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又一個重生者
本來,徐夫人和劉靜安都為妞妞捏了把汗,怕她對答失儀。沒想到,她敲詐了皇帝的玉佩,照樣把皇帝逗得開心大笑。
但是徐夫人還是覺得,皇帝把玉佩送給小妞妞,似乎不妥。她小聲對林妞妞說:“太平,把玉佩還給皇上——好孩子不能随便要別人的東西,而且這玉佩太貴重了,不是普通人能戴的。”
文元帝卻一擺手,說:“不必。”他笑道,“剛剛小妞妞也說了,這是朕送給她的,又不是她跟朕要的。”
徐夫人讪讪地笑笑,不好意思再說什麽。
林妞妞得意地攥着玉佩,心說——我不戴,我天天拿着玩兒;我拿着皇帝給的玉佩,看你們誰敢惹我!
文元帝逗過了小妞妞,又轉身向劉靜安,鼓勵他好好讀書,将來為國效力。
劉靜安很激動,恭敬稱“是”。
随後,文元帝告辭。
徐夫人送文元帝出來,劉靜安領着林妞妞跟在後面。出來就見胡圖和馬拴柱兩個人,還在院子裏遠遠地站着。
原來,是連升不讓胡圖和馬拴柱走。因為連升想,誰知道等會兒皇上想不想見那倆孩子啊,尤其是會武功的那個小子,顯然皇帝對他很是欣賞。如果他們跑了,他可上哪兒找去。所以,他就讓他們遠遠地在院子裏站着。
剛才,胡圖和馬拴柱已經從蘭香那裏知道,确實是皇上來了,是來看望徐夫人的。
這會兒,馬拴柱看到皇上出來。登時就暈了。“原來這就是皇上啊,皇上真有派頭啊,比田黃大将軍威風多了!”他這麽嘀咕着,忽然向後一仰,躺在了地上,竟然真地暈了過去。
胡圖卻不像馬拴柱那麽沒見識,他遠遠地站着,低頭躬身,以示恭敬。
林妞妞出門來,撒開劉靜安的手。揮舞着玉佩向胡圖跑去。旁邊人看得心驚肉跳,生怕她摔一跤,把那麽貴重的玉佩摔爛了。
“圖圖——”林妞妞沖胡圖叫道。
她也不管倒在地上的馬拴柱。踩着馬拴柱的手就跑過去了;馬拴柱被她踩到,疼得“哎喲”一聲,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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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圖,我有漂亮的好東西哦!”
林妞妞沖胡圖顯擺自己剛剛得到的玉佩,心說。你做一年的手工,也不及我賣萌片刻鐘掙錢多哦!
胡圖沒說話,只低頭沖着林妞妞笑了笑,随後他拉起林妞妞的手,繼續保持躬身站立的姿态。
林妞妞不嚷了,她好奇地看看胡圖——胡圖與平日相比。神情顯得格外恭謹——她湊到胡圖身邊站定,學着胡圖的樣子,躬身而立。
林妞妞這副“小大人”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又把文元帝逗樂了。
文元帝又對徐夫人說:“看到他們這群孩子,就想到我們小時候——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朕十幾歲;你比小妞妞略大些,不過六七歲的模樣。那時你剛來到黎府。經常哭鼻子……”
徐夫人低下頭,淺淺地陪着笑。
衆人一路走到門口。
文元帝請徐夫人留步。因為他是微服出巡,不想讓別人知道他來過梁州。
徐夫人便在門內跪下送別,讓劉靜安出門送文元帝等人離開。
稍後,劉靜安回來了,他攙起母親,送母親回房休息。
徐夫人跟他說:“等會兒你要囑咐衆人,別把皇帝到過咱家的事情說出去,皇帝是微服潛行,怕外人知道後起了歹意……”又說,“還有太平那塊玉佩,你要告訴秦娘子,這是貴人給的,千萬要收好了,別讓她随便拿着玩兒。”
徐夫人病體初愈,剛剛接駕又耗了精神,只覺身體像散了架一般。回到房中,勉強更了衣,便去炕上躺下來。
當天的晚飯她也沒吃。雖覺得身心疲倦,卻怎麽都睡不着。後半夜的時候,忽聽外面淅淅瀝瀝的聲音,原來是下雨了。
雨聲侵擾,徐夫人更加難以入睡,往事一幕幕浮現在她的心頭。
她小時候,她的父母先後因病過世,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父親的家族那邊又沒有什麽人,她便被外祖父接到了黎府。可是她跟黎府上的人都不熟,她感覺既孤單無助,又驚慌不安。
外祖父心疼她,經常把她帶在身邊,所以她有機會見到當時還是皇子的周晟景。
周晟景性格爽朗,不拘小節,他經常哄着她玩兒、逗她開心。
慢慢地,她跟周晟景熟了,竟然生出一種親人式的依賴。
那年,周晟景要選妃,她竟然大着膽子對周晟璟說,她要嫁給他。
他笑着答應了。可是最後,他卻迎娶了敬國公府的嫡長女為正妃。
當時因為這件事,她傷心地大哭了一場,兩天沒有吃飯,還把周晟景送她的東西都扔了……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她和他年紀相差那麽大,而且她的身份地位也配不上他,怎麽就會動了那種心思?
他當時答應她,也不過是覺得她小孩子有趣,随口那麽一說,是逗着她玩兒的。她怎麽可以當真?
徐夫人一夜未眠。
早晨起來,蘭香見徐夫人面色蒼白,不由吓了一跳。
徐夫人卻不讓她聲張,怕靜安知道了,讀書的時候分心。
等劉靜安上學走後,徐夫人起床,喝了一碗清粥。但是過了沒一會兒,她就吐了。
蘭香唬得不知怎麽好。她問:“太太,要不我們請個郎中來吧?”
徐夫人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不必……”又說,“按我上回開的方子,煎副藥來吧。”
蘭香只得去煎藥。她一邊煎藥,一邊忍不住垂淚。她以為,皇帝親自到侯府來看望太太,太太會覺得高興,身體也會好起來。哪知道,太太似乎更添了心事,昨夜一晚之後,病得更嚴重了。
藥煎好了,蘭香濾出一小碗,端進屋來給徐夫人喝。
徐夫人喝罷藥,躺在炕上休息。
蘭香趁機說道:“太太,昨天連皇上都誇安哥兒的學問好呢。”
徐夫人喘了口氣,淺淺地笑了笑,說:“只要安哥兒不行差踏錯,皇上自然會照顧他,他的前途也便無憂了。”說到這兒,她又幽幽嘆道,“我的心,總算是踏實了。”
聽徐夫人這語氣,又像是在交待後事一樣。蘭香不禁皺眉。她說:“太太,您熬了這麽多年,不就為的看着安哥兒有出息嗎?如今有皇上護着他,他日後的前程肯定一帆風順……這麽好的日子,咱們可要好好地過下去啊。”
徐夫人苦笑,說:“我這一輩子,實在是窩囊夠了。我能活到現在,全賴菩薩保佑。如今,我心中再沒有怨尤……”她又看向蘭香,說,“我心中只惦記兩個人,一個是安哥兒,另一個是你——安哥兒已經有了着落,蘭香你将來可怎麽辦呢?當年我自身難保,只怕他們給你提的人都不可靠,于是索性把你留了下來……如今,再想安排你的歸宿,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太太……”蘭香忍不住落淚。她說,“您雖是主子,待蘭香卻像女兒一樣。蘭香沒想過嫁人,就想這麽侍候太太一輩子。”
“傻丫頭,我豈能護着你一輩子?女人,将來還是要有個歸宿的啊!”徐夫人感嘆道。又說,“幸好你還有秦娘子,有她在,我也不用十分地惦記着你。”
蘭香聽徐夫人說話,心中難過,卻又不敢哭出來,只能咬着嘴唇悄悄垂淚。
忍了會兒,蘭香說:“太太——不是蘭香多嘴,太太的病,都是心思過重的原因;如果太太能看開些,這病也早就好了。”她停了一停,又說:“太太,既然菩薩讓我們再活一次,我們就要好好活下去啊;如果不珍惜這個機會,那豈不是違背了菩薩的意願?”
徐夫人一楞,她瞪着眼睛,吃驚地看向蘭香……
文元帝從梁州回到了京城。他坐在宮中的禦書房中,默默地看着龍書案上的水仙圖,那正是徐夫人畫的那張畫。
連升在旁邊侍立,心頭忐忑不安。
文元帝看了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說:“幸好禮部的人還算有規矩,沒把這張畫弄沒了。”
連升忙陪罪:“是老奴疏忽,竟然把節孝夫人的折子給漏了。”
“也不怪你——”文元帝擺手,說,“天底下稍微有個名號的,都要給朕遞請安折子;如果朕全都要看,還有精力去處理國家大事嗎?”
“但是節孝夫人總是跟別人不同的……”連升戰戰兢兢地說,“她是黎大人的遺脈,又跟陛下有兒時的情誼……”
“朕一直當她是妹妹。”文元帝說道。
“是——”連升應了一聲。
文元帝拿起水仙圖看看,随後又放下,說:“你也看到了——當年那個純真可愛的小姑娘,變成了什麽樣!”他內疚地說,“這些年我完全忽略了她,根本不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
連升屏息斂聲,不敢說話。
文元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連升——”
“在!”連升小心地上前答道。
文元帝看着連升,說:“朕交給你一項差使——你去忠義侯府,替朕好好照顧節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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