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回憶
地面重新變得整潔起來,向雲把掃帚和拖把清理了放回原位,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一邊用紙巾擦手,一邊問林栀心:
“林老師,你今天學校那邊有沒有安排?要不請個假我送你去醫院看一下傷。”
今天才周三,不是休息日,雖然現在是八月初,學校裏的學生們已經放了暑假,但學校的老師各自身上都還有任務,林栀心昨天就去了學校的圖書館整理資料。
向雲擔心林栀心學校裏有事需要處理,她不确定林栀心是否已經請了假,就順帶提了一句。
林栀心的感冒有點嚴重,自己随便買藥掌握不好度,加上她腳崴了,又被玻璃劃了一道細窄的傷口,向雲覺得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好。
“唔,這點小傷,用不着上醫院,應該差不多止血了,學校那邊我待會兒打個電話請假。”
林栀心的狀态好一點了,恢複了精神,說話也不那麽踟蹰。
說到這裏,她轉頭看向向雲,忽然意識到向雲身上的衣服還是昨晚離開時的那一套,而且皺巴巴的,還有汗水拓幹的痕跡,不像是剛剛起床的樣子。
似乎……才剛下班?
她愣了一下,沒由來地心尖一顫,扶着沙發站起來,問道:
“你昨晚是不是通宵了?”
話題轉得太快,向雲差點沒反應過來,她将擦過手的廢紙扔進茶幾旁的紙簍,遲疑了兩秒鐘才回答:
“嗯,我剛從公司回來。”
林栀心看着向雲,後者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眼睛裏隐約有掩藏不住的疲憊,眼角因為熬夜的緣故微微泛紅,眼白上還布着一層血絲。
她抿了抿唇,愧疚地說道:
“真的很對不起,你工作這麽累我還給你添麻煩,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真的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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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雲凝望林栀心的眼睛,想再勸,又意識到自己作為林栀心的朋友,其實沒有立場幹涉林栀心的決定,更沒有資格一而再地以自己認為好的方式去說服林栀心。
她嘆了一口氣,低頭時,卻看到林栀心腳背上已經包好的傷口又滲出血來。
“啊……你腳上的傷又流血了!”
剛剛勉強止住了血,但是林栀心站起來的時候可能拉扯到傷口,才一會兒就染紅了紗布,向雲光是想想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林栀心的腳已經疼得麻木了,沒有感覺到異樣,此時向雲一說,她才低頭看見紗布上紅了一大片。
才剛說了自己沒事,立馬就被打臉。
向雲有點着急,這麽久了還沒止血,多半是劃到靜脈了,為了讓林栀心安心去醫院包紮,她補充說道:
“我昨晚通宵加班,今天也感覺有點不舒服,想去醫院看一下,你跟我一起去吧,順便包紮傷口,拿點藥。”
林栀心尴尬極了,耳根暈起一層薄紅,她拿不準向雲是真的身體不适,還是為了讓自己答應去醫院才故意這樣說,後者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向雲到來之前她滿心的沉郁都好像被風吹走了似的,明明身處寒夜,疼痛孤獨,又暗無天日,向雲卻總能給她帶來溫暖安心的感覺。
她糾結的負面情緒漸漸平複,取而代之是羞澀窘迫,最後無可奈何,只好妥協,答應跟向雲去醫院。
向雲扶林栀心下樓,開車離開小區。
行車途中,林栀心回眸看着向雲認真的側臉,心裏百感交集。
昨夜她睡得不穩,噩夢連連,卻無論如何醒不過來。
她夢到李笙,與她們無疾而終的初戀。
李笙大她兩屆,是校文學社的才女。
為了追逐李笙,她努力學習,品學兼優,跳了兩次級,才能和李笙同班。
她們曾經那麽要好,初中認識,上了同一所高中,又考上相同的大學,李笙幾乎陪伴她度過了整個學生時代。
不知道是誰先主動,但李笙牽着她的手,在月下給她告白的模樣,她依舊清晰地記得。
每一次回憶牽扯了過往,都像是潰爛流膿的傷疤被揭了表皮上的痂,将掩蓋在下邊的膿水翻出來,痛得鑽心。
她也曾那麽信任一個人,年輕氣盛的時候,像着了魔似的,為了李笙向家裏出櫃,不惜與父母鬧翻,斷絕一切往來。
但李笙出國留學走得灑脫坦率,就在她和父母斷了聯系的第二個月,與她說分手時眼裏還閃着明晃晃的笑。
那一字一句都在講說未來,但李笙的未來裏,她卻被迫排開。
李笙完美地诠釋了什麽叫拿得起,放得下,而她卻獨自一人度過了漫長又寒冷的嚴冬,最後将自己的脆弱的心用禮貌的微笑僞裝起來。
時間确實是最好的良藥,能讓她漸漸淡忘當初的傷痛,只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驟然入夢。
她們之間過往的一切,像是一場游戲似的,說散場,就散場了。
原來只有她認真了。
等她好不容易擺脫夢魇,扯過手機來看時間,發現已經過了早上八點。
夢裏的場景還殘留在她的腦海裏,李笙缱绻的話語在她耳側喃喃低鳴,臉上溫柔的表情也似乎出現在她的視野裏,讓她有些恍惚,險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過了好一會兒,林栀心才将低落的情緒從回憶裏抽離,聯想到李笙近來的胡攪蠻纏,她嗤笑一聲,她怎麽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與李笙再次相見,除了滿心疲憊,她再沒有了旁的感覺,怪她當初戴了太厚的濾鏡,才覺得李笙優秀異于旁人,如今摘掉了再看,也就不過如此了。
林栀心出了一身冷汗,喉嚨灼得難受,想起來倒杯水喝,但身體虛軟無力,腳踝雖然好了一些,落地踩着還是有點疼。
她離開卧室去了客廳,取來桌上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溫水,才喝了一小口,她喉嚨一癢,頓時被水嗆住,水杯脫手砸在腳邊,響聲清脆。
喉嚨難受極了,以至于她咳彎了腰,紅了雙眼。
玻璃碎片劃破她的腳背,血湧出來,淚眼朦胧之中,一片猩紅。
等喉頭的癢痛消減,林栀心想到自己近來的遭遇,身心俱疲,想哭,卻哭不出來,像是有什麽堵在心口,不得排解,無處安放。
向雲就是在這時候,敲響了她心裏那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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