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破情障!!(二更)
京郊雅苑,楚韶來過兩次,第一次是為了救溫霈于水火,第二次,是他自己來避京中水火。
雅苑空置時,只有暗衛看守,楚韶過來小住,裕王府才撥了兩個仆從來。
聽雪和司雲照常是跟在他身邊的,其他兩位負責衣食住行。
司雲口不能言,楚韶目不能視,主仆兩人連溝通都成了問題,楚韶自然也不會知道司雲這幾日糾結得飯都吃不下。
“公子,這是今日的藥。”
聽雪照往常那樣把明目的藥端了來,楚韶的手心貼着碗沿,跟尋常一樣,先用藥暖暖手心,再拿起藥碗一口悶了苦藥。
那兩位仆從端了糕點上來,腰上各別了一段喜綢——今日便是王爺大婚的好日子,府內的仆人都要在腰間綁上喜綢,添一抹喜氣。
裕王府這樣也便罷了,雅苑的奴才怎麽這麽不長心眼?
好在楚韶雙目還未複明,聽雪拿過空了的藥碗,用眼神叫走了這兩位仆從。
離開花園,來到小院的角落後,聽雪才道:“快把這些喜綢解下來,藏好了,不許拿去公子面前晃!”
“聽雪姑娘,今日王爺娶妻,我們身上都該帶點喜氣,這是王府的規矩。”回話的是負責修剪花草的家丁劉勾,也是這兩人裏年齡最長的一個,“況且公子雙目失明,我們就算是穿紅着綠,也晃不到公子的眼啊!”
夜色下,聽雪瞧他面生得很,京都裕王府內人多口雜,仆人裏有不少是宮裏外派來的背景複雜之人,礙着當今聖上的顏面,裕王沒有下手清理過內宅的下人。
聽雪也不能一一認人,只注意到對方眼睛上有一道細疤格外礙眼。
她起疑道:“你原先是哪個院的?裕王府的規矩,面容帶瑕的人,是不能進府伺候的。”
“裕王府還有這等規矩呢?小的怎麽...從未聽說?”劉勾說話間,已繞到聽雪身後,解下喜綢,纏上聽雪的脖頸,與此同時,天際炸開煙花朵朵,聲響陣陣,把聽雪被扔進湖裏的聲音盡數掩蓋。
“放煙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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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韶聽到天上傳來的動靜,循聲望去,疑惑道:“今天是什麽節日麽?”
司雲:“...........”今天是狗王爺娶王妃的日子!
雙眼忽然被風吹得有些癢,楚韶低頭揉了揉,再擡眼望向煙火的方向時,眼睛已經能模模糊糊地看見幾團五顏六色的光亮。
楚韶心中一喜,又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整片夜空都被煙火炸得如白晝般晃眼!
許久之後,楚輕煦才意識到,他雙目複明後看到的這場煙火,是淮祯大婚之夜給文容語準備的。
然而此刻他無知無覺,甚至沉浸在複明的喜悅中,覺得這煙花也好看了百倍,就在這片刺眼的喜慶下,閃着寒光的利刃悄悄逼近雅苑。
同一片煙火下的裕王府燈火通明。
來往賓客提着重禮上門祝賀,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新玉閣內,文容語鳳冠霞帔,煥彩奪目,給她梳頭的婦人是京中公認的有福氣之人。
她替新娘理着鳳冠下的黑發,笑道:“姑娘真是有福氣,在王府梳妝,在宮中行大婚典禮,這是京中多少名媛千金盼不來的殊榮,日後裕王殿下登基,姑娘就是我中溱的皇後了,能給未來皇後梳頭,實在是臣婦的榮幸與福氣。”
“夫人說笑了,不過王爺讓我在裕王府內梳妝,當着皇上...”文容語掩唇一笑,道:“進宮當着父皇的面行大婚之禮,确實是我也沒想到的,或許王爺心中,是真正看重我吧。”
“姑娘傾國傾城,門楣顯赫,王爺自然是愛重你的。”
頭上戴着大紅花的丫鬟走進閨房,手捧一個雕花的盒子,裏面是今日被忘在太傅府的鳳凰流金釵。
鳳頭釵成雙成對,是皇帝親自賞給裕王妃的,實則也是暗示了裕王的未來地位——畢竟只有未來的皇後才有資格在大婚時戴上皇家親賞的鳳頭釵。
今日中午大太監奉旨來賞賜這對厚禮,不想事情一多,竟把這份殊榮忘在了太傅府內。
丫鬟回太傅府取了來,仔細在文容語的鳳冠旁尋找合适的位置戴上,順便說:“奴婢方才從太傅府一路趕來,只覺得今晚街上格外安靜些。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只在家門口挂着大紅的燈籠,和尋常親貴娶親與民同樂的氛圍不太一樣。”
文容語想了想,笑道:“尋常親貴都是在兩個府邸內熱鬧熱鬧就過去了,本小姐可是要進宮拜堂的王妃,百姓們自然該自覺回避,給本王妃讓出條進宮的寬敞大道來,再說了,殿下花重金放了這場煙火,已經是與民同樂了,還要怎麽樣?”
丫鬟低頭道:“姑娘說得是。”
文容語理了理手腕上的龍鳳金镯,看着鏡中花容月色的自己,道:“既嫁入了裕王府,就該喊我王妃。”
丫鬟連忙改口,“王妃說得是。”
“後院那個礙眼的,可清理幹淨了嗎?”
“王妃放心,太傅大人已經讓人去料理了。”
“那就好,爹爹總是為我考慮的。”文容語放下心,仔細欣賞着自己額頭上的牡丹花钿,“日後這裕王府,本王妃說了算。”
司雲倚在雅苑的假山上,最先從煙火的喧嚣中聽出外頭暗衛刀劍相交的聲響,他立時警惕,翻下假山,守在楚韶身邊。
幾乎就在他擋在楚韶身前的瞬間,一把冷箭不知從何處飛來,直取楚韶命門,司雲眼疾手快,用劍鞘擋開冷箭,他迎着秋日的風,拔出閃着寒光的長劍!
铮铮兩聲,劍下已要了兩人性命。
司雲反扣住楚韶的手,下意識要把他交給聽雪,卻發現聽雪一直沒有回來。
花園外圍黑影蹿動,像下山的狼群,刀刃是獠牙,寒光是綠眼,他們都盯着楚韶這個唯一的獵物。
王府的暗衛從四周的樹林飛入園中,如神兵天降與黑影纏鬥。
“京中一定出事了。”楚韶握緊左臂的袖箭,認定這群人是瑞王一黨。
黑影數量巨大,在暗衛牽制下還有人往楚韶所在的位置攻來,司雲以一抵十,片刻後,手中長劍已被鮮血染紅,他腳邊倒了一堆人。
楚韶則毫發無損。
“楚公子,這邊來!”
一個家仆從楚韶身後拉住了他,楚韶回頭看去,被他腰間的大紅喜綢紮了眼。
家仆的手像鷹爪一般勾住了楚韶的腰身,他力氣巨大無比,楚韶踉跄兩步,察覺到不對,喊了一聲司雲。
司雲反應極快,當即騰出手,卸了家仆的一條胳膊,同時右手的長劍剛剛刺入刺客的眉心。
“你是裕王府的仆人?”
楚韶只看他的裝束就認出這該是跟自己來雅苑的仆人。
被卸了胳膊的仆人不懷好意地道:“裕王讓我來殺你!”
楚韶把袖箭對準仆人的眉心:“是誰派你來離間我與殿下?”
仆人忽然大笑出聲,用沒廢的那只手抓起腰間的紅綢,“你與裕王殿下還需要離間?裕王今日大婚娶妻,你還被蒙在鼓裏!”
“你找死。”楚韶按動機關,袖箭當即射穿家仆的眉心。
他有些心神不定,靠在假山上才勉強站穩。
四周都是刺客和暗衛的厮殺聲,刺客招招要取他性命,王府的暗衛全在保護他,所以不會是淮祯想要他的命。
那人腰上纏着的喜綢卻像是綁在楚韶脖子上,多看一眼,喜綢就勒緊一分。
他的心口又爆發出灼燒的痛感,這不知名的劇痛讓他失去所有戒備。
就在此時,躲在暗處的劉勾持着一把刀往楚韶身後殺去,司雲的眼角餘光瞥見這把刀影,飛身上前擋之不及,只能以身護住楚韶。
那把刀就這樣沒入他的身體。
“司雲!!”
劉勾将刀拔出,司雲的身體如破敗的浮萍倒地,他手中的劍落在地上,血濺了一地。
楚韶抱住司雲的身體,劉勾拿刀再往他身上砍去,院外湧進一波新的暗衛,一把長箭飛出,直取劉勾命門。
刀刃在削斷楚韶兩根頭發後,頹然落地。
帶着暗衛一起趕來的,是慕容猶。
司雲躺在楚韶懷裏,猛烈地嗆出兩口淤血,他被毒啞的喉嚨,時隔三年後終于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公子...”司雲無力地擡手抓住楚韶的衣襟,眼淚和腹部的血一起噴湧而出,“我騙了你,裕王他...他不是真心待你的...今日...今日是他與文容語大婚的日子...他把你支到城郊來,只是為了和...和文容語成婚。”
“司雲...”楚韶抱着他的身軀,用手捂着他腹部的刀傷,聲音顫抖,“這些都不重要了,你要活着...慕容!”
慕容還在暗衛的護送下艱難地朝這邊趕來。
司雲凝視着楚韶,歉疚不已:“公子,我應該是要死了,所以我不能再看着公子...被他們欺瞞一輩子。裕王一開始就在騙你,公子在南岐跳下城樓後,他讓慕容給你喂了...喂了西域的情蠱,所以公子才會對裕王這樣死心塌地,才會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我早就該告訴公子實話......但是我不想再讓公子過回在南宮那樣吃不飽穿不暖的苦日子......老侯爺臨死前讓我照顧公子,我沒有完成他老人家的遺願,我愧對安寧侯府。”
司雲艱難地擡起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紅色的紙。
楚韶握住他的手,攤開這張紅紙,竟然是一張合婚庚帖。
上面寫着裕王和文容語的名字,寫的是“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良緣永結,匹配同稱...良緣...永結...”
心像被扔進爐火中炙烤一般,劇痛爆裂而開,楚韶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黑白明滅之間,過去一年所有的痛苦與屈辱地崩山催般傾軋而來,将那白紙一般的記憶撕碎碾壓後重新粘合出一幅幅不堪恥辱痛苦與滑稽并存的走馬燈,一遍一遍地在他眼前繞啊繞。
他本該與南岐一同滅亡于那日的城樓下,至少死去時是有尊嚴的。
然而他茍活這一年,被淮祯踐踏在腳下,被他當做折辱母國的工具,被他騙身騙心,像傻子一樣對他千依百順,尊嚴盡失,傲骨盡斷!
“司雲!”慕容終于越過重重阻礙,來到司雲身邊,楚韶默默收緊五指,将合婚庚帖揉碎在鼓掌之中。
“照顧好司雲。”他将重傷的司雲交到慕容手中,雙目清明又寂黑如濃夜。
“楚...楚公子?”
慕容去看楚韶的耳垂,那裏的朱砂已經黯淡到近乎消失。
他倒吸一口涼氣——鐘情蠱提前失效了!
楚韶從懷中掏出父親贈予的匕首,匕首出鞘時,寒光如月色般皎潔,他的指腹碰了碰刀刃,聲音冷涼如水:
“裕王大婚,怎能沒有我在場。”
作者有話說:
韶兒:我去弑個夫。
關于什麽時候開始追妻:下卷開始,大概還有三章左右就開始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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