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金城

第二十二章

來到金城後，早就守在城門處的王光林夫婦二人迎上來，熱情帶領他們一行人安頓。

夫婦二人樣子沒有變，卻比之三年前更有精神氣了，衣着打扮也光鮮亮麗，一看就是生活滋潤的樣子。

王夫人握着葉梓青的手啧啧道：“好長一陣子沒見，都從小丫頭長成大姑娘了，這高挑漂亮的樣子，還不知道以後便宜了哪戶人家。”

“尋常人家還不一定高攀得上葉姑娘呢，”王光林在一旁插嘴，“聽說如今靈水村這塊招牌可是在西涼鎮響亮得很，如今來到金城發展，必定大有作為。”

西涼鎮那是個什麽鬼地方，吃個飯都要呸出一嘴泥出來，想想都令人發抖。

能在那裏獲得成功，王光林對葉梓青的能力已經完全沒有質疑了。這回兩人聯合，必定能把這金城給拿下。

坐下寒暄了還沒幾句，就有仆從匆匆從外面趕來，附耳在王光林身邊密語了幾句。

王光林的眉頭緊跟着皺起，葉梓青便知道他有急事：“有事先走也無妨。”

他犯難道：“哎，你們這麽大老遠地從遠方來，我們做主人的本應帶你們好好游玩一趟，豈止鋪子那邊突然出了點問題……”

王夫人本來想單獨留下來的，想想他們行囊什麽的還沒有收拾，幹脆不叨擾了，說是明日再來。

王光林給他們準備的本來就是一套別院，清淨雅致，來之前也命下人細細打掃過了，需要煩心的地方并不多。

葉梓青見天色尚早，提議去趟裁縫店，給大家都一人買一點新衣服。

她不太熟這裏，帶着人在街上晃啊晃，看到某家店牆上挂着的布料精致，便進去了。

小姑娘們這個年紀沒有不愛美的，出發前圍着葉梓青叽叽喳喳地興奮個不停，這下到了店裏更是激動：“哇，這匹粉色的好漂亮！”

“快看快看，這個黃的更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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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紅姨右手拂在其中一匹綢緞上，和葉梓青嘆道：“好多年沒見這麽好的料子了。”

“這比之我們以前村子裏的粗麻布不知好了多少，我也手癢得很，買下來給你繡件衣裳如何？”她和葉梓青相視一笑，葉梓青正要說話，卻聽一個聲音在旁陰陽怪氣。

“布匹精致，還望各位小心，別一不小心勾線弄壞了，我賣不出。”櫃臺旁，八字胡的掌櫃斜着眼道。

秀紅姨尴尬地把手收了回來，小姑娘們更是聲音低了下去，不敢高聲。

“噗”地一聲嗤笑，有人用手帕捂住嘴，和掌櫃一唱一和：“要我說，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把這些人放進來，把店裏搞得亂哄哄的烏煙瘴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個什麽市集呢。”

她頭戴珠簪，着一身張揚的水紅色羅裙，旁有丫鬟伺候，顯然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眼尖嘴唇薄，生就一副刻薄相，自上而下細細打量過葉梓青她們，眼底盡是不屑之意。

突然一群不知道哪來的鄉野丫頭沖進來，把原本就不大的店擠得要命，光是和她們呆在一個空間裏都覺得自降身價。

西涼鎮不比金城，葉梓青她們穿的已經是能在西涼鎮買到最好的衣服了，饒是如此，在這些富家小姐面前顯得劣質粗糙。

小姑娘們臉白了白，這下是徹徹底底地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了。

葉梓青卻不怵他們，朗聲道：“是不歡迎我們嗎？我們一行十幾個人需要添置衣物，怎麽樣也算是筆大生意了。若然掌櫃不想賺這錢，直說就是，自有別的鋪子願意賺。”

她這話問得直白，掌櫃臉上有點挂不住，吶吶說不是。

秦淩可不信這丫頭的鬼話，她一個戶部尚書的庶女，都攢了好幾個月的月例才舍得來這逛逛，這群土包子哪來的這麽大口氣，當即譏笑道：“大生意？這裏可不比你們鄉下，一件能抵你們身上十件了！”

葉梓青不語，徑直走到櫃臺前。

“咣當”一聲，一大錠銀子砸在桌子上，動靜把掌櫃和秦淩都吓了一跳。

“夠嗎？”葉梓青歪頭笑道，另一只手卻毫不含糊地又從兜裏掏出了另外一錠銀子，依舊是砸在這桌子上。

掌櫃被這聲響吓得心髒都停了一滞，回過神來看見銀子，雙眼都在發光，堆笑道：“夠了，夠了，各位随便看随便挑，先前是小人的不是，多有冒犯了。”

還挺會見風使舵，這下她也不好繼續撒氣了。

葉梓青頓覺無趣，看向秦淩。

秦淩被她看得一抖，心知自己下了面子，扭頭過來當無事發生。

這丫頭不知道在哪來得些小錢就在這小人得志，罷了，她出身高貴，自是不能與這些平民百姓一般計較。

思及至此，秦淩指着牆上那匹布料道：“這料子不錯，掌櫃你替我記下來，改日送到尚書家處。”

她故意把“尚書”這二字拖長，言語間頗有特色，還用餘光偷瞄葉梓青的反應。

葉梓青暗覺好笑。

既然如此便滿足你好了，猛地伸手向秦淩而去。

秦淩剛剛是見識過她力氣的，這下還以為這野丫頭大膽到要在大庭廣衆之下打她，下意識躲避開，驚聲叫道：“你幹什麽——”

“我拿匹布啊。”葉梓青無辜答道。

秦淩定睛一看，自己看中的那塊布不就在她手中嗎，當即和她争辯：“這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葉梓青：“小姐你指的明明是旁邊水藍那匹啊。又沒有明說，怎好說這就是你的別人不能要啦？你要是手指在鋪子裏繞一圈，豈不是大家都不能挑衣服了？”

秦淩被她這歪理氣得要命，跳腳向掌櫃要說法：“掌櫃的！你說剛剛是不是我先要的？”

掌櫃猛地被叫到，嗫嚅着說不出話來。

按道理，這确實是尚書家小姐先挑中的。可是上回他雇人都把布匹送到家門口了，這小姐又支支吾吾說這裏不好那裏差，給退回來，害得他連工錢都虧了。這回出個氣，說不得又故技重施。

這群生面孔的，一人一件可确實是個大生意。本來就對他心有芥蒂了，萬一真跑了去對面裁縫鋪，他可要後悔個半死的。

掌櫃心思一轉，當即含糊道：“什麽？我方才走神，沒注意到。”

秦淩志得意滿的表情一僵：“好你個……”

她氣急敗壞地指使丫鬟春桃：“給我搶回來！”

春桃平時跟着她家小姐，這種事沒少幹，也算是經驗純熟了，當即踏上一步前來，正要動手——

葉梓青帶來的小姑娘們也踏上一步前來，圍成一個包圍圈，把秦淩主仆二人圍在裏面，虎視眈眈。

她們無端被諷刺了，心裏頭惡氣還沒出呢。這下要是對面搶先動手，她們可就有理由了。

春桃：“……”

她默默後退一圈，朝秦淩低聲道：“小姐，細看這布也不咋樣，我們另選一匹吧。”

除卻秦淩和春桃，這家鋪子裏面的人都開心得要緊。

尤其是掌櫃，最後記賬的時候都要笑不攏嘴了：“謝謝各位，統共三十二兩。”

葉梓青依言掏出銀子，中途手上動作卻突地一頓。

秦淩眼尖，沒錯過這個細節，“沒錢付賬？”

她本是随便猜猜，不料葉梓青沒理她，臉色凝重地翻找遍全身，低聲自語道：“不可能啊，難道我真的沒帶夠？”

秀紅姨安慰道：“不要緊，先不買這麽多，已經夠了，夠了！”

秦淩幾乎要笑出聲來，沒錢，在這裝什麽闊綽！

她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冷嘲熱諷的機會：“喲，原來是想賴賬呀，錢都沒有。”

掌櫃笑容淡了些：“小店不易，暫不支持賒賬。若然沒帶夠銀子，還請明日再來。”

葉梓青嘆了口氣：“确實沒有銀子了。”

秦淩得意萬分，就要把那匹布搶回來。

結果不久前的情景重現，一只手橫插過來，硬生生擋住了她的去路。

“想着先把碎銀子給用完，免得占地方。沒想到不夠，”葉梓青輕蹙眉頭，遞過來薄薄一張紙，“只好用銀票了，也不知道掌櫃方不方便收。”

掌櫃一看到上面的數字，眼睛都直了，連聲應道：“自然方便，方便！”

秦淩再愚鈍，這下也知道葉梓青這番做派下來是在故意抓弄她了，當即指着她“你”了個半天，氣得說不出話來。

葉梓青憐憫地看她一眼，向春桃慈愛道：“口吃這毛病盡早治，但我看你家小姐這年紀怕是也治不好了，你待她好些。”

秦淩何時受過這種侮辱，只覺一陣熱血沖上心頭，直把她腦袋沖得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