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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長安城, 岐王府。

晗西苑中,李側妃倏然站起來,臉色厲然地看向安鈾:

“你說什麽?”

安鈾跪在地上, 杯盞碎了一地, 皆是茶水濺落的痕跡。

頂着主子的視線, 安鈾偷偷擡頭看了眼主子的臉色,頓時駭得低頭, 苦着臉将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姜、姜韻有孕,殿下要封她為良娣, 入住淬錦苑。”

李側妃狠狠拍桌站起,她氣極反笑:“好一個有孕!”

四年前, 殿下南巡,在她有孕時,帶回一個許良娣。

如今,殿下定州赈災,又帶回一個有孕的姜韻。

李側妃走動,臉上的怒意幾乎根本遮掩不住:

“安氏是做什麽吃的!本妃讓她跟去定州, 她就給本妃這麽一個結果?”

安鈾默默垂頭, 壓根不敢在主子震怒時接話。

若要她說,安侍妾素來不顯眼, 讓她跟去定州,本就沒什麽用。

那日,她是提議讓陳良娣跟過去的。

畢竟往日中,陳良娣總是有些恩寵在身的, 殿下也樂于聽陳良娣說上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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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主子卻說, 陳良娣不可跟去。

安鈾不知為何, 卻也知曉她不能左右主子的決定。

至于她為何會知曉姜韻有孕的消息, 還是因為淬錦苑的動靜。

安鈾心中暗暗地搖了搖頭。

殿下将姜韻有孕一事瞞得很嚴實。

若非張盛公公近日收拾淬錦苑的動靜越發大了,她怕是也不會注意到這點。

李側妃深呼吸許久,才似平靜地坐了下來。

她嬈人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冷意:“殿下還有幾日到達長安?”

“殿下來信,今日剛從定州出發,若姜韻當真有了身孕,這一趟必然會慢些,最少也要三日。”

從長安到定州,快馬加鞭也得兩日,如今這三日時間,安鈾還是按照少了算的。

李側妃掐緊手心。

她如今一聽姜韻二字,心中就忍不住升起煩躁。

不過小小的一個婢女,如今她倒是奈何不了了。

但安鈾急的卻不是這件事。

懷了未必生得下來,生下來了未必長得成,這皇室長成的子嗣總是少的。

姜韻這事尚不急,可王妃卻是有孕八月足了,将要生了。

殿下雖然離開長安城,但張盛卻将正院護得嚴實,大有誰敢往正院插手,就剁了誰的手的架勢。

他是得了誰的吩咐,後院的人皆知曉。

看清了殿下的态度,這些日子,後院中的主子和奴才皆安分不少。

畢竟,王妃一旦生下嫡子,側妃和良娣手中握着的權利,終究還是要被王妃收回去的。

安鈾看了眼四周,堪堪壓低聲道:

“主子!姜韻一事尚可放放,可王妃那邊卻是拖不得了。”

稍頓,李側妃擰緊眉心,她冷聲道:“讓你安排的人,可安排好了?”

安鈾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猶豫:

“主子,我們這麽多年,才在正院安排進一個人手,這般行事,到時候估計這顆暗子就廢了。”

李側妃不耐: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

“只要能如本妃所願,她就算不得浪費!”

只要能叫王妃這胎生不下來,別說一顆暗子,再添幾顆,她都不會覺得可惜。

話音甫落,李側妃想起什麽,她倏然眯了眯眸子,在安鈾将要領命退下時,勾起唇攔住她:

“等一下。”

安鈾不解停下:“主子還有何吩咐?”

晗西苑中布置皆精致華貴,李側妃坐在黃梨木椅上,漫不經心地擡手撫了撫額角,一字一句道:

“姜韻有孕,這麽大的喜訊,怎麽可以只有本妃一人知曉?”

她勾唇淺笑道:“将消息傳進正院,叫我們的王妃娘娘也高興高興。”

安鈾眸子頓時一亮。

王妃本就因姜韻,才落得如此地步,對姜韻不知幾分厭惡。

如今王妃正是關鍵時刻,若是聽見姜韻有孕的消息,一怒之下,誰也不知會發生什麽事情。

李側妃眯眸,不緊不慢敲點在桌面上:

“淬錦苑,懷有身孕,封良娣,這些消息,一件件地傳過去。”

她裝模作樣地低嘆了口氣:“只盼着我們王妃身子可承受得多些。”

前院中。

張盛正在訓斥鈴铛:“你這麽冒冒失失,之後如何伺候姜姑娘?”

鈴铛不敢頂嘴,只能低着頭乖巧聽訓。

張盛話音一頓,才繼續道:

“你素來有幾分小聰明,該看得清形勢。”

“姜姑娘進府後,你就伺候在她身邊,如今她有孕,必會有名分,搬入後院,少不得帶你一起走。”

“她若得寵,你也雞犬升天。”

鈴铛咬緊唇瓣,這些道理,她皆知曉,所以,自姜韻有孕的消息傳來後,府中最歡喜的恐就是她了。

張盛觑了她一眼,不得不敲打道:

“殿下對姜姑娘的在意程度,你也看在眼裏,你要知曉,情分是一回事,可能否得重用,又是另一回事。”

鈴铛臉色一緊,聽出了張盛的言外之意。

往日跟在姜姐姐身後的只有她一人,不管她好用與否,姜姐姐都只能用她。

可日後卻是不同,姜姐姐一旦有了名分,身邊伺候的人必會添上許多。

她如今仗着先伺候姐姐的情分,恐能一時得意。

但日後呢?

鈴铛從不小看這些下人們之間的明争暗鬥,可不會比主子之間的簡單。

她正了正臉色,低聲感激:

“奴婢謝公公提點。”

張盛輕哼了聲。

鈴铛才進前院時,年齡不大,那時她在前院不過做清掃院落的活計。

張盛每每跟在殿下身後回來,都能看見她捧着一張笑臉,恭恭敬敬地喊一聲張公公。

沒有人會不喜歡笑臉迎人的小姑娘。

張盛喝過幾杯她端送過來的茶水,才會提點這幾句,但更多的,卻是沒了。

這日後的路,都還得看自己造化。

張盛沖她揮手:“行了,知道了就回去吧,将姜姑娘的東西都收拾好,等她回來後,在這前院也住不了幾日了。”

鈴铛捧着笑臉退下。

等她走後,張盛才擰起眉心,他伸手找來一旁的小太監,低聲問:

“正院如何?”

“王妃娘娘今日在院中走了一圈,飲食穿着皆沒有問題,”小太監低着頭,添了句:“一切安好。”、

付煜臨走前,送了位陸嬷嬷進正院。

這位陸嬷嬷是殿下特意從宮中請出來,極為擅長藥膳,曾照顧過不知多少有孕的妃嫔,對王妃的情況倒頗為合适。

王妃冷靜幾月,也聰明不少。

對這位陸嬷嬷也算言聽計從,每日被陸嬷嬷扶着在院子中走上一圈,再加以服用藥膳,身子看上去好了不少。

張盛了然點頭,道:

“殿下還有幾日就會回府,這幾日,務必保證王妃安全,不得出任何纰漏!”

辛辛苦苦守了正院一月,若在這幾日出了差錯,那可就是功虧一篑了。

張盛眸中閃過一抹冷意。

後院主子最好還是安穩些,否則誰敢叫他在殿下面前辦事不力,日後他總要叫那人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

付煜帶着姜韻回到長安這日,天空中飄着層細細密密的小雨,黏糊糊地濕在人臉上,叫人好不舒服。

偏生如今日漸變熱,夾雜着青煙色細雨,讓人心中升着股說不出的悶燥。

李側妃帶着後院的各位主子候在門口,付煜剛下馬車,頓時烏壓壓地服下一片身子:

“妾身恭迎殿下回府。”

李側妃眸子夾着思念和擔憂,将付煜上下打量了個遍,才松了口氣的模樣:

“這些日子,妾身和姐妹們心中總惦記着殿下的安全,如今可好,殿下終于回來了。”

付煜若有似無地點頭,道:

“你辛苦了。”

李側妃羞澀垂頭。

可付煜卻是轉過身去,對劉福道:“扶你姜主子下來。”

李側妃身後的一衆後院女子皆愣。

姜主子?

她們不是猜不到付煜說的是誰,正是因為猜得到,才會覺得驚訝。

劉福是前院的人,殿下如今特意對着劉福說這句,誰不知曉,殿下是想給姜韻做臉?

在定州這短短一月功夫,究竟發生了什麽?

即使李側妃知曉了前因後果,如今也因付煜的态度心涼,她掐緊手心,才能保持臉上的平靜。

馬車簾子被掀開,姜韻穿着碎花雲織錦緞裙彎腰被扶着走出來,她挽了個松散的發髻,芙蓉面上似映着紅,她肌膚甚白,說一句欺霜賽雪也不為過。

這近半月來,她被養得甚好,眉眼間添了抹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似含苞待放,又似少婦般餘媚,活生生地叫人移不開眼。

衆人一時看呆了去,直到付煜一句沉聲,才将她們拉了回來:

“路滑,慢些。”

李側妃回過神,她扯了扯唇角,似一臉不解:

“這是……”

她遲疑地看向付煜,好似不解如今是何情況。

付煜早就知曉,姜韻有孕一事瞞不過去。

所以,他只掀起眼皮子,平靜道:

“她有了身孕,日後莫要沖撞了她。”

姜韻下了馬車後,就站到付煜身後,如今一臉不安無措地拉住付煜的衣袖。

李側妃眸中似淬了毒,掃過姜韻一眼,不知她這模樣做給誰看?

可最紮她心的,卻是殿下的那句話。

如今姜韻不過一個奴才,殿下竟對她說,不要沖撞了姜韻。

即使李側妃心中清楚,殿下這話不過是因姜韻腹中胎兒才說出來的,可她依舊覺得心寒。

不過,她明面上卻是和身後的後院女子一般,臉上露出一抹錯愕,半晌,才回過神,攏出一抹歡喜,剛欲說話,就聽身後傳來一陣噪雜的腳步聲,人未到,聲先聞:

“不好了!王妃早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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