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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燦聞訊也吃一驚。魏鼎銘親自授意招聘華燦,現在節外生枝,跑不了是魏景浩出手幹預。

自懂事起他就知道血緣不僅維系親情還能制造仇恨，他天生和魏景浩、游家人立場敵對，有着不可調和的矛盾。要想在他們的勢力範圍內有所作為,好比沖破混凝土層才能發芽的種子，除非練就銅頭鐵臂。

母親早已預見到這點，高考時不贊成他就讀建築系，畢業後又建議他留在國外發展。可他不甘退避三舍，父親的成就至少有一半歸功于母親，他也沒有任何地方不如魏景浩,二十多年來母子倆無名無分,像生長在背光處的植物,享受不到應得的滋養，這處境與他們的自身條件極不對等,必然激發鬥争意識。

名利居于次位，他的首要目的是擊敗壓迫者,解放禁锢多年的驕傲。寄人籬下、卧薪嘗膽都是實現目标的必經之路,但這并不意味着他會處處被動挨打。

“他們讓你什麽時候再去面試？”

“下周二上午10點。”

“我去問問,回頭聯系。”

他挂線後聯系魏鼎銘的秘書，詢問父親下周二的行程。老魏當天中午有個應酬,下午五點出差去貴陽,華燦僅有的機運都集中在他空出的一上午。

聽說父親大約三小時後結束會議，他掐準時間去電。

“爸爸，後天早上您能不能去趟公司？邱逸要來面試,我想請您親自考核他。”

“公司有專人負責面試，我去了也不能開後門。”

“不，爸爸，他已經通過面試了，可人事部突然通知他加試一場。”

華燦不會傻乎乎直接告魏景浩的狀，簡述表象他那聰明的父親就能明察秋毫。

魏鼎銘聽了，不存間隔地輕笑兩聲，寵溺道：“好好，後天我九點過去，你讓他來吧。”

得知大老板将親自面試，邱逸七上八下。闫嘉盛一貫與他聲氣互通，稍後就把消息帶進沈怡的耳朵。

“你們老板是不是經常親自主持招聘？”

“沒有啊，他是大忙人，哪有那閑工夫。”

“那為什麽面試邱逸？難道說準備重用他？”

“也許吧。”

“這就對了，我說嘛，邱逸那麽優秀，沒事幹嘛面試兩次。估計想當做重要人才來培養，上崗以後待遇肯定比普通新人高。”

沈怡若無其事敷衍丈夫，心知這是華燦的策略。不惜搬出魏鼎銘這尊大佛幫助邱逸入職，這哥倆的感情真不是一二般的深。

周二早上八點，邱逸來到築美辦公樓附近的早餐店，華燦也來得準時，簡短交代：“我一會兒得去見個客戶，就不陪你上去了，你到了公司直接去我爸的辦公室，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他一到就會跟你談。”

他想避人耳目，故意找事躲開。昨天邱逸問他魏鼎銘為何親自面試，他也冠冕堂皇回答：“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爸怕底下人說他徇私，特意嚴格把關。不過你別擔心，他看重人才，你憑真才實學入職，他肯定優待，其他人也沒理由再說閑話。”

邱逸是他引進的外援，能力沒話說，品性是一大顧慮。這人太單純良善，就是頭潔白小羊，若提前知曉即将涉足猛獸環伺的叢林，定會恐懼退縮。

沈怡照舊于八點五十抵達公司，今天車輛限號，她坐地鐵通勤。在一樓等電梯時與邱逸相遇。

“沈姐!”

他在二十米外招呼她，就在這一刻沈怡跟前的電梯門開了，魏景浩和黃寶坤赫然在內，“狹路相逢”四字撕裂她的頭皮，冷氣透骨，猶如扒去周身衣服。

見她木愣，黃寶坤按住開門鈕問：“沈所長，您不進來嗎？”

邱逸距離她僅剩幾步，一旦進入魏景浩視野，就将摧毀她先前的投誠。

千鈞一發，她敏捷驚叫：“我有東西落在對門超市了，您們先上去吧。”

邊說邊側身狂奔，将邱逸阻截在轉角五米外，拉着他拐出電梯間。

“那趟電梯滿員了，你等下趟吧。”

她匆促做戲，堆笑問：“你來面試嗎？”

邱逸把她花裏胡哨的親切當做關心，甜笑着點點頭：“沈姐，你落東西了？我陪你去找。”

沈怡深恐被公司人撞見，忙婉拒：“不了，你趕着面試呢，我自己去就行，免得耽誤你。”

她迅速後撤，不等邱逸說話已撒丫子開溜了。

邱逸對她的印象是貌美才高，成熟穩重，忽見其迷糊的一面，頓時倍覺可愛，衷心祝賀老友娶了一位理想中的好太太。

兩分鐘後他等來下一趟電梯，與上次面試他的築美建築三所所長賴興全相遇。

此前賴興全聽HR吳麗說邱逸是魏鼎銘親點招聘的，面試時對他的綜合素質很滿意，已準備接收他入職，以為他是來走流程的。

“吳經理說公司要求我今天再來面試一次。”

“是嗎？我怎麽不知道？”

賴興全的狐疑轉瞬即逝，領悟當中蹊跷後改口問：“那今天是誰面試你啊？”

“魏董事長說他要親自面試。”

“魏董親自面試你？”

賴興全感覺吃到了大瓜，進公司後故意繞道經過建築一所辦公區，與所長宋長平“巧遇”，在“今天天氣不錯”、“你上次推薦那餐廳很好”的開場白後“随性”地添加後綴。

“那天來面試那個早稻田的博士生，今天又來了，說魏董要親自面試他。”

宋長平的驚異輕若蚊蠅，比他笑得更随意：“是嗎？那這個博士生有些來頭啊。今後歸你管，你可得多上心。”

“嗨，能呆多久還不一定呢，只求別給我惹麻煩，你知道我這人最怕兩頭受氣。”

賴興全一語雙關，哼着小曲離去。

十分鐘不到，吳麗扭着水蛇腰疾步來到董事長辦公室，聽到推門聲，邱逸以為魏鼎銘駕到，急忙彈簧般蹦起，而後與她面面相觑。

吳麗不能把魏景浩的責難發洩到他身上，假笑問：“邱先生，請問是誰通知您來的？”

邱逸照華燦的囑咐應答：“是魏董。”

“魏董本人聯系您的？”

“……是。”

難得撒謊，他止不住慌窘，生怕對方追問。

魏鼎銘恰在此時到場，邱逸見吳麗問好，知道這就是他等候的人，也跟着行禮。

吳麗小心求證：“魏董，邱先生說是您通知他來面試的。”

魏鼎銘點頭，吩咐：“魏工在嗎？去請他過來。”

吳麗不明其意，懷着局促匆匆而去。

魏鼎銘和藹地請邱逸就坐，開門見山問：“聽說你在矶崎新事務所實習過？”

日本矶崎新事務所是全球排名第三的建築設計事務所，曾榮獲英國皇家建築師學會金獎、日本建築學會獎、威尼斯雙年展金獅獎等多項國際大獎。作品遍布世界各地，在中國地區碩果累累，國家大劇院、深圳證券交易中心、中國國際體育會展中心、北京金融街中心區等知名地标都是他們的手筆。

那裏是建築師的精英殿堂，只是去實習也能鍍上厚厚一層金。

腦子油滑點的肯定自吹自擂，邱逸的思想是純淨水，與油不相融，坦陳：“我的導師和事務所的負責人交情很深，推薦我去的。”

魏鼎銘笑道：“那也要你足夠優秀才能得到推薦。你在那兒日常都從事哪些工作呢？”

“主要是配合建築師們做模型，畫各種分析圖效果圖。”

“哦，那和國內差不多嘛，但日本人崇尚完美主義，對細節很執着。”

“是，他們在設計時喜歡做一些新嘗試，每個環節都考慮得非常細致。雖然呆的時間不長，也讓我了解了他們的設計理念和工作方式，學到了不少。”

“哈哈，國內和日本的行業環境區別很大，你以後會學到更多東西，不止是設計上的。”

邱逸知道這只是面試前的閑談，越緊張越期待正式考核。

這時魏景浩來了，視線羽毛似的在他臉上掠過，問父親：“董事長，您叫我？”

魏鼎銘右手攤向邱逸：“小邱是早稻田建築系的博士，在矶崎新事務所實習過，打算來我們公司上班，你覺得怎麽樣？”

魏景浩見他再次違背對母親的承諾，公然偏袒華燦，心中怨氣盈沸。不能學市井小民翻臉撒潑，依舊以得體的招數拆解。

“我看過邱先生的簡歷，确實很漂亮，如果面試也沒問題，那當然歡迎之至。”

“那好，現在就開始面試吧，你來當考官。”

魏鼎銘一聲令下，震波同時掃蕩其餘二人。

“董事長，這合适嗎？”

“怎麽不合适？他進了公司就在你手下做事，由你考核最妥當。”

“可是……”

“大企業的老板也會親自面試基層員工的，你得學會随和，來，坐下提問吧，我也順便聽聽。”

老姜辛辣，魏鼎銘故意将面試權派給魏景浩，又親自坐鎮監督，魏景浩若秉公考核，邱逸才學不夠，華燦便不能強求。若表現良好，理當被聘用，魏景浩也無法再指責父親偏私。

邱逸只看見父子倆平和交流，未能察覺撲面而來的刀光，眼巴巴等着他們問問題。

魏景浩掙不開老爹的套路，無奈坐到邱逸對面的沙發上，心中萬馬奔騰，面上溫潤如玉。

他用有限時間思索最刁鑽的難題，幾秒鐘後不疾不徐開口。

“一個占地37萬平米的小區，綠化率30%，容積率4.7，限高80米，你會怎麽做方案？”

國內建築院校書本與實踐脫節，國外的建築學教育也不适用于國內的地産行業。每個剛邁出校園的設計新手少說得經過一兩年摸爬滾打才能找到做樓盤方案的門徑，即使是成績最優秀的高材生拿到這樣的問題也會一問三不知。

魏鼎銘放在座椅扶手上的十指悄悄捏緊了。

兒子鐵了心拒收這個年輕人，連他的面子都不給。

邱逸沒被難題吓倒，相反生起買彩票中頭獎的狂喜，記憶庫已調出上次從沈怡那裏看來的資料——《臨汾海棠苑公寓小區建築設計說明》

指标要求全部吻合，考官的問題正是基于該項目提出的。

這對他來說就是場開卷考試，不費吹灰之力。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從沮喪的疫情新聞裏看到很多可歌可泣的事跡：用18米吊繩給值班民警送飯的老太太、捐出半年收成的農民、匿名捐出萬元積蓄的老年環衛工、悄悄去派出所送口罩的摩托哥……中華民族的偉大精神孕育出這些平凡而高尚的人們，有這麽可愛的人民，我們怎麽能不愛這個國家？感謝在2020-02-0618:34:16~2020-02-0709:45: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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