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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的一個字仿佛帶着千般重，狠狠的砸在賀聞的心中。

“為什麽？”賀聞紅着眼眶看着秦染芊。

“為什麽？”秦染芊重複着這三個字，語氣裏卻帶着譏諷。她同樣看着賀聞，看着這個幼小的孩子，看着他自以為是的擋在門口，認為這樣就可以阻止她的離開。

秦染芊似乎是突然來了興趣，她松開了拉着的行李箱，從随手拎着的包包裏拿出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用火柴棍點燃它，放在嘴裏輕輕的吸了一口。

煙霧瞬間在卧室裏散開，淡淡的煙味毫不避諱着誰，就四溢的充斥在同個空間之人的鼻腔中。

賀聞忍着不适，依舊站在原地沒動。

秦染芊抽了一根煙的功夫，等把煙尾摁滅，這才說道：“這個世上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有的也不過是短暫的歡愉和無望的愛情。至于愛這個東西，賀聞啊，媽媽最後要教你的一件事，就是不要去相信這個世界有愛。潇灑自如的活在當下不好嗎，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和女人，只要今日快活，何必去想明日。你說，對嗎？”

秦染芊說完最後兩個字，輕輕的笑了。

這是自她今日回到這裏以來，第一次露出笑意。

不知道賀聞能不能聽懂這席話，蹲在門外牆角處的花尋，卻是聽的明明白白。

可是這是不對的。

秦染芊說的這席話，花尋不僅不認同，甚至還想要站出去反駁兩句。

可是花尋知道，這個女人不僅是長輩，更是賀聞的母親。就算是他不認同她說的話，也絕不能在這時候出去添亂。可是，如果賀聞聽懂了呢？

花尋認同人之初性本惡。但是，卻不代表他就認為人類是惡的。一個剛出生對整個世界都蒙昧未知的孩子，從牙牙學語到通曉人事，是需要過程的。

因為他們是白紙，他們什麽都不懂，所以才會有大人的教導，要上學，要學習，然後逐漸懂了對錯，知曉道理。而不是像秦染芊這樣，以一個成年人的自我想法，因自己愛而不得擁有了悲痛，就要把這種思想灌輸給孩子。

生而為人，他就成了個體，不是誰的附庸，而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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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一個籠統的字，也是一個大義的字。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可是現在，秦染芊卻引導着賀聞，走着錯誤的路。

花尋突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人物小記上，三十五歲的賀聞，待人冷漠不近人情，除了專注自己的科研項目，其他社交幾乎為零。不僅這樣，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連一次戀愛經歷都沒有。

上一世的賀聞，似乎把所有的精力全灌注在了自己的科研事業上，而外界一切的信息，似乎都被他屏蔽了一般。

花尋攥緊了拳頭，會不會，上一世的賀聞，也是因為某一天他的母親對他說了這麽一番話，才導致他後面漫長的一生都是孤獨而寂寥的？

花尋無從得知未來，他死的時候，賀聞才三十五歲。

可是，以上一世的賀聞那種對人類毫無感情的樣子，孤獨一生似乎才是他最真實的寫照。

花尋眼一黑，他絕不能讓賀聞重蹈覆轍，走了上一世的老路。

就在花尋東想西想的時候，卧室內的賀聞，卻點了點頭。

賀聞說道：“媽媽說什麽都對，只要是媽媽說的我都會聽。所以，媽媽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秦染芊卻扭頭看向了窗外，外面自由的小鳥站在樹枝上‘叽叽喳喳’呼朋喚友。所以秦染芊回過頭時，對賀聞說：“賀聞，你要知道你姓賀。要怪，你就去怪賀盛寒吧。你們賀家的男人啊，我秦染芊高攀不上。”

“媽媽，我不是賀家的男人。”賀聞使勁搖頭，他想要去牽住秦染芊的手，卻被她避開了。

“賀聞你聽好了，從今往後，這裏我再也不會來了。當然，我也不會帶你走。”秦染芊揮開賀聞再次伸過來的手，繼續說道：“從我離開這裏，我就不再是你的媽媽了。未來，我們會變成陌生人，甚至也不會再見面。所以賀聞，你要自己學會長大了，從此以後你就是一個人了。你的爸爸不要你，所以媽媽也不想要你了，以後啊，你就一個人活着吧。”

“不，不，媽媽別不要我，我會很乖很聽話的，就像以前一樣，好不好？”賀聞紅腫着雙眼，一邊搖頭一邊哭。他伸手去拽秦染芊的胳膊，使了力氣想要拽住她，卻完全握不住她的手臂。

秦染芊冷漠的看着賀聞哭，一次次揮開他伸過來的手，神情冰冷的仿佛沒有感情。

“哭吧，恨吧，想想這一切都是誰害的。而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來糾纏我，懂嗎？”秦染芊說完，擡步就要走。

賀聞拉扯間沒站穩，被秦染芊推搡着直接跪在了地上，肉體磕碰在地板時的聲音很響，他卻好像沒感覺到疼痛，伸手就抱住眼前秦染芊的腿，緊緊的。

秦染芊拖着爬在地上哭着哀求她不要走的賀聞走了兩步後，冷聲道：“放手。”

“媽媽，你不要走。”賀聞緊緊抱着她的一只腿，豆大的眼淚持續不斷的流，眼睛都快哭腫了。

賀聞沒有哭出聲音，因為他怕聲音太大會惹她厭煩。但是內心的痛苦和将要被丢棄的恐慌卻讓他的眼淚止也止不住，淚水蒙住了他的眼睛，讓他睜眼都覺得異常困難。

賀聞以為只要緊緊抱住不放手，秦染芊就走不了。

可是，直到他的雙臂被一雙纖長的手死死掰開，長長的指甲刺進了他的皮肉，猶如蜉蝣撼樹的無力感侵襲而來時，他才明白，他是如此的弱小，弱小到連一個人的手臂和腿都握不住。

被強行掰開的雙臂上傷痕累累，有指甲的劃痕和深陷的掐痕，有五指緊握而浮起的紅斑。幼小的雙臂上，紅腫的瘀痕刺目而顯眼，絲絲的血痕隐沒在皮膚的紋理上，暈染着若有似無的顏色。

“媽媽……”

“你別走……”

賀聞聽着高跟鞋‘踢踏踢踏’的聲音在遠去，他用手背在眼睛上胡亂的揉了一通，努力睜大雙眼，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追着秦染芊而去。

秦染芊拖着行李箱，大步不停的走出了房門。

門外牆角處，花尋依舊蹲坐着，而秦染芊卻用餘光随意的瞥了他一眼，便目不斜視的揚長而去。

她的步伐不慢，所以很快就出了客廳走廊，往大門而去。

随後而來的，是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