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篡位稱帝(二)

淮祯的第一反應是不信。

“韶兒一定是遇上危險了,他一定是被人挾持了!是不是文容語在後宮造謠!”

吳莽:“文妃在君上離京當天就被君後勒死了。”

這反倒給了淮祯自我安慰的依據:“這就對了,文容語死了,文騰才想拼個魚死網破,一定是文氏一黨在針對韶兒!”

“可太傅昨日就被君後當衆問斬了!”

一旁的術律澄輝聽了,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嘆道:“貴國君後真乃奇男子。”

淮暄瞪他一眼,術律澄輝把大拇指收回了指縫裏。

淮祯原地淩亂,他不可能相信楚韶在背後捅自己刀子,臨行前,楚韶已經态度軟化,他說過,要和他好好過日子的。

“朕不信...朕現在就要回京!他一定有苦衷,他一定是被人挾持了!”

他下令讓吳莽緊急收整軍隊,連午膳都沒心情吃,立刻就要返回國都。

臨行前,淮九顧到底不放心淮暄,都上馬了又下來,拉過淮暄叮囑道:“等京中事務處理好了,朕會讓術律澄輝拿出該有的誠意,不會不明不白地讓你留在這裏。”

淮暄看皇兄都火燒眉毛了還來關心自己,一時感動,為了讓他安心,便告訴他:“我沒打算久留在西夷,我找慕容拿了最後一顆鐘情蠱。”

淮祯微驚:“你拿這種東西做什麽?快扔掉!你想落得跟我一樣的下場?你...該不會想自己吃吧?!”

“我又不傻!”淮暄悄悄告訴皇兄,“我會找個機會,把情蠱下進術律的酒裏,再找個美人讓術律要死要活地愛上,這樣,我就能脫身了!”

“這不是把術律澄輝往別人懷裏推嗎?難道你根本不喜歡他?”

淮暄答非所問:“鳳凰木要用心頭血才能養活,哥哥猜猜,西夷宮裏那棵巨大的鳳凰木是用誰的心頭血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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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祯恍然,“難道?!”

“他心裏裝着故人。”淮暄肯定了他的猜想,黯然道,“那一個月的醉生夢死就是一場夢,他在床上對着我喊出別人的名字時,夢就醒了。”

“......”淮祯拳頭都攥緊了,“術律澄輝把你當什麽?!你現在就跟朕回中溱!難道西夷還敢攔着不成?”

淮暄搖搖頭,按住了皇兄,“他修書讓我同來西夷時,我就知道他懷着什麽心思,當下最要緊的是皇嫂,鳳凰木雖然到手了,能不能養活還是個未知數,萬一術律留了後手呢?現在不好撕破臉的。”

“可是你...”

“他不會虧待我的,他也不敢。母國是我最堅實的靠山,皇兄是我最大的底氣。”

就算給術律澄輝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虧待淮暄,否則西夷就等着做下一個三月滅國的南岐。

淮暄目中堅定,十分冷靜清醒,“況且我還有鐘情蠱,脫身只是時間問題,皇兄放心。”

淮九顧一直以為淮暄是個傻的,沒想到他比誰都有主意。

京中情況未知,楚韶還等着續命的藥,兩難之間,淮祯只能先舍下弟弟。

淮暄目送淮祯帶着軍隊離開西夷皇宮。

他不知道,隐在暗處的術律澄輝早将一切都聽在耳朵裏。

入夜,溱宮。

溫霆立在禦書房殿外,等着楚韶召他觐見。

等了有一盞茶的功夫,禦書房中還毫無動靜,被遣在外的香岫也心生疑惑,便進禦書房看了一眼。

只見楚韶一只手托着臉頰,一只手還拿着筆,筆已經七歪八斜,在奏折上洇了一團墨跡,楚輕煦雙眸微阖,竟然在打盹。

“君後?”香岫走上前,輕輕拍了拍楚韶的肩膀,連着叫了兩三聲,楚韶才幽幽睜眼。

香岫已拿了件披風蓋在他肩上,“殿下如果發困,不如去榻上睡一會兒?您這幾日,都沒休息好。”

楚韶雙目漸漸清明,又喝了兩口溫茶,困意淡了下去,他順手把那本毀了的奏折合上放到一旁。

香岫提醒說:“溫将軍在外頭等了許久了。”

“讓他進來吧。”

溫霆走進殿內,只覺得燭火下的楚韶憔悴不已。

縱使如今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又有慕容這樣的神醫照顧,卻還是能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慘樣。

這一切,都怪淮祯!

“殿下今日的藥可喝了嗎?”他實在是忍不住關心了一句。

楚韶擡眼,有些意外地看了溫紀影一眼。

溫霆心知自己僭越了,正要請罪,就聽楚韶柔聲答道:“喝了的,一直在喝。”

“那就好...”溫霆想起此行的目的來,“明鏡司已經将篡位的消息送到了君上耳中,兩日內,君上應該就能趕回國都。”

楚輕煦點點頭,淡聲道:“我希望他早點回來。”

暴力清洗逆黨已經招致民怨,眼下的局勢遲早要崩盤,留給楚韶只手遮天的時間并不多。

“...恕臣多嘴,篡位一事非同小可,哪怕是謠言,恐怕也會讓君上對你心生芥蒂啊。”

楚韶笑了起來,“這也不一定是謠言啊。”

“......”溫霆摸不透楚輕煦在想什麽了,他近日所做種種,分明完全沒有給自己留條後路的意思。

如果楚韶真是南岐人士,就算他手握玉玺兵符,也只能鎮得住中溱人心一時,鎮不住一世。

淮祯遲早會奪回權力,繼續穩坐中溱江山,到時候若來一出萬民請願,要他賜死楚韶,那麽又有誰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來保住楚輕煦呢?

溫紀影是有心無力,他也不相信淮祯在這些事之後能待楚韶一如當初,他只希望在這場清洗結束之後,楚韶能全身而退。

正想勸他顧及自身,司雲忽然沖進殿內,禀道:“淮祯帶兵從西夷連夜趕回來了,現在離京都城樓不足五十裏!”

楚韶毫不意外,“他果然最在意皇位。”

京都城樓近在咫尺之間,淮祯卻莫名生出了怯意。

他怕楚韶真在背後捅他一刀,更怕楚韶是被人挾持陷害。

這兩個糟糕的情況注定有一個已經發生了的話,淮祯寧願是前者。

他不得不提防着最糟的情況,便解下随身的令牌,交到吳莽手中:“傳朕口谕,毗鄰京都城的各州郡立刻将駐州軍隊調回國都,直接受朕調遣。”

毗鄰國都的州郡有六個,每個州郡至少有五萬常駐陸軍,若能同時調來,淮祯手上就能有三十萬兵力。

吳莽心知事态緊急,接過令牌立刻帶了一小隊人馬去各州調兵。

淮祯手上能直接調遣的軍隊除去吳莽帶走的五百人,只剩下四千五了,而他留在京都的是二十萬有豐富前線經驗的陸軍。

如果真跟京中不明勢力對着來,實在有些螳臂當車了。

但他從不畏戰!

他高舉手中的君王佩劍,振聲下令:“呈縱橫式包圍京都城樓!”

衆将士領命,疾步行進,有序分散,以最佳的防禦縱隊包圍了城樓。

城樓上的護衛軍統領見領軍的是淮祯,一時激動不已:“君上!!”

淮祯看他如此熱情,絲毫不像是正在被謀反的狀态,一時竟懷疑是情報出錯了。

“快開城門!讓朕進京!”

護衛軍統領憨厚的笑容頓時僵了僵,“末将也想恭迎君上回京!但是君後不讓!”

“這真是君後的意思!?朕不信!朕是他的夫君!!”

“末将也不敢相信!但這确實是君後殿下的命令,君後手握兵符,末将實在不敢違抗他的命令!”

淮祯手上還有一枚兵符,但這枚兵符沒有楚韶的虎符威力大。

楚韶那枚是君王虎符,能調天下所有中溱軍隊,讓他們供他差遣。

而淮祯手上這枚,最多是親王規格,只能調遣各州駐軍,卻對京中和邊境軍隊沒有效力。

吳莽去各州調兵還需時間,淮祯當下真是無兵可用,軍隊紀律嚴明,也不能讓他刷臉。

眼下沒有虎符,當真是寸步難行。

“朕問你!京中到底是何情形?!君後可還好!?”

“君後好得很啊!!”護衛統領憨厚地回答,“京中現在是君後說了算!”

淮祯被他噎了一下,“...可朕才是皇帝!!”

“可君後有玉玺啊!!”

“......”淮祯一口老血都快堵到喉嚨口了,“讓君後來見朕!”

又想起夜裏風大,“讓他穿得嚴實點再來城樓!”

話音剛落,護衛軍統領忽然朝左邊方向點頭行禮,淮祯凝眸望去,只見他日思夜想的楚輕煦果然裹得嚴嚴實實地來了城樓。

月色下,這張臉還是好看得緊。

看到他安然無恙,淮祯心中大石落定。

“韶兒!別鬧了!快開城門,讓朕進去!”

楚韶俯視着城樓外的淮九顧,看他風塵仆仆,想來是趕了一天的路,連戰甲都沒來得及換上。

“淮祯,我沒有在跟你鬧。”楚輕煦的聲音很輕,随着風灌入淮祯耳中,“我殺了你的妃嫔,殺了你的重臣。”

親口從楚韶口中印證了京中的變故,淮祯震驚之餘下意識為楚韶着想,“這些人遲早要死,但你不必親自動手!”

沒有證據就這樣清洗了名聲鼎沸的文氏一族,這原是淮祯想過的對策。

但任何一個理智尚存的人都知道這是在授天下人以把柄,且不說史書将如何口誅筆伐,就是眼下,等這群百姓從驚慌中回過神來,楚韶将成中溱的千古罪人!

淮九顧腦中劃過許多想法,短短一瞬,他已下定決心和楚輕煦共同面對這場即将到來的風雨:“你開城門!有什麽事朕替你擋着!韶兒!你聽到了嗎?!”

楚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城樓下的淮九顧,這人是瘋了,一個君王,若不得民心,下場只會慘絕。

“難道你沒收到線報嗎?”他問淮祯,“線報裏說過我想做什麽。”

“朕不相信你會篡位......!”

話才說到一半,淮祯只覺肩上一痛,身形一個不穩跌下馬背。

“君上!!”

他身邊的将士立刻跳下馬去扶,城外包圍的軍隊立刻将刀尖對準京都城門,是随時開戰的信號。

淮祯把手從左肩移開,攤開手心,滿手是血。

他低頭看了看這把射中他的短箭,箭尾雕着熟悉的一團“鳳凰”,他極為受傷地擡頭,城樓上,楚韶手中還握着那把袖箭,黑漆漆的箭口還對着他。

這是楚輕煦第二次,用這把梅花袖箭傷他,第一次是為了岱欽,第二次是為了奪他的天下。

城樓上的護衛軍都吃驚于君後這一箭,一時不知該站哪邊。

楚韶擡起淮祯親手獻給他的虎符,早就埋伏在郊外的兩萬士兵得到指令,立刻從暗處現身,直接反包圍了淮祯和他的四千将士。

“淮祯,你只有兩條路可走。”楚輕煦悲憫地看着狼狽的中溱君王,“要麽受降,要麽開戰。”

幾乎是同時,暴雨傾盆而下。

淮祯逆着風雨,仰視着拿虎符呼風喚雨的楚韶,終于在滾滾雷聲中清醒過來。

原來那晚的溫存與柔情,不過是場騙局而已——楚韶用所謂的真情與脆弱,騙走了他的虎符與玉玺,他如今坐享其成。

淮祯握緊短箭末端,猛地拔出,血如柱般呲出來,劇痛之中,他弓起了腰背,卻不忘用手按住懷裏那一截鳳凰木,生怕這續命的神藥,沾染半點污泥。

四千對兩萬,且不說實力懸殊,就算真能勢均力敵,淮祯根本無法看着自己一手調教的将士們在國都門口相互殘殺。

他半身染血,認命般凝視着城樓上他一手成就的君後:“楚輕煦,這輩子朕都贏不了你......”

楚韶面上無波無瀾,握着袖箭的手卻隐在袖下抖個不停,他下令道:

“把淮九顧,押進......”

天牢二字在嘴邊轉了轉又咽回去——天牢又濕又冷,還有老鼠,太苦了。

楚韶終究是說:“把他押進冷宮。”

作者有話說:

韶兒:刑部大牢太苦了,還是冷宮吧。

淮·被打入冷宮·啾咕。

啾咕威風凜凜:集合,準備團戰!

回頭一看,一個超級兵都無,六分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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