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家宴 我已經做主,明日就将康嬷嬷送回……

“晚橘,外邊發生何事了?”

晚橘也聽見聲響,她放下手中的活,挑開珠簾向外望了一眼。

天色已然暗了下了,院內的石燈幽幽地亮着。夏日多飛蟲,有光亮的地方必然聚着好幾團。來人步履匆匆,路過石燈之時,飛蟲朝兩側散開,而後又似雨絲似的洋洋灑灑地聚在一塊。

那人徑直朝屋裏走來,離得近了方才瞧出來者的模樣。

“姑娘,是國公爺屋裏的流玉。”

陳沅知擡了擡眸,懶懶散散地從躺椅上下來。她是國公府的嫡女,身份尊貴,又礙于生母是诰命夫人的緣故,陳弦待她尚且不錯。有好幾回,吳氏沖他抱怨,說老夫人偏心,眼裏只有大姑娘這一個嫡孫女,他也只是好言好語地充個和事佬,從未親自過問。

今夜倒是新奇,竟差屋裏的流玉過來請人。

陳沅知行至屋外,夜裏的微風清清涼涼,教人心頭舒爽,她掩唇打了個哈欠,開口問道:“爹爹有何事,竟教你親自跑一趟?”

流玉福身,恭恭敬敬地回答:“國公爺說好些日子沒聚在一起用膳了,特叫奴婢過來請姑娘去前廳聚一聚。”

陳沅知攏着衣裳,眼眶因方才的哈欠蒙了一層水霧,她才睡醒,整個人都有氣無力的,嬌軟極了:“這倒是件稀罕事。你且去回話,我一會兒就過去。”

流玉應了聲是,穿過院子,消失在拐角處。

“姑娘。”銀荔從屋內捧了件輕薄的披風,搭在她的肩頭:“夜裏涼,莫要站在風口。”

她家姑娘最是怕熱,一到夜裏便恨不得鑽到風口裏去。

“不妨事。涼些才好。”陳沅知收了披風,對折後搭在手上,跨過門檻邁進屋內:“替我梳洗一番。”

吹了風,又用涼帕子擦了臉,一想到稍後需去前廳一起用膳,她就頗為頭疼,連着困意都一并消散了。

陳沅知到前廳的時候,除了老夫人身子不适,不願出門外,其餘人幾乎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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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坐在國公爺的右側,柳姨娘雖是妾室,可席間盡是小她一輩的,故而她也挨着國公爺,坐在他的左側。

陳容知黏着吳氏,陳宴俊坐在陳容知的身側。就連平日軟弱可欺的陳瑾知也有了幾分底氣,垂着眸子同柳姨娘說着話。

唯有離屋門最近的風口還留着一個位置。

她坐在那兒,哪裏有半分嫡小姐的地位,反倒像個登門拜訪的外人。

尋常人碰上這樣的場面,心裏定是揪着,說不上的難受勁。

可陳沅知早已習慣了。

她面上帶笑,一點兒也瞧不出半分不快。

“母親,我要吃芙蓉糕。”陳容知指了指陳弦面前的那疊糕點,語氣滿是嬌意。

“多大人了,竟吃些甜食。”吳氏将糕點取來遞與她,

嘴裏雖說着她的不是,實則毫無責怪之意。

陳沅知原先是會心頭一冷,只覺有一把冰冷的刀子插/入她的胸口。時間久了,她倒是都忍了下來,逐漸摸透這是陳容知刻意而為後,愈是不為所動。

陳弦瞥了一眼吳氏,猜着桌上一圈人各懷心思,他将勸慰的眼神落在陳沅知的身上“沅兒近來可好?在進奏院有沒有累着?”

“謝爹爹關心,一切都好。進奏院的事不算多,也并未累着。”她一五一十地答道。

陳弦滿意地捋了捋胡子,他膝下有三女,撇去個人情感,毫不偏心的說,陳沅知确實是三個姑娘裏最端正持重的。

“若有事盡管同爹爹說,府裏上下都是向着你的。”陳弦才說完這話,吳氏就忙不疊地扯着他的袖子。

陳沅知看在眼裏,并未理睬,只管自顧自地吃着眼前的菜肴。

“你看,平日裏你也忙,顧不上這麽多事。有些事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陳沅知手裏的筷子一頓,碗裏的糖醋魚頓時不香了,她猜着了話中之意,是以冷着聲音道:“爹爹有話不妨直說。”

陳弦瞪了一眼吳氏,責怪她趕鴨子上架,不給他措辭的機會。可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接着說,反倒顯得他心虛。

“康嬷嬷是宮裏的老人,接來府裏小住并未不妥。可她到底上了年紀,讓她教兩個丫頭,這不是折騰她嗎?”

怪不得今日陳容知只鬧了一回,她自知光憑一己之力無法轉圜此事,就打算趁着晚膳之時将國公爺搬出來。

陳沅知放下銀筷,拿着帕子拭了拭嘴:“确實折騰。”

“對嘛。所以爹爹覺得...”還未等陳弦說完,陳沅知就起身,神情嚴肅道:“所以二位妹妹還是省些心,好好學規矩,也能讓嬷嬷稍稍輕松些。”

“沅兒!”陳弦一巴掌拍在桌面,碗筷叮叮當當地響了幾聲,他作為一家之主,被晚輩駁了面子,心中自是不快:“我已經做主,明日就将康嬷嬷送回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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