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什麽想法?
賀聞在聽見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愣住了。
多少年了,他以為他早就忘記什麽是父親的時候,卻發現,那只是‘他以為’。
胸腔處隐秘而激烈的跳動,讓賀聞不由自主的攥緊了自己的手。
被迫接受痛楚的花尋,一時間,也垂下了雙眼。
手指的疼痛,仿佛串上了心口,一陣陣的麻木般的疼,絲絲縷縷。
難怪有句話說什麽十指連心,可他不僅疼,他還覺得悶。
明明他們今天才決定好要入讀桐城第一中學,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而現在,憑什麽賀聞的父親要來橫插一腳。這六年來,也沒有任何哪怕一個和賀聞有親緣關系的人來找過他。既然他們所有人都默認了沒有賀聞這個人,現在,又憑什麽突然跑出來,說要讓他回去?
花尋不自覺的會想,是不是他太自私了,所以才想捆綁着賀聞,不讓他去接觸屬于他的親情。
花尋不知道上輩子的賀聞生活的軌跡,也不知道他具體的成長過程,所以,他只能在一個大的框架裏,按部就班的畫了一個圓。可是現在,這個圓,似乎就要被打破了。
是因為他這只蝴蝶嗎?
可是,賀聞若真的離開了桐城,那這樣,是不是也算打破了他上輩子的軌跡……
然而花尋不知道,這種變化,究竟是好還是壞。
上輩子的賀聞,在桐城上了中學,一年後,他被選入少年班,其後,他的人生就仿佛開了挂,功成名就,榮譽加身。
這短短幾十個字的人物小傳,現在讓花尋總結起來,也就不過一句話罷了。
沉默突如其來的在這個不大的房間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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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绾若皺着眉頭,卻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一直是一個以尊重孩子想法為基礎而生活的人,她沒法開口勸賀聞不要去,也沒道理阻攔他的離開。
賀聞此刻,還沉浸在自我複雜又糾結的思緒裏,所以花尋站起來,拉着賀聞,和姬绾若道了別。
“媽媽,我們先回房間,你今天累了一天了,要早點睡哦。”花尋勉勉強強的撐起一個笑臉,然後和賀聞一起離開。
等回到兩人的房間時,花尋滿臉的不開心就完全壓不住了。
他先是掙開了賀聞的手,接着就是一個猛虎落地式猛撲,整個人就埋在了标間裏其中的一張床上。
厚實軟綿的床墊和潔白的薄被上,花尋那顆黑漆漆的頭顱異常顯眼。
賀聞見此情景,輕笑了一聲。
花尋卻在賀聞笑的瞬間就一個翻身,一秒不到的時間,就從背對着人,變成正面交鋒。
“你笑什麽笑?”花尋一臉的不開心裏此刻還夾雜着怒意,他兇巴巴的瞪着賀聞。
賀聞早在花尋拉着他回房的時候就回了神,又見花尋一路沉默,便知道他生氣了。原本他還在想着該怎麽哄哄花尋,誰知道,剛進門,就見花尋自暴自棄的‘猛虎撲床’之姿,心情也突然變得輕松許多。
賀聞看着花尋那看似兇巴巴實則委屈到不行的眼神,分分鐘投降道:“我錯了,我不該笑。”
“哼!”花尋昂起頭,不看他,一副明顯得哄的架勢。
賀聞上前,單膝跪在床沿,俯下身用雙手撐在床鋪上,然後看向花尋,說道:“要怎麽哄小寶貝兒才能不生氣呢?”
“哄不好了。”
賀聞抿了抿唇,忍住笑意輕聲說道:“給尋尋買小兔子好不好?”
花尋聞言瞬間扭頭又瞪向賀聞:“我現在不喜歡小兔子了!”喜歡小兔子的是幼兒園時候的花尋,他現在才不喜歡小兔子。
“……”賀聞低下頭單手捂住雙眼,怎麽辦,尋尋生氣的樣子也好可愛。
花尋要是知道賀聞現在在想什麽,怕不是分分鐘要跳起來毆打他。
“捂什麽捂,我還在生氣,你要看着我的眼睛真誠的道歉才行。”花尋上手扒拉賀聞,但是沒扯動。
賀聞深吸一口氣,擡眼去看花尋。
經過六年的時間成長,花尋臉上的嬰兒肥稍稍褪去,曾經一戳一個坑的臉頰,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脂肪。他眉眼精致,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時而圓潤時而狹長。那小巧卻挺拔的鼻子,和那張常年豔紅的薄唇,讓他整個人有一種無形中在吸引人眼球的模樣。
花尋無疑是好看的,他從小就好看,到現在越來越好看。就像一塊水色剔透的玉石,越是打磨,越是精致。
賀聞看着花尋的眼睛,那裏面除了有着純粹幹淨的水色,還有着他的倒影。
一時間,賀聞又笑了。不是那種勾着唇角帶着笑意的模樣,而是那種能露出标準的八齒微笑,眼底明明滅滅的在閃爍着光,仿若能溺斃在其中的笑容。
賀聞并不是一個愛笑的人,尤其是在學校和人多的場合,他似乎是習慣了禮貌又疏離的相處模式。對着外人,從來都是一副說不出錯處的樣子,卻又明晃晃的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冷漠和不易接近。
但是,當花尋的身影一進入他的視線,他周身的氣息卻又會變得溫和而平淡,仿佛那層無形的壁就那麽碎了,不再有隔閡,又誰都能靠近。
可是他們就算再如何親密無間,也不可能做到形影不離。所以每當賀聞落單時,他的周身就仿佛有刺一般,幾無人敢接近。
這些花尋都不知道,他此刻沉溺在賀聞斑駁陸離的眼底,那張好看的臉上梨渦乍現。
花尋的好看和賀聞的好看不同。
花尋是樣貌精致的那種好看,而賀聞就是五官立體帥氣的好看。
好看的樣貌萬萬種,但是誰也逃不過任何一張笑着的真摯容顏。
就如花尋,就如賀聞。
“不生氣了好不好?”賀聞突然出聲,語氣裏帶着幾不可查的稚氣。
花尋回神,卻又有些惱怒的說道:“你好煩,每次都用這招來糊弄我。”
“可是尋尋自己說的哄不好了,我也沒其他辦法了。”賀聞起身靠着花尋坐下,眸子裏依然帶着笑。
“我說哄不好就真的哄不好了嗎?你不再哄一哄,又怎麽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哄不好。”花尋撇着嘴,倒是沒再生氣了。
賀聞聞言又笑了一聲,問道:“所以,只要我哄,尋尋就不會生氣了是嗎?”
“你知道還問。”花尋一臉不甘心的瞪了賀聞一眼。
“那怎麽辦,我天天都想哄着尋尋開開心心的,讓他不要有一點點不開心。”賀聞看着花尋繼續說道:“可是啊,尋尋又那麽愛生氣,動不動就跟我說哄不好了,我好難啊。”
“你別學我說話。還有,我什麽時候愛生氣了!”花尋分分鐘坐直,接着就拿手在賀聞的胸膛前指指點點,一雙好看的眼睛液瞪着他。
賀聞眉眼帶笑,戲谑道:“哦,你看你,現在不就又生氣了。”
花尋眉頭一皺,反駁道:“我這不叫生氣。”
賀聞:“那叫什麽?”
花尋:“這叫理直氣壯。”
賀聞:……
行,你贏了,生氣還生的理直氣壯的尋尋。
花尋見賀聞不說話了,自覺自己又打贏了仗,分分鐘喜笑顏開起來。
賀聞頓了頓,還是開口說道:“尋尋,我想去見見父親。”
花尋聞言一愣,一屁股握在了床上,一臉洩氣的模樣。
花尋沒說話,就是很沮喪,賀聞還是決定要離開了嗎?
賀聞:“不過,可能得等到開學之後了。”
“嗯???”花尋猛然擡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賀聞:“你不離開這裏?”
賀聞也是一愣,反問道:“我為什麽要離開?”
“啊?”花尋睜大的眼睛裏一片茫然道:“你不是說要去見你父親……”
“是啊,可我只是去見見他,至于其他,等見了面再說。”賀聞看花尋這一臉茫然的樣子就知道他會錯意了,所以又解釋道:“我依舊會在桐城上學,去見他又不耽誤我學習,怎麽會離開。”
賀聞話落,就見花尋猛然驚呼一聲,語氣裏的快樂藏都藏不住。
“啊啊啊啊啊,你不早說,害我以為咱們舀分開了,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面呢,嗚嗚嗚……”說着說着,花尋就從滿臉開心變成喜極而泣。
當然,賀聞明知道花尋故意發出‘嗚嗚嗚’的哭聲,卻還是第一時間就去哄他。
他哄花尋都哄習慣了,也喜歡哄着花尋。只要花尋能每天開開心心,他也會很開心。
花尋趴在賀聞肩頭開了會兒小火車,然後又大笑起來。
賀聞只是笑着攬着他,兩人肩頸相交,親密無間。
又是擔憂又是鬧騰了大半晌兒,花尋才終于有了困意。
來桐城的第一天,就這麽奇奇怪怪的過去了。
夢裏,花尋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自然是起晚了。
按照花尋的規劃,這小半個月的時間裏,除了要把桐城的各個著名景點逛一遍,還要吃遍美食。
可惜,行程只走了一半,就被姬绾若通知開始搬家。
花尋以為的搬家,是從酒店搬到小區,簡單。實際上的搬家,是姬绾若買的那套房終于清理幹淨,可以入住了。所以每一天,花尋都能收到來自郵政的包裹,大的小的,全是放在渝城家裏一些用習慣了的東西。
衣服和生活用品倒是可以直接買新的,但是就渝城家裏的那整面牆的書籍,就不得不搬。
更別說,還有他和賀聞用習慣的各種學習用品。
最重要的,是賀聞放在他家的那個保險櫃,裏面可是有金條的。
搬完家的最後一天,整理完畢後,花尋發現,明天就是要去學校報道的日子了。
那麽,初中,我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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