞了一圈又回來了,沒自殺幹嘛吞藥!

她想解釋,又覺得累沒力氣。

“能給我倒杯水嗎?”

“好,你等着,娘給你倒。”

李月蘭說罷就起身,但方正更快她一步:“我去倒。”

方楚楚喝了水才感覺自己體力一點點恢複。

“镯子不是我偷的,我為什麽要自殺?那老鼠藥,是別人放進去的,我只是誤吃。”

“我相信镯子不是你拿的。”自己生的女兒自己了解,正如剛才那些鄰居所說,方瑤自小乖巧,是不會做這些偷盜之事的。李月蘭道,“但那老鼠藥不是你自己吃的,是誰放進去的?”

方楚楚無力地笑了笑:“這還不明顯嗎?誰偷的镯子,誰給我下的藥!”

話音一落,娘仨都愣住了。

方正首先回過神,憤憤道:“二姐,我知道了,镯子是她偷的對不對?藥也是她下的,是不是?”

最後一個字剛吐出來,李月蘭吓得趕緊捂住他的嘴:“沒有證據,不許瞎說。”

方正一把掰開她的手,小小的臉充滿怒容:“就是她偷的镯子,不是她還有誰?她做了小偷賴二姐,還要她命,我要去殺了她!”

李月蘭整個臉都白了,死死拉着往外沖的方正:“你給我回來,方正,你從哪裏學來的這套,一張嘴就打打殺殺,你才多大?”

“我跟隔壁牛叔學的。”

隔壁牛叔早年進過城,結實了一幫狐朋狗友,後來犯了事,被官府捉去打了幾十板子,回來後做事倒是有些本分了,可是言談舉止還和以前一樣,粗魯流氓,整一個混世魔王。李月蘭對方正要求不高,只盼他做個本本分分老老實實的人過平平淡淡的日子,沒想到他居然跟牛叔學這些個壞習慣。

“以後不許去了,否則我打斷你的腿。”

“我可以不去牛叔那兒,但二姐的事怎麽辦?”

李月蘭垂了垂眉:“已經撿回條命,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她那麽厲害,我們是鬥不過她的。”

“那就這麽算了嗎?”方正不服氣。

可不服氣又怎樣。

就算镯子是陳菊拿的,依婆婆對她的寵愛程度也不會對她怎麽樣的。而且陳菊雖潑辣,害人性命的事相信她還是做不出來的。

“行了,你嬸子平時說話是難聽了點,心眼不壞。咱們到底是一家人,她不至于做出那種事!”李月蘭一貫的想息事寧人。

“娘,嬸子可沒把咱當做一家人。”平常有好吃沒他們的份兒,幹活總是能第一個想起他們來,方正從來沒覺得自己跟嬸子是一條道上的。

“我也覺得這次嬸子做得過份了。”方圓弱弱的幫腔。

“娘,你看,大姐也站我這一邊。”方正插着腰,氣得腮幫鼓鼓的,“總之,我一定要給她點顏色看看,不能讓她這麽白欺了二姐!”

“你......”李月蘭氣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轉目看向方圓,“你就這麽慫恿你弟弟鬧事?”

被母親一瞪,方圓立馬垂下頭不敢作聲。

方楚楚看着這娘仨,心裏百感交集,五味陳雜。

這就是她的親人。母親膽小怯弱,遇事不會強出頭,也不會為自己的利益争辯,只會息事寧人。姐姐從前是個不吃虧的,但十五歲的時候定了一門親,卻在接親當日,男方突患惡疾,暴斃而亡,還未過門便成了寡婦,也因此落了個克夫的名頭,自那以後,無人敢再說親,她也就變得寡言少語唯唯喏若。只有弟弟方正,年少輕狂,自認是家裏唯一的男兒身,主動擔起照顧母親和姐姐的責任,但他畢竟小,很多事情心有餘而力不足。

家裏還有個管事的祖母,和處處與她們做對的嬸子,倒是還有個姑姑,在家排行老末,幾年前去了大戶人家做工就一直沒回來過,對這個家也是不聞不問的。

父親重病死後,失去了重要勞動力,因為沒有分家,所有一切經濟來源都得靠二叔在城裏給人做工貼補。嬸子覺得她們這一房沾了他們的光,是她家的累贅,經常說些尖酸刻薄的話刁難她們。祖母一直看不慣母親,她重男輕女,偏偏母親前面生了兩個女兒,直到第三胎才有了男娃。好不容易有了個承香火的,可偏生從大姐方圓到小弟方正三姐弟沒一個長得像方家老大,也不像媳婦李月蘭,便自主以為是她李月蘭在外面偷了人。因為沒有證據又嫌是家醜鬧出去不好看,所以沒敢聲張。但她心裏總過不去這道坎,時常對她們這一家子陰陽怪氣。父親在時還好,不在更不要說了。即便二嬸為難他們,她也裝作看不見。加之二嬸一來就給她添個白白胖胖的孫子,相貌又承了二叔九成九,百分之一百的方家血脈,如此她就更偏心于那一家子了。

就好比這次镯子的事,本不是她偷的。但因為二嬸指控,她就信了。明明她心裏也明白是怎麽回事,可她就是願意把髒水潑在她身上,如此偏坦,還能說什麽。

而她以後就要天天面對這樣的親人了。

方楚楚暗自長嘆:“小弟,別沖動,冷靜點,娘說的對,沒有證據,說什麽也是白瞎,反而會給嬸子機會找我們難堪。”

“二姐,怎麽連你也這麽說。”方正氣得小臉都紅了,“以前她怎麽欺負咱們都忍了,可這次她是想要你的命啊,咱們也要忍嗎?”

一句話,把李月蘭和方圓直接說得呆愣當場。

李月蘭抿着唇半晌,似在醞釀什麽,看她眸底的不甘和憤怒,方楚楚知道她是心疼她們幾個子女的。可面對強悍如厮的二嬸,她向來柔弱慣了,又豈敢挺身與二嬸正面對抗?

果然,那絲怒火很快就被她的懦弱澆滅,最後只剩下默默垂淚和自責。

她重重一嘆:“是娘對不起你們,娘沒用,才讓你們總是被人欺負!”

方正恨恨的嘆口氣,想要再說什麽,方楚楚捉住他的手暗自搖了搖頭:“不要為難娘,她也不容易。”

一個人被長期打壓,又寄人籬下,食人口糧,乞人給予,那身板總會硬不起來。

“二姐!”

“你放心,镯子的事我不會就這麽算了的。”至于害她性命的事,方楚楚仔細想來覺得有些蹊跷,到底是大事不想随便下定論,不過如果真是陳菊有意害她,她也不會放過她就是。方楚楚眸中閃過一道尖銳的光芒,直把李月蘭、方圓和方正看得驚訝不已。她們從來沒見過她這樣,感覺好像有點不認識似的。

半晌,李月蘭回神道:“瑤兒,你別胡來。”

方楚楚搖頭:“我不會的,娘,我累了,我想睡會兒,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她确實累了,吐了一地,身子掏空,又疲又乏,早就想困了。方楚楚一合眼就睡着了,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她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人吵醒的。

睜開眼睛,看見弟弟方正插着腰堵在門口,身側是李月蘭和方圓。而她們對面則是一名系着紫色頭巾的少婦,虎背熊腰,方臉濃眉,一身惡相,不是她家二嬸陳氏,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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