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裏尹

陳菊此刻對瑤丫頭徹底給驚住了,若論潑辣她是出了名,但若論心狠和心計,她遠不及這丫頭的一半,連婆婆的面子都敢當衆揭開甩在地上,她自問辦不到。

方瑤看方張氏猶豫不定,只得又道:“我們自認父親走後确實給二嬸添了不少麻煩,嬸子對我們嚴厲點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們總不能一輩子都依附二嬸一家,說到底我們是大房的人,二叔沒有義務和責任繼續負擔我們,所以以後說什麽也不能再給二叔增加擔子,我們四個是累贅,孩子沒爹娘沒丈夫這些都是我們自己的命,只能自己承擔和面對,祖母您說是嗎?”

說完,她暗自給方圓和方正各自使了個臉色,兩姐弟躬身一拜齊齊道:“還請祖母同意我們的請求,把家分了吧!”

李月蘭這時終于擡頭開口:“婆婆,媳婦常年生病,身體越來越差,您也是知道的。最近大半年劈柴挑水煮飯是越發幹不動了,我不想連累橫兒娘,也不想幾個孩子總受苛罵,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家給分了,我們分開過。婆婆放心,分了家我還是您媳婦,你需要我伺候的時候我還伺候您。”

“祖母,把家分了吧!”方瑤幾姐弟又是齊聲道了句。

一家四口輪翻上陣,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委屈求全,偏又是以退為進。方張氏又急又氣,臉色紅了又青,青了又黑。她恨大房這一家,尤其恨毒了方瑤。

她跟李月蘭做婆媳不是一天兩天了,李月蘭什麽性子她清楚的很。憑她是斷斷說不出這番話的,定是方瑤這死丫頭唆使的。

方張氏這會兒真恨不得把方瑤給撕巴了,這丫頭看着平常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嘴皮子功夫這麽厲害腦瓜子也是一流。她也是個執拗的性子,只吃軟不吃硬,按理說方瑤這麽刺激她,她就算同意分家也是一百個不答應的。可是圍在外面的鄉親們個個都瞪着眼睛看着她,更在這時,裏尹還被簇擁着走了進來。

裏尹放現代就是村長,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兒,慈眉善目,是個好說話的,平日做事也公允,村裏人很是信服他。

“老妹子,怎麽還讓人跪在這裏不扶起來說話?”裏尹是被人叫來的,關于老方家的事已經在來的路上聽得七七八八了,他本是不信。老方家偏心二房是有,但說虐待談不上。此刻一進院子果然李月蘭一家都跪在地上,胳膊處還有傷痕就不得不信了。說起話來,沉沉的。

方張氏像吃蒼蠅一般老臉悶得通紅,覺得自己冤。她一出來就叫她們起來,是她們自己不起的,關她何事?

裏尹不知詳情,親自去扶李月蘭:“正兒他娘,快起來說話,春日三分寒,你這身子骨哪能跪地上這麽久!”

有裏尹親自相扶,李月蘭不敢不起。

“孩子們,你們也快起來,別讓寒氣入了身回頭着了涼。”裏正又轉目看向那三姐弟。

方圓和方正下意識的看向方瑤,等後者暗暗點頭,她們才起。這出分家計劃由頭到尾都是方瑤策劃的,所以說什麽話,做什麽動作都得看她指示。

當然這些細微的動作,裏尹和鄉親們都沒注意。可陳菊和方張氏卻是看得真真切切,也因此更加恨死了方瑤這死丫頭。

“大妹子,正兒他娘,你們家的事我聽說了。按理說這是家事,在你們沒決定分家之前我是不該插手的。不過日子過成這樣,這個家我看不分也不成了,不然以後會鬧得更難看,你說是嗎大妹子?”

方張氏沒有接過裏尹的話,只是默默的垂下眼睑。

她在家一言堂,可裏尹來了,他是村裏最大的官,多少得聽他的想法。

一旁的陳菊見狀有些急:“不是啊,他大叔,這分家以後也還是住在一個院子,還有必要分嗎?”

裏尹知道陳菊的為人,老方家今天這事八成又是她先挑拔的,因此也不看她。只是對着方張氏道:“大妹子別閑我多事,孩子們想分,就分了吧!鄉親們都在外面看着,大妹子就算不給我個面子,也該顧忌一下鄉親們的那張嘴是吧?”

此話一出,方張氏幡然一驚。

是啊,大房這一跪,雖只說了今天中午炒肉沫子的事就引起一頓暴打這一件事,但人都有腦子,會想象,會思此及彼。若再不把家分了,以後就算發生再小的事也會被無限放大,難道真要坐等鄉親們戳她老方家的脊梁骨嗎?

況且,出了今天這樣的事,她自問也容不下大房這一家了,還不如分出去以後眼不見為淨。

“行,我聽老哥哥的,你說分咱就分,怎麽分也由你說了算。”她掃了眼院外的衆鄉親,聲音故意高了幾分貝,“就當着大夥的面把這個家分了,省得鄉親們說我偏心。”

“這就對了。”裏尹面色稍松。

把家分了,這事就能平息,他也不算負衆鄉親們所托了。

方瑤亦暗松口氣,終于要分家了,裝了這麽久小白蓮總算沒白裝。

一聽說真要分家,陳菊更急了,這一分大房肯定把地得要走。那地不多,但種點果蔬什麽的一年下來也有不少收成,她哪裏舍得。

“娘,咱真要分啊?”她暗自拉了下方張氏的袖子。即便刻意壓低聲音,裏尹和李月蘭幾個還是聽得到。方張氏臉一板:“不分你還想怎麽着,今天的事沒鬧夠啊?”

陳菊吓得趕緊閉緊嘴巴。

這一句話,四兩撥千金的就把今天的事全賴在陳菊的頭上,不可謂不高明。

方瑤暗自冷笑,陳菊這個自私的遇事喜歡颠倒是非黑白占理占慣了,可遇到方張氏這個更自私的,只有吃悶虧的份兒。

有裏尹在場,又有鄉親們圍觀,這個家總算要分了。

嚴格說起來,方家也沒什麽值錢的。無雞無鴨無任何牲畜,只有院子裏新摘得幾顆大白菜。主要還是鄉裏窮,集體貧困。

李月蘭到底心善:“叔,說是分家,其實也不用那麽仔細。婆婆年紀大了,給她多留些東西吧,我們只要拿回原本屬于我們大房的那一廟三分地就行了。至于家裏行當,我沒什麽想拿的,碗筷只按人頭分給我們一點就行。”

她一直覺得丈夫死後,都是二房在關照她們,占了他們不少便宜,所以在分家事情她寧願吃點虧算是對二房的彌補,良心上也好過點。但方瑤清楚的很,爹在世時,上城下去所賺的銀兩都交給了方張氏,死後不曾拿一分錢來體恤他們。老方家過得好不好,都有她爹一半的功勞,受了一年多的氣,哪能在這事上還吃悶虧。

她拉了下李月蘭的袖子:“娘,分家的事聽裏尹和祖母的,咱們還是別插話。”

有裏尹和鄉親們在,方張氏就是一萬個不願意,也得把這個家分得公平公正了。

陳菊一聽到那一畝三分地,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叔,那地不能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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