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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消息來源可靠嗎?”

“應該可靠,我們好幾次消息都是從那家夥手頭換來的,這次他既然敢提出要藥品,估計是對自己的消息很有信心,再說樓戰的人最近頻繁來津都本來就很蹊跷,這麽一想反而就對了,不過有一點我不太确定,那人說幹掉樓戰那只車隊的好像就只有一個人……”

“一個人?”潘察轉過身來,不敢置信。雖然遭屠殺的只是樓戰下屬的一只小型車隊,但車隊人數料想也不會少于十人,既然是樓戰的車隊裝備必定也不會差,要一個人幹掉這樣一只車隊,他甚至不确定以蘇澤的實力能否辦到。那個人以一己之力将車隊殺得人仰馬翻,看樣子若非藝高人膽大,就是與樓戰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

“現在還有很多情況不清楚,但樓戰的人就在附近這點毋庸置疑,總是讓人很不安啊,今天晚上聚居地的慶祝活動還要如期進行嗎?”

潘察沉吟了許久:“如期進行吧,畢竟大家都很期待。”

今天是珊瑚聚居地建立兩周年的紀念日,雷哲很早就聽說要搞什麽慶祝活動,入夜的時候大家都聚集到鎮子中央的小廣場上,廣場上還搭了個臺子,潘察先生代表當初建立聚居地的大夥兒說了一番肺腑之言,臺下掌聲不斷,雷哲還見不少人紅了眼圈,他只管吃他的洋蔥圈,反正他剛來沒多久,也體會不到那種深厚的情誼。可惜接下來的節目就準備得糟糕透了,吉他和薩克斯吹奏得鬼哭狼嚎,好在大家也渾不在意,只管大吃大喝大吹牛皮,借此機會談情說愛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男男女女也不少。

一直到午夜聚居地裏還燈火通明,男人們一個個喝高了,竟然圍着那方小小的舞臺打起擂臺來,拳打腳踢的場面過于野蠻,女人們都自動退散了,到最後潘察也覺得玩得太過了,但又不好硬生生打斷大家的好興致,最後喝得醉醺醺的胖子給正焦頭爛額的負責人出了個馊主意:

“你讓蘇澤上去不就行了!”胖子打了個酒嗝,指着一個人抱槍坐在角落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蘇澤,“讓男神上去,三下五除二把這群猴子打趴下,大家就都可以洗洗回去睡了。”

于是蘇澤就這樣被委以重任地推上擂臺。

雷哲本來在搜刮剩下的洋蔥圈,忽然聽見群情激昂的聲音,咬着洋蔥圈一擡頭,赫然見蘇澤上了擂臺。

蘇澤的對手是一名身材頗為高壯的男子,截止目前已獲得五連勝,這家夥正在興頭上,一副好似能再戰三百回合的神氣樣,他要是不下臺,今晚這搏擊俱樂部恐怕要演通宵了。果然高壯男一看見蘇澤,雙眼蹭地就亮起來,亢奮之情溢于言表,活動着拳頭大喝:“來啊!很早就想和你較量一下了!”

“你喝醉了。”

雷哲聽到全場整齊的靜默,而後是一片噓聲,不怪大家喝倒彩,這樣的蘇澤真是太無趣了……

男人脫下背心扔掉,亮出身上的紋身,雷哲沒看清那上面紋的是什麽動物,不過看臺下人興奮叫好的樣子,裸上身和紋身确實在情緒和勁頭上起到了不錯的加持效果,當然也可能這幫紅着眼的漢子是在鼓動蘇澤也脫掉衣服一戰……

紋身男貓着背擺出拳擊的架勢靠近蘇澤,蘇澤原地站着一步沒動,直到男人揮出一拳直逼面門——

那勁頭威猛的一拳還沒換來一聲喝彩就被蘇澤擡手架住了,紋身男在體格和力量上都勝過蘇澤,所以蘇澤其實是用右手手掌和左手手肘同時架住對方手腕的,紋身男面帶驚訝,顯然沒有料到自己的拳頭能被一擊就鎖得如此牢固,而對方的下盤和腳步就如紮根一樣沒有半分動搖!然而驚訝只有一眨眼的功夫,下巴上立刻被猛一記重擊!他向後一踉跄,緊跟着厚重的獵裝靴底襲上柔軟的腹部,就這樣連一絲喘息的機會都沒留給他,紋身男悶聲痛呼着摔下了擂臺。

雷哲和身邊的圖南一道張大嘴,區別只在于圖南并未看清蘇澤那一踢之前的動作,而雷哲則看得一清二楚——左手手腕一個翻轉向外撥開對方出拳的手,右手趁勢握拳以拳背直擊對方下颚!也許蘇澤和他之間的不同便在于,他是用本能在格鬥,而蘇澤用的是腦子。他仰頭看着蘇澤高高在上的背影——他不打算戀戰,要的是速戰速決。

喝高了的男人們争相恐後地上前想與高手一戰,結果當然是上來一個打趴一個,上來兩只打趴一雙。胖子抱着酒瓶感動得快要流淚了,覺得蘇澤簡直是多啦A夢,有求必應!

雷哲站在臺下眼瞅着歇菜的人一個接一個被扔下臺,蘇澤幾乎只用一招——每個人沖過來都是直接照下巴上一拳過去,然後提着人衣領就給扔下臺子。臺下的觀戰者們開始不住地抗議這一場打得毫無觀賞性可言,他們要看過肩摔!要看三段踢!要看跳殺!蘇澤要是不滿足就俨然要朝他扔雞蛋的勢頭,雷哲卻覺得這樣幹脆利落地完成任務的蘇澤酷炫得讓人欲罷不能!

等到臺上臺下所有挑戰者都偃旗息鼓,雷哲終于按捺不住跳上了臺。蘇澤瞥一眼臉上寫着“終于輪到我了”,轉動着手腕躍躍欲試的花邊美男,轉身跳下擂臺。

雷哲傻眼:“你去哪兒?!”

“累了,去睡覺。”

雷哲聞言跟着跳下擂臺,抓過胖子手裏的酒壺仰頭咕隆咕隆罐下一大罐,爽快地一抹嘴,他酒量奇差,這麽一喝,眼前的男神立刻“噗”的一聲一個變倆:“你累了,我醉了,現在咱們算是扯平了吧?”

蘇澤目視雷哲在四周無數叫好聲中脫掉馬甲豪邁地扔在草地上,心想這個家夥是真的喝高了吧,他看着躺在一地狼藉中那件深灰色馬甲,棕色的錢夾從馬甲的內袋裏掉了出來,無奈地上前正要撿起,人群中圖南忽然喊了聲“小心”!

他意識到不對猛轉過頭,但為時已晚……

“砰!!”

結結實實一聲悶響,剛開始大家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依然催戰聲不斷,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人聲迅速地三三兩兩安靜下來,不多時全場就是死一般的寂靜了。

黑色的烏鴉撲扇着翅膀落在枝頭,樹枝被肥鳥的體重壓得往下一塌,烏鴉發出“嘎嘎”嘲笑一般的鳴叫聲。

雷哲瞪大眼看着躺在地上的蘇澤,十秒後蘇澤依然沒有起來,這下他的酒也徹底醒了,不得不接受眼前這個窘迫的事實——男神被自己一拳揍暈了過去。

擡起眼皮小心環顧四周,他不知道大夥這一瞬不瞬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代表着什麽,不過幻滅是肯定少不了的。他覺得自己還是先暈過去比較好……

以柔若無骨的姿勢滑到在地時,雷哲撩起眼皮瞧一眼近側冰山美男無知無覺的睡顏,心說你這麽能打怎麽能這麽不經打?這不科學好嗎?!

人們圍上前在上方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這算是誰贏了?”

“沒看清,難道蘇澤倒地之前也給了雷哲一下?”

“多半就是這樣!花邊肯定早就中拳了,只是站得比較久而已,有個日本武将叫武藏坊什麽的,不也是身中萬箭死而不倒嗎?”

雷哲恨不能跳起來,心中大罵:你們這幫腦殘粉!!

吳明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奈何廣場的方向人聲喧嚣,他輾轉反側沒能入睡,只得點亮煤油燈坐起來,屋子剛被照亮就聽見砰砰砰的敲門聲。

“吳明先生你睡了嗎?”

阿學提着吃的和酒在門口喊了兩聲,門就開了。吳明沒什麽精神地看一眼少年,側身讓他進了屋子。

“我給你帶了些吃的,”阿學走到桌邊放下東西,回頭笑道,“廣場那邊可熱鬧了,可惜你沒去……”

吳明拉開凳子在桌邊坐下,冷冷地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和酒:“這次又想問我什麽?我能教你的都教得差不多了,你也該少往我這邊跑了。”

這一盆冷水潑過來,黑框鏡少年頓時有些尴尬,半晌才道:“我今天沒帶記事本……我就是看你一個人待在屋裏……”

吳明眨了下眼,蹙起眉頭。

“……吳明先生,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記錄這些東西挺無聊的?”阿學猶豫着問,“我其實是想,總有一天人類還是會回歸文明社會的,總得有人記錄這些事情吧,要不然等到未來的人們回顧這段歷史時,都不知道它是什麽樣子……”少年說着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當然也有我的私心,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做一名歷史學家,可惜沒有機會了……”

吳明靜默了一會兒:“無不無聊我沒資格說,不過如果你真想完成這本書,就不應該待在這裏。”他擡頭看向表情不解的少年,“你應該去樓戰或者藍傲文那裏。”

阿學并沒把這話當真,笑着聳聳肩:“我知道他們是強者,但我只想作個旁觀者。”

吳明未置可否,只問:“你玩過圍棋嗎?”

阿學不明白為什麽問到這個:“看過,但沒玩過。”

“圍棋和象棋不同,象棋的目标是滅掉對方的将帥,決定的是一場戰役的輸贏,圍棋則是純粹的圈地游戲,就像一個時代的割據。”吳明說道,“這片大陸上大型的基地和聚居地星羅棋布,但是大部分已經落入藍傲文和樓戰的掌控,這就是一場圍棋的博弈,只是棋盤上還有一些未标記的點,對他們雙方來說都至關重要,他們誰都不可能放棄。”

阿學聽出對方話中有話,卻忽然不想再聽下去。

“明白了嗎,”吳明道,“津都就是這樣的點,如果聚居地再這麽安于現狀,注定不可能幸免。”

他的聲音透着一股置身事外的冰涼,在窗外不時飄進的熱烈喧嚣的襯托下,阿學只覺得聽得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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