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滅全族改造(32)

黑風寨最終還是破了。

拳頭才是硬道理這句話在哪個時代都能說得通。

這群沒怎麽見過世面的鄉下漢子們終究沒那個膽量同手持火器的代王抗衡。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寨門被拉倒, 看着一群鐵騎湧進寨子裏,占領了他們的地盤。

不過好在這群人并沒有對他們做什麽, 只将他們都關押到了一塊兒。

雖然保住性命是好事,可是對方這般态度倒是讓這群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一些人不禁想起了葉淮先前給他們畫的大餅,心中不由猜測:難不成葉先生說的都是對的?朝廷是真的想招安黑風寨所以才沒有殺了他們?

也有些稍微了解時政的聰明人對此持反對意見:前有寧州衛所的官員,後有朝廷派來的滅倭大将軍,就算朝廷想招安黑風寨怎麽樣也輪不到代王啊!而且代王不是在泰州治理水患麽?怎麽如今又來了寧州?甚至還帶兵攻上了他們黑風寨?這怎麽看都不合常理吧。

這廂在一群人衆說紛纭的時候,另一邊作為這一切策劃者的葉淮此時正與司徒修澤進行着“親切友好”的會談——

“代王殿下來得可真是準時。若是再晚來一步,小臣怕是要被這群莽漢給撕了。”

聽着葉淮這番似是打趣的話語, 司徒修澤笑了下道:“督公可莫要說笑。且不提你手中的噬心蠱,光憑你身邊那個随侍的功夫應該也能全身而退。”

聞言,葉淮端着茶盞的手微微一頓, 佯裝訝異地挑了挑眉:“殿下怎知我有噬心蠱?”

這話既是掩飾也是試探。

既能掩飾自己知曉代王是物外樓真正主人的事實, 同時也可試探對方的态度。

只見司徒修澤笑意未改, “嵇桓沒說嗎?這物外樓其實是本王名下的産業。”

聞言,葉淮的心裏稍稍一松。把自己的底牌亮出來而沒有殺他, 看來對方确實有意合作。

想着, 他的面上适實地閃過了一絲“慌張”, 但這份“慌亂”又很快被笑容給掩蓋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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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物外樓竟是您的産業。您可隐藏得夠深的啊。”

對面, 司徒修澤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人,待看到了葉淮眼底的那幾分不自然之後, 唇角邊的笑意愈發深刻。

“代王殿下咱們還是來聊一聊正事吧。”葉淮很好地表演出了什麽叫“做賊心虛”的表現。

就見司徒修澤轉了轉眼珠, 笑得燦漫:“不知督公所說的正事是什麽呢?”

哦豁?

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在跟他打馬虎眼。

這到底是不信任他,還是在試探他?亦或者是戲弄他?

看着眼前人的笑臉, 葉淮敏銳地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絲興味。

看來還是試探和戲弄的成分居多。

分析完對方的心理,這之後的戲該如何演,葉淮的心中便有了數。

就見他站起身朗聲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今的大梁如同空中樓閣,看似光鮮亮麗,實則內裏已被這蠹蟲啃食得腐朽不堪,搖搖欲墜,危矣。臣知殿下胸中有丘壑,也有扭轉這一困局的能力。”

話畢,就見葉淮突的屈身一拜,擲地有聲道:“下臣願追随殿下,只為求一個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葉淮的一番話氣勢磅礴擲地有聲,直接把自己給包裝成了憂國憂民再正直不過的好太監。

連他自己聽了都有些感動,他不相信眼前的代王會無動于衷。

果不其然,就見司徒修澤大張着眼,怔楞了片刻,恍然道:“沒想到督公竟有如此胸襟,你這一番話着實讓本王心生觸動。”

葉淮被誇得有些飄飄然,還不等他故作謙虛對面卻突然來了一個轉折——

“只不過……”

葉淮心下一緊,“只不過什麽?”

“只不過葉督公願意效忠追随的恐怕不止本王一個吧。”

就見司徒修澤笑了下,輕啓薄唇緩緩吐出了一句駭人非常的話:“不是還有天啓帝流落在民間的嫡子,本王那素未謀面的堂弟麽?”

葉淮:“……”

他就知道。

要不是自己手裏握着“真相的劇本”,恐怕此時就要被司徒修澤給吓尿了。

想着,葉淮不由感慨:明知道先帝之子是手下找來的“假貨”,卻還故意這樣吓唬他。這只能說明眼前人不是惡趣味就是多疑。

看來自己剛才那番“表忠心”的話似乎并沒有完完全全地打動他。對方似乎還在為他先前尋找“先帝之子”的事心生疑慮,擔心他一仆二主,生有異心。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得趕緊打消司徒修澤的疑慮。

其實司徒修澤要的東西很簡單,他要的無非就是一個明明白白的聲明。他想聽見葉淮與先帝之子劃清界限,從此效忠他一個人的保證。

然而,葉淮是什麽人?不走尋常路的奇葩啊。要是他按照司徒修澤想的那樣馬上做出保證反倒讓人覺得不自然。

所以即便是“投誠”,他也得做出符合“葉鴻福”這個人設的風格來。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殿下您啊。”

就見葉淮笑了下,緩聲道:“不瞞您說,曾經臣的确是有這麽個想法,不然也不會找上物外樓這般大費周章的尋人。”

對面,司徒修澤一動不動地坐着,嘴角雖噙着笑意,但眼中卻隐隐閃爍着不易察覺的凜冽寒光。

像是看不見眼前人不虞的面色似的,葉淮繼續道:“臣的師父當年也是天啓帝身旁的老人,對于這小皇子流落民間的事一直耿耿于懷。哪怕臨終前,都一直念叨着這事。”

說到這,他适時地嘆了口氣,“所以,從那時候起,臣便想着定要尋到這小皇子,這樣便能讓師傅還有天啓爺在九泉之下安息。”

劉老太監究竟有沒有對失蹤的小皇子耿耿于懷其他人都不得而知,但是葉淮作為其最受重視的徒兒,他說的話分量卻還是有那麽些的。

雖然司徒修澤仍舊一言不發,但其态度比之剛才卻是稍稍緩和了些許。

這細微的變化自然逃脫不過葉淮的利眼。

眼見着前面的鋪墊差不多了,葉淮又話鋒一轉道:

“然而當臣真真正正地見到小皇子後,這心裏卻着實是有些失望的。經史子集,君子六藝一竅不通不說,竟然還學了些旁門左道到處招搖撞騙!除此之外,這溜須拍馬的本事比之臣手下的小太監簡直有過之無不及。”

說到這兒,葉淮的面上漸漸流露出一絲遺憾之色,“就這樣一個人,如何能當得起國之棟梁?只怕天啓爺見了都要失望萬分吧。”

“也正是這個時候,臣便開始歇了這條心思。”

話畢,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司徒修澤,語聲擲地:“如今臣已經想清楚了,比起所謂的血脈,臣更看重所效忠之人的能力與品行,若是對方是個啥都不會的草包,那即便他身上流着再尊貴的血,都不值得臣追随!”

葉淮的一番話有理有據,仔細一聽還真有那麽幾分道理。若換成一般人估計早就信了。然而他對面的對手可是號稱厚黑學典範的代王。哪怕是天景帝都不曾看穿他這位二兒子的真面目。這樣一個心思深沉的人物會相信這樣的理由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夠啊!

“說到能力和品行,本王的三弟也不差。朝中上下對他的誇贊比之本王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就如今的形勢來看,老三手握诏書已是勝券在握,而本王如今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罷了。督公為何會舍近求遠選擇本王,這一點倒是着實讓人費解。”

說到這兒司徒修澤頓了頓,眼神中帶着幾分探究,“除非你們之間有着不可磨滅的仇恨。”

他可沒忘記葉鴻福先前在物外樓說的要雇刺客刺殺老三的話。雖然當時他很快地就改了口只說是玩笑話,可自己總覺着事情沒那麽簡單。

葉淮:“……”

他能怎麽說?總不能實話實說告訴他:自己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讓麴蘭月消除怨氣從而完成主線任務吧?

實話不能說,那麽就只能……

“不可磨滅的仇恨倒沒有。臣只是單純地看不慣罷了。”

幾乎沒有多想,葉淮便迅速地做出了反應:“在臣看來,楚王不過就是一個欺世盜名之輩!”

“都說兩國交戰不殺降者,可楚王竟然屠戮了整座西昌王城。連老弱婦孺和剛出生的小孩子都不放過!此等心狠手辣之人如何稱得上品性高潔?”

“表面裝得高尚,可實際上虛僞的很。臣見了只覺惡心至極!大梁怎麽能交到此等殘暴之人的手中!”

看着葉淮義憤填膺的模樣,司徒修澤不由一愣。半晌,唇角微勾,眼中劃過了一絲譏諷。

可不是麽。當初老三使出那等下作手段陷害他,面上卻還裝作那副無辜的樣子,瞧着着實令人作嘔。

只聽葉淮繼續道:“代王殿下雖然平日裏看似玩世不恭,可實則心懷天下。陛下駕崩之時恰逢南直隸鬧水患,為了救援那些百姓,殿下都沒能回京奔喪。這等舍小家為大家的高尚品行豈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對比起殘害老弱婦孺的楚王,殿下這般品性高潔之人才能當得起那個位置!”

突然聽見葉淮這番“正氣凜然”的彩虹屁,司徒修澤只覺猝不及防。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之所以留在泰州就是為了避免回京受制,可誰曾想葉鴻福竟然拿這種事來吹捧……

對上眼前人敬仰的目光,饒是向來皮厚心黑的司徒修澤此時也不免覺得坐如針氈。

意識到了他的不自在,葉淮心知機會來了,便接着道:“小臣雖只是一個閹人,但也知道為政以德的道理。楚王無德,那便不值得小臣追随。至于殿下說的‘舍近求遠’,臣卻不這麽認為。孰近孰遠,臣的心裏自然有着一把尺。”

話畢,就見葉淮表情揶揄地笑道:“畢竟臣向來喜歡做有挑戰的事。”

看着他坦蕩磊落的目光,司徒修澤表情讷讷。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瞥見了代王眼中的動容,葉淮便知自己這番話還是起了作用的,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剛剛這些話可不是他随便說的,而是他經過深思熟慮這才說出口的。

古人最重視所謂的仁義道德、君臣之禮。這一點從司徒修筠身上就可以看出來。

欺騙了麴蘭月感情,屠了人家的王城,還要裝冰清玉潔的白蓮花。“當了□□也得立牌坊”說的就是這種人。

在這種“士大夫精神”影響下的上層階級,都十分重視內外兼修。哪怕是看起來行為最不羁的司徒修澤也不例外。

他剛剛一下子就給代王戴上了一個“道德模範”的高帽子,只要對方還是個正常人,都會心生歡喜。

而他之所以滿嘴的“仁義道德”,就是想在代王面前加深自己“遵循儒家道德典範”的正直形象,将自己之前的行動言語都合理化。

有了這麽個“人設”,代王或許才會真正打消對自己的疑慮。

事實證明,葉淮賭對了——

“有督公這句話,本王便放心了。”

代王幽深的眸子逐漸有了一絲光亮。

只聽他擲地有聲道:“督公放心,待此事畢,本王定會還大梁一個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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