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你看你又不小心

送陳一回去以後,裴久看了看,晚上7點。

他不想回辦公室寫東西,下個禮拜彙報前交就行。

漫無目的地随便開開,等裴久回過神,擡頭一看,區紀委大樓。

裴久:……陰魂不散。

抱着柳遇安應該早回家的念頭,他鼓起勇氣拿着身份證給保安,說組織部有文件要送給區紀委六組,麻煩放行。

保安登記了以後就讓他進去了,還說六組比較特殊,在最後那棟樓。他鬼鬼祟祟進去,越發地不安,走到六組那棟樓時候,裴久死心了。

柳遇安那個房間燈亮着。

他往門口走,一直走到大門口,保安問他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東西送到沒有,裴久故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東西落了,柳組長喊我來的時候給他帶杯咖啡來着。

保安十分理解,領導的意思肯定要辦到,催他趕緊去買,免得等會領導等急了。

裴久借了他的小電驢,突突突往最近的星巴克去了。柳遇安每次都是中杯美式加一包香草粉跟一包黃糖,他記得很清楚。

給自己買了杯拿鐵,裴久突突突開着小電驢回去,還給保安帶了一條薄荷糖。

保安感覺他很上道,拍拍他肩膀說加油。

裴久提着咖啡往六組去,路上思考現在往咖啡裏撒把沙子不知道柳遇安喝不喝得出來。

他站在人家辦公室門口,柳遇安正在翻歷年文件,嗅了嗅:誰在外面。

裴久:……你他媽的是屬狗的嗎?鼻子這麽靈?

柳遇安把文件放下:起碼我聞得出來拿鐵跟美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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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久把門帶上,把咖啡放在他桌前,從兜裏摸出一包香草粉跟黃糖丢在他面前。

柳遇安故作冷靜:你來幹什麽?

裴久:把你殺了放血。

柳遇安:醒醒,你學的不是法醫。

裴久:我現在再去學還來得及嗎?

柳遇安:來不及,人家不收。

裴久沉默一分鐘,就看着柳遇安拆咖啡蓋往裏倒香草粉。

裴久:那我現在舉報你吸毒來得及嗎?

柳遇安:你這麽趕着把我送進去嗎?

裴久:對,我感覺你不進去我下輩子過得不安生。

這下換柳遇安沉默了。

柳遇安:你今天過來給我送咖啡就是要表達把我送進去的決心嗎?

裴久:不止。你晚上還要加班?

柳遇安:你找我的話,加個屁的班。

裴久:出去走走,有個事。

柳遇安感覺不是什麽好事:是我想的那樣嗎?

裴久:你要怎麽想随你,走不走。

柳遇安拿上挂在架子上的外套:走。

裴久在前走着,柳遇安距離他一拳的位置跟着,一直走到了大門口,保安一臉詫異,柳遇安說出去吃個夜宵等會回來。

保安點點頭,趕緊給他們放行。

裴久:這個點還沒有夜宵的。

柳遇安:沒關系,我說有肯定就有。

兩個人沿着人行道全程沒有對話,柳遇安越走心越慌,感覺要跳出自己的計劃了。

裴久:柳組長,我有一個問題思考了很久,你能幫我解決一下嗎?

柳遇安:你說。

裴久站在路燈下,表情很嚴肅:你是不是之前就認識我?

柳遇安:你指的之前是哪個時間段。

裴久:我接你下飛機前任何一個。

柳遇安不再隐瞞:是的。

裴久:我能了解一下,具體是哪個時間段嗎?

柳遇安知道對方有備而來:你大二下半學期六月份。

裴久心很堵,媽的就是老子辯論賽時候!

柳遇安又加了一句:我看了你五場辯論賽,為期三天。

裴久:……你這麽可怕的嗎?

柳遇安:因為我比較好奇,你怎麽一神帶三傻的。

裴久:其實我的隊員還是可以的。

柳遇安:哦,可以到辯題優勢的情況下翻盤都翻不了?

裴久:所以我第二次就不參加了。

柳遇安:很明智,不然你的履歷裏會出現第二次最佳辯手而不是勝利。

裴久:你第一次問我是哪個學校時候,是不是已經認出來了?

柳遇安:嗯,裴這個姓很少見。

裴久深呼吸了幾下:所以你就因為那三天看上我了?

柳遇安:準确的說,一個月多三天。

裴久:一個月?

柳遇安:第一個月。

裴久的臉色更差了,因為是他接柳遇安,所以領導讓他在柳組長面前多刷點存在感與好感,端茶倒水不說,連對方喜好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柳遇安試探道:你今天不會就想過來跟我敘舊的吧?

想想也不可能,今天裴久冷靜地可怕,柳遇安十分懷疑下一秒他就從兜裏摸出刀捅完他再自殺。

裴久搖搖頭又往前走,柳遇安趕緊跟上。

裴久心裏很擰巴,他前兩天晚上已經在飯桌上試探過自己父母了。

裴久拆着魚:爸,陳一那事你知道了嗎?

裴父剔着牙:你是說阿一找了男朋友?

裴母:我聽他媽說不要對那個男的太滿意,阿久你認識嘛?

裴久:嗯,我以前單位同事,家裏有錢有房有車,父母不管,又不想要孩子。

裴父:胡說八道,哪有人不想要孩子的。

裴母:說不準現在壓力太大養不起孩子也有的。

裴父:可我還是覺得不妥啊,一個男的沒孩子傳宗接代,死了怎麽見列祖列宗。

裴母: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沒看阿一他媽搓麻将都硬氣了嗎?肯定那個男的條件也挺好的。

裴父:這倒也是,聽說現在小夫妻經常也查出來不孕不育的,阿久你找對象時候一定要提前去醫院查查,別到時候生不出來還怪人家姑娘。

裴母:哎呀你這是咒自己兒子絕後嗎?該打該打!

說着裴母給裴父啪啪倆巴掌打在背上。

裴父:嗨,我這不就說說嘛。

裴母:我聽阿一他媽說,現在代孕也很發達,他們家現在就打算到時候讓那個男的多出點錢去弄個孩子,阿久啊你說這弄一個得多少錢來着。

裴久扒拉兩口飯:怎麽着也得百來萬吧。

裴母:啧啧啧,那男的有錢啊。你以後如果也想找男孩子過日子,給媽弄個孩子帶帶媽也不說你什麽了。

裴父:你這什麽想法!哪有不結婚去弄孩子的!

裴母:我這不是怕咱阿久找不到對象嘛,你看看他前幾次相親,人家姑娘都反應說他提不起興趣,指不定跟阿一一樣,也喜歡男孩子去了呢。現在阿一過得不也挺好的,不吃虧。

裴父:我還是不能接受。

裴母:要是阿久以後找回一個母老虎怼我,那我還巴不得他找個男的呢!聽說阿一家那個每個禮拜都提着東西回去,可孝敬了。

裴父也有些松動:真的假的?

裴母:千真萬确!聽說人家市中心兩套店面躺着收租,說再處個幾年就打算過戶一套給阿一了,你看看阿一他們家車房子都不用準備,人過去就行了。

裴父:要真能遇上條件這麽好的……倒也是省力了……就怕……

裴母:這不就是萬一嘛,咱兒子也不差啊是吧阿久。

裴久扒完飯:要是我跟阿一一樣……你們也不反對?

裴母:那也得有條件吧……總不可能媽看你跟個窮光蛋在一起……那還不如讓人給你介紹個好的相親呢。

裴久:我也覺得,條件這麽好的哪能被我遇上,我吃完了回屋寫東西。

寫着寫着,裴久就懷疑人生,難道自己跟柳遇安在一起爸媽不會反對嗎?

論長相家世,完全符合要求啊!

柳遇安喊了他兩聲,裴久才從記憶裏鑽出來,面無表情。

柳遇安:你今天很奇怪。

裴久:哪裏。

柳遇安:哪裏都很……

後面不知道從哪竄出一輛摩托車,車上閃着各種五顏六色的彩燈,改裝過的排氣管發出轟鳴的聲音,裴久被吓一跳,愣在那裏。

柳遇安眼疾手快把他一把拽到自己懷裏,摩托車上坐着幾個社會人架勢的少年,頭上頂着七彩斑斓的鳥窩,呼嘯而過。

柳遇安眼睛眯了起來,腦海裏最快速度記住車牌號。他拍了拍裴久的背:你看你又不小心。

裴久趕緊從他懷裏鑽出來,撲棱着腦袋。

柳遇安掏出了手機,用最快的速度撥通了交警:喂,交警大隊嗎?我實名舉報xx路段有違法行為,車牌號xxxx,改裝車輛超載超速駕駛,情節十分惡劣嚴重,存在安全隐患。

交警:好的請問您姓名?

柳遇安:A區紀委六組柳遇安。

交警:好的好的,我們馬上出警。

柳遇安挂了電話:你說他們今晚能被抓嗎?

裴久:別人出馬我覺得懸,你實名舉報了還抓不住明天交警大隊領導可以來謝罪了。

柳遇安:你把我說得跟山大王一樣。

裴久:……你離山大王差很遠嗎?

柳遇安:所以你今天到底怎麽回事……專門過來陪我散步的嗎?

裴久:我不知道。

柳遇安:工作遇到瓶頸了?一般你不是都找季薄言的嗎?我随便跟你說兩句你就跑了。

裴久站在那又看着他:你是不是沒有失敗過的?

柳遇安:你指什麽?

裴久:全部。

柳遇安:包括家庭跟感情?

裴久猶豫了一下:嗯。

柳遇安沉默了一下笑笑:哪有人十全十美的。

裴久:我考慮清楚了。

柳遇安心裏的不安越發強烈:考慮什麽?

裴久眼睛平視着他,心情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平靜了:你從年初追我到年底了,也快一年了。這一年不到的時間裏,可能我的态度讓你誤會了,我相信我說什麽外部原因你都會很自信去解決掉,但是現在我考慮清楚了。

柳遇安死死地盯着他,他知道裴久會說什麽。

裴久笑笑:這一年來多謝柳組長照顧,不管怎麽說,我心裏這道坎過不去。

柳遇安:就沒有可能了?

裴久:目前看來,的确是的。

柳遇安盡量讓自己聲音平和:你打算怎麽做?

裴久:明年的年初我會申請下放到街道社區村居,只要是基層就好了,我還年輕,很需要積累經驗。你沒來之前我跟季薄言已經商量過了的,他的意思是讓我在區組織部先幹滿三年再想辦法去基層,現在我感覺,不需要這麽久了。

柳遇安:你在躲我?

裴久搖頭: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把時間提前了而已。

柳遇安:既然這樣,你不需要申請。

裴久:怎麽說?

柳遇安強笑道:我明年就回省裏,你按自己之前預計來就好。

裴久整個人情緒也有些不穩定了,強打着精神:這樣的嗎?那祝您前程似錦。

柳遇安:你就沒有別的想跟我說的了?

裴久:那祝您早生貴子。

柳遇安猛地一拳頭砸到路邊的樹幹上,樹上為數不多的枯葉掉落下來:那你他媽的還不如祝我早點去死。

裴久:我沒有這個意思。

柳遇安發現自己有點失控:你回去吧,不早了。

裴久:我送送…….

柳遇安:你他媽的送個屁,走。

裴久第一次見他這麽崩壞形象,猶豫了一下生怕自己等會心軟,趕緊走了。

柳遇安一個人扶着樹,慢慢蹲下來,把眼鏡摘了。

他其實沒近視,只不過別人都說他不戴眼鏡看起來太兇了,他才買了副平光的遮一下。

他揉了揉眼眶,難過地像小時候生日爸媽都不回來的樣子。

明明來的時候多期待,離開的時候就有多幻滅。

他掏出手機:喂,季薄言。

季薄言在看書:怎麽了柳組長。

柳遇安:我失戀了。

季薄言猶豫了一下:好像……他一直沒答應。

柳遇安:有道理,好的我失敗了。

季薄言:你要不……先睡一覺?

柳遇安:你覺得我睡得着嗎?

季薄言:我去給你弄幾片安眠藥吃吃?我有同學是醫生,能開的。

柳遇安:不用了。

他挂了電話,雙手插在口袋裏,往區紀委大樓走,步子很慢,不一會就在前方看到剛剛過去的靈魂摩托車,交警正在對他們教育,車已經扣下了。

柳遇安走過去看了一下,交警問他:你是?

柳遇安擺擺手:路人,比較好奇。

交警:哦,他們自稱鬼火少年,晚上專門挑我們巡邏空隙亂飙車,你看這改的,簡直垃圾。

柳遇安:嗯,謝謝警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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