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郭奕

在新一輪的忙碌當中, 思齊迎來了建安十六年的新年。

馬騰因為這段時間表現良好的緣故，也終于迎來了放風的機會，臘月二十九這日, 還專程過來思齊府上送年禮。

馬騰帶着禮物來到王府, 褚白将他引到了書房。

書房裏，思齊和劉赟一起寫“福”字，商議着新年籌辦的一些事宜。

馬騰看到劉赟以後十分激動，搓了搓手後撲了上來。

劉赟努力辨認了一下對方，發現自己對這人毫無印象。

但好在他前幾日聽思齊說過, 有一個很崇拜他的馬騰來了成平, 如今看這人裝束和年紀都對得上。

劉赟對着馬騰笑了笑，同他寒暄道：“馬将軍, 好久不見啊！”

思齊對劉赟最是熟悉，看神情就知道, 其實他在看到馬騰的一瞬間，其實忘記了這人是誰。

還好劉赟腦子夠快, 當即通過推斷判定了此人身份，反應之快讓思齊大為敬佩。

果然, 能當海王的人都是有兩把刷子在身上的。

馬騰和劉赟兩人接上線後, 即刻便熟悉了起來, 軍事學院放假到正月十五, 馬騰便日日都來尋劉赟說話。

思齊也知道學校困不住馬騰, 便專門在劉赟院子裏給馬騰設了間屋子, 又給了馬騰令牌，允準馬騰休沐日出來和劉赟說話。

不過不管怎麽說, 有劉赟看住馬騰, 思齊也覺得放心了不少。

自從劉赟回來後, 馬騰的日子開始過得越來越有質量。

兩人一起下棋釣魚，煮茶品酒，去軍事學院的食堂吃飯，去劉赟的菜地澆水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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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後，馬騰的次子馬休的侍妾又給家中添了一個孫兒。

為了慶祝這件喜事，馬騰專程去食堂買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又開了新酒，請劉赟來自己宿舍一起吃喝。

因着今天吃飯的主題是馬騰新添的小孫兒，兩人之間不免聊起了兒女之事。

馬騰聊他不争氣的兒子馬超還沒娶上妻子，而劉赟也對着馬騰感嘆，我們都差不多，我這女兒阿瑛也一直沒有着落。

馬騰眼睛一亮，對着劉赟詢問，那黎王殿下您覺得我兒子馬超怎麽樣？雖然配翁主不免有些高攀，但如果您看着能入眼的話，我這就寫信把他給揪回來，哪怕以我的生命為代價威脅他也在所不惜。

劉赟眯了眯眼睛，對馬騰語重心長地勸道，孩子如今剛剛去了玄德那裏，将來可能會有不小的發展，你這會兒叫他回來，豈不是耽誤了他的事業？

馬騰感動道，您總是這樣為別人着想。我記得從前讀《禮記》時候，裏面也有說過，修身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先成親也是好事，日後才能有更大的作為。

劉赟本意是不想讓思齊嫁給馬超的，畢竟馬超如今人在劉備手下做事，有很大的不穩定性，如果思齊也跟着嫁到荊州，那豈不是離家又遠了許多？

劉赟一直在委婉拒絕此事，也沒想到馬騰竟然這樣執着，三句兩句撇不開此事，只得又換了一種策略。

“實不相瞞，我這女兒阿瑛，一直都很得皇帝和丞相寵愛，又有舅父荀彧和先生郭嘉護着，我這個做父親的在這些事情上根本就說不動她。雖然我一直都覺得孟起是個很好的孩子，但這事終歸不是我能做主的，還是要阿瑛點頭才好啊！”

馬騰越發覺得劉赟平易近人，連這些家事都願意同他交流分享。可能因為思齊是成州實際控制人的原因，馬騰雖然面對着劉赟聊天起來能夠收放自如，但面對着思齊卻總有一些拘束，不敢去直接跟她對話，更不敢同她去說這事。

馬騰也跟着劉赟嘆氣道：“黎王殿下，實不相瞞，咱們也都是一樣的人，孟起但凡能多聽我幾句話，也不至于熬到這個年歲了，身邊還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

劉赟舉起酒杯同馬騰碰了一下：“兒女自有兒女福，咱們如今年紀大了，跟不上了，管多了反而招人厭煩。”

馬騰深以為然，對着劉赟表示道，像您這樣優秀的人都沒辦法，我還能怎麽辦呢？啥也不多說了，咱們還是一起喝酒吧！

劉赟本身是個很會做人的人，尤其馬騰身份特殊，又是曹操親自下了命令安置在成平，随着兩人關系的親密，劉赟也會盡可能地給馬騰多一些關懷。

馬騰很是享受黎王殿下的這些關懷，跟陳興聊天的時候也總忍不住感嘆：世界上怎麽會有黎王這樣好的人！

這話聽一次還好，當陳興聽到馬騰說到第二次、三次的時候，心裏就有些不高興了，跟思齊說話的時候不免帶出來。

馬騰這人也真是的，明明是他們王主給了他衣食無憂的生活，不光沒有将他關禁閉，還給他安排了工作，讓他得以去成平軍事學院做教練。

可馬騰對王主雖然也尊敬客氣，但遠不比對黎王殿下熱情，在外也總說黎王殿下好話，真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思齊拍了拍陳刺史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追星的世界你不懂。

周不疑這日也被思齊叫來議事，此時正坐在一旁看着陳興，臉上滿滿都是無奈的神情。

馬騰吹捧黎王一事，同陳刺史吹捧王主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論次數還是質量都是陳刺史完勝。

陳刺史這個行為，在周不疑看來，就如翁主從前給他們講得那個“舊時典故”一樣，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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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五年秋，曹操西征關中時，河間郡發生了由民田銀、蘇伯帶領的聚衆起義。當時曹操正在攻打涼州，還是當時留守邺城的曹丕下令，着将軍賈信率兵讨伐民、蘇二人，在曹操回城之前便将其攻滅。【1】

也因為這件事情解決得幹淨利落的緣故，曹操對曹丕更是多了幾分看重，便給皇帝劉協打了報告，封次子曹丕為五官中郎将，另置官屬，并為丞相之副【2】，幫着曹操處理朝廷政務。

曹操這一步棋也等于向天下人宣布，曹丕是他如今最中意的繼承人，這次任命中郎将也是為了能夠提升他的身份，便于他日後更順利地接過自己的指揮棒。

也正因為此事，曹丕的地位得到了很大提升，府上一時之間車水馬龍，賀喜之人絡繹不絕。

思齊正陪着阿父在新到手的北平郡視察，聽到這個消息後，打算順便南下前往邺城，給曹丕賀喜。

春暖花開正适合趕路，一路南下還算順利，思齊一行剛進城就遇上了郭奕。

陪思齊施粥過兩次後，郭弈已經熟門熟路，思齊臨行之前便把施粥的任務一并交給了他。

郭弈剛剛去城郊施粥回來，就在城門外遇上了思齊和劉赟。

郭弈已經有兩年沒有見到思齊了，一見到她二人便笑着迎了上來打了招呼，并熱情邀請思齊去家中做客。

郭嘉從建安十三年那場大病之後身體就一直不算好，便不再跟着曹操東征西跑，而是退居二線，這麽幾年下來，身體反而好了不少，甚至比從前時候更見硬朗。

郭嘉病了這幾年，随着身體的好轉，很多事情也都看開了。

思齊一直挂心先生的身體，來邺城的路上聽說曹操帶曹丕等人去了圍場春獵，并不在城中，原本就起了意頭，打算這幾日先去郭宅看望先生。

既然這會兒遇上了郭弈，思齊便省了派人送信的麻煩，和郭弈約定好了明天一早過去府上拜訪恩師。

郭嘉雖然生病卧床多日，但依然風度翩翩，不減當年，臉上也不見年紀增長的痕跡。

思齊每每見到先生後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嘆，歲月果然格外優待美人。

思齊這兩年的際遇實在離奇，也歷練成長了不少，郭嘉和她聊起天來已經明顯能感覺到她的視野和境界和從前時候大有不同，已不是之前那個還需要黎王殿下護在羽翼之下的小翁主了。

思齊如今已滿了十八歲，郭弈也到了能夠擔任差事的年紀，正準備通過“舉孝廉”開始辦差。

思齊心中感慨，時間過得的确是快，她還記得和郭弈第一次見面時，對方還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奶團子，只有大概三四歲的年紀，說話也奶聲奶氣，如今卻已經開始成為了新一代打工人，準備為祖國建設添磚加瓦。

郭嘉還有公事在身，陪思齊聊到了辰時三刻便出門去了。

郭弈知道思齊剛從成州回來，郭嘉另給思齊上了糕餅和茶水，又問了一些成州的近況。

聽思齊說完成州和成平的發展情況後，郭弈同思齊表明心跡道：“阿父一直想讓我留在邺城，為朝廷效力，可我卻更想去成州和阿姊一起。”

思齊了解郭奕的實力，他這些年一直郭嘉悉心教導，尤其郭嘉身子不好的這段時間，一直手把手教他讀書做事，在他身上花了不少的功夫。

思齊對郭奕的情感和別人不同，是自幼朝夕相處的情分，對着他的時候總不免帶入阿姊的心态，雖然她很希望他能來成平幫助自己，但還是更願意設身處地為他考量。

“你阿父已經為你鋪好了道路，入朝任職本是輕而易舉的事。而我也就是一州之主，你來成平能發展得空間終究有限……”

郭奕卻堅持道：“阿姊寬仁待下，一心為民，阿姊想做得那些事情也正和我的想法一致，我打本心裏願意跟着阿姊，想來阿父也不會反對我随您一起去成平。”

思齊應道：“那好吧，只要你阿父同意，我也不再反對。正好，我和陳刺史商定，打算在成平推行科舉取才，通過的考試排名來任命官職。你這段時日在家好好學習，等到了科考之時，給阿姊考個‘榜首’回來。”

他好不容易熬到了能辦差的年紀，又要回去讀書考試了嗎？

郭弈臉上原本期待滿滿的神情瞬間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