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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姜韻拉着陳良娣走了一段距離後, 才停下來,她一轉頭,就見陳良娣正垂眸看着兩人相連的手。

姜韻一頓, 忙松開手:

“适才一時情急, 還請陳姐姐莫要見怪。”

陳良娣眼睫輕顫, 她抿唇笑道:“我哪是不分好歹之人,你幫了我, 該是我對你道謝才是。”

對此,姜韻只抿唇不語。

她是不是幫陳良娣, 她心中自有數,她不過是看不慣李良娣的作态罷了。

同是良娣, 作甚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姜韻不知和陳良娣說什麽,就想要請辭,話還未說出口,就見陳良娣忽然擡起頭,似好奇地問她:

“妹妹聽了李良娣的話後,就沒有一絲懷疑嗎?”

懷疑?

姜韻不着痕跡地觑了她一眼。

懷疑, 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

她對陳良娣本來就不信任, 自然不會過多去懷疑。

換句話說,陳良娣是否先背叛了李良娣, 與她又有何幹系?

這後院關系錯綜複雜的,她只要知曉先前陳良娣的話提點她甚多就可了。

所以,姜韻只低眉順眼地說了一句:

“不管陳姐姐和李良娣之間發生了什麽事,那都和妾身無關。”

她話音看似溫和, 卻透着些許薄涼。

陳良娣卻是笑了:“你說的是。”

姜韻不知她在笑什麽, 今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她想早些回去, 将這些理清楚,遂頓,她輕聲說:

“時間不早了,妾身就先回去了,陳姐姐也早些回去。”

她剛轉身,就聽見身邊傳來一句甚輕的:“妹妹還請小心王妃。”

語音甚輕,讓姜韻幾乎要聽不清。

可偏生她聽見了,姜韻一怔,她倏然偏過頭,想去問陳良娣是何意,卻見陳良娣早就轉身離開,仿若适才那句話不是她所說一樣。

姜韻狠狠擰起眉心。

方才李良娣許多話都可忽視,但有一句話,卻被姜韻記在心中。

李良娣說,陳良娣心細如塵。

陳良娣在府中待的時間和王妃相似,對王妃和府中情況比她要知道得多。

陳良娣究竟察覺到了什麽,才會叮囑她,讓她小心王妃?

而且,偏偏是在今日?

姜韻心中藏了許多疑問,可她看着陳良娣的背影,知曉陳良娣不會和她明說。

或者說,陳良娣能幫她到這一步,已經很出乎姜韻的意料了。

今日跟在姜韻身邊的是鈴铛。

鈴铛一臉震驚和遲疑:“主子,陳良娣這話是何意?”

姜韻細眉皆擰在一起:

“我也想知道……”

王妃有孕,究竟會和她牽扯到什麽關系?

姜韻眸色晦澀難辨,一路沉默到了淬錦苑。

綏枝不知發生了什麽,端着廚房備好的綠豆湯走進來,那次在正院中秀琦提了一句,她就記在了心中,院子中有了小廚房後,她就常備着涼的綠豆湯。

姜韻接過碗,白皙的指尖點在碗壁,依舊在失神。

綏枝将疑惑的視線投在鈴铛身上,鈴铛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淬錦苑漸漸陷入安靜中。

不知過了多久,姜韻才回神,她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鈴铛忙上前:“主子,快用午膳了。”

姜韻卻是将碗一推,倏然擡眸,她說:

“我身子有些不适,請太醫來。”

鈴铛立即擰起眉:“主子哪裏不舒服?”

姜韻沒說話,綏枝卻是有眼色地立刻道:“奴婢這就去。”

淬錦苑請太醫的消息傳出去,各院子的反應皆不同。

秋籬院的陳良娣聽罷,頓時失笑:

“她倒是機靈。”

錦繡一臉不解:“姜良娣請太醫,和機靈有甚關系?”

她有些吃味。

她太了解自家主子了,何時誇過這後院旁的女子?

陳良娣只掀唇笑道:

“娘娘有孕來得太巧合,總叫人心生不安。”

“對她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王妃無子時,許是會任由姜韻誕下這個子嗣。

可如今王妃有孕,還會任由姜韻平安生子嗎?

都不知曉。

趁機稱病,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正院中。

秀琦一臉不好地擰眉:“娘娘,您說她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

香爐中熏煙袅袅,王妃在這中輕輕擡眸,她眉眼不動,只平靜地反問秀琦:

“她能察覺什麽?”

話中冷意,讓秀琦倏然噤聲。

她總覺得,自娘娘生産後,就和往日有些不同。

她說不出來,只覺得娘娘過于冷靜了些。

她往日所期盼的現象,真的來臨時,她卻莫名生了幾分不寒而栗。

太醫給王妃開了安胎藥。

藥味苦澀。

如今四下無人,秀琦剛準備接過來,就見王妃直接擡手,将碗中的藥一飲而盡。

秀琦臉色生變,遂頓,立即低下頭去。

一碗喝完,空中澀意不散,可王妃卻只像喝了口水般平靜。

她說:“每日的安胎藥,按時送過來。”

秀琦咽了咽口水,道:“是。”

她看着自家娘娘平靜的眉眼,袖子中的手卻不禁輕顫了些,曾幾何時,自家娘娘只聞藥味就要擰眉。

靜了半晌,秀琦才小聲地說:

“那姜良娣那邊——”

話音未盡,就被王妃打斷:

“随她去!”

王妃擡頭,眸中清醒透徹:“任她身子不适,她又能躲多久?”

“遲早都要出來的,何必打草驚蛇。”

秀琦頓時醒悟。

殿下離開長安至少三月,難不成姜韻這一病,能病三個月不成?

她輕輕垂頭:“是奴婢多慮了。”

王妃卻忽然眯了眯眸:

“你方才說,今日李良娣攔了陳良娣和姜良娣的路?”

秀琦點頭,不知王妃為何問這個。

王妃幾不可察地擰眉,她似在和秀琦說話,又似在輕喃:

“倒是奇了怪了,她怎會和姜韻走近?”

若說當初,陳良娣投靠還是側妃的李良娣,是為了府中平衡,求個安靜和自保。

那她和姜韻走近,豈不是自找麻煩?

王妃百思不得其解。

最終,她冷着臉下令:“盯着姜韻和陳良娣,本妃倒想知道,她究竟哪點引了陳良娣注意。”

秀琦斂住心中的訝然。

她總覺得王妃待陳良娣過于重視了些。

王妃觑了眼秀琦,就知秀琦在想什麽。

可王妃心中搖頭。

衆人皆說殿下待姜韻特殊。

但她比誰都清楚,在這府中,論特殊,誰都比不過陳良娣。

說來可笑。

她知殿下不會水,還要拜陳良娣所賜。

那年,她們皆還未進府,一行人外出游玩,陳良娣因要參加第二年選秀,從江南進長安,入住在其叔父侍郎府中。

她們自幼生長在長安,陳良娣和她們皆不熟,一個人落了單。

偏生那般巧,殿下落水時,就在陳良娣所在附近。

陳良娣雖不會水,可是卻知曉殿下是皇子,若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她們陳氏一府恐都讨不得好。

陳良娣手上有道疤,就是在那時所落下的。

她身子單薄,只來得及拉住殿下一只手,那是王妃第一次見到殿下失态,他該是不會水,被陳良娣拉住後,就攥得甚緊,根本不松手。

那時她和殿下未有過多接觸,不想惹麻煩,她站在竹林中,根本不知該不該出去。

她親眼看見陳良娣眉心擰在一起,似有痛苦閃過,她手腕在河道旁的石頭上磨出了血跡,好不容易等到旁人過來,她卻體力不支地落了水。

江南女子溫婉依人,她自也是不會水。

皇子在別院落水,事關重大,皇室封鎖消息,根本沒有幾人知曉,事後別院不知死了多少奴才。

這事,王妃也是聽長輩說起,才知道殿下當時落水并非意外。

後來,她和陳良娣作為秀女,同一批進宮選秀。

她被封為王妃,而除了她外,陳良娣是進府女子中位份最高的女子。

回了國公府後,王妃才知曉,陳良娣是唯一一個,殿下親自和貴妃要求進府的女子。

殿下對陳良娣算不得多歡喜,他當初求了貴妃,讓陳良娣進府,許不過就是為了報恩。

可是……

王妃低斂眸,輕扯了扯唇角。

若陳良娣知曉,當初拼死救了殿下,換來的卻是這般結果,她還會救嗎?

誰知道呢?

殿下想報恩,自然算不得有錯。

可至今,王妃都記得,陳良娣聽說自己被留牌子許宗室的時候,臉色剎那間煞白的情景。

她低頭藏得太快,若非王妃一直看着她,許是會錯過她的表情。

世家女進宮參加選秀,是聖旨,卻未必是所有世家女想要的。

一個對殿下無感,卻身份特殊的女子,王妃不怕陳良娣争寵,卻又不得不在心中深深忌憚她。

陳良娣哪知曉,王妃會這般在意她?

若她知曉,必是會笑,但凡殿下真的記住那次恩情,後來又豈會有她書房跪求一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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