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夫人們的知心話

南夫人着急讓人打掃布置城守府的後宅。

其實城守府裏,之前一直有崔明珍和祝三娘住着,雖然不比劉彥昭在任時,裝飾奢華富麗;但是一應家具也是齊備的。

但是南夫人覺得,崔明珍等人用過的東西晦氣,于是叫人全部撤掉,牆壁也要粉刷一新。随後又因為從南方帶來的傭人少,她又接三岔五,不時地叫人牙子來,挑選購買下人。

南夫人勸徐夫人也買幾個人用。

徐夫人笑着辭了,她說:“我府裏人少事少,我平時既不出門、也不待客,夠用的就行了。”

南夫人說:“何不給靜安買個丫頭?”

“給靜安買丫頭?”徐夫人楞了一下,旋即明白,這是預備給靜安通房的。她掩口笑道,“他才多大,還不到那時候呢!”

南夫人說:“你現在買下來,先養在自己身邊、慢慢調|教着,過幾年再送到靜安房裏。這樣從小養起來的,将來也聽你的話。”

徐夫人聽這話,猶豫了一下。不過她還是說:“還是算了吧,再過兩年再說。靜安還是太小了,若知道是養了給他通房用的,只怕亂了他的心思,不能專心讀書了。”

南夫人說:“我卻不那麽想!男孩子嘛,若是及時地明白了那件事,反倒能心思安定,專注地做大事了,等将來結婚後,也不會受老婆鉗制……”又說,“若知道現在能調回京城這邊來,我早就為念恩預備幾個了。當時還以為。這輩子要老在湘南,還差點給念恩在那邊訂了親呢!”她又興奮地說,“幸好沒訂——如今老爺的官職上去了,我可要給念恩選個名門閨秀做媳婦!”

看來,南夫人因為丈夫升了官,志得意滿,對一家人的未來生活,已經有了很多的謀劃。

徐夫人沒接言。因為在她在看來,是個女人就比她會管家、會過日子。而她呢,純粹是生活低能。若沒有蘭香一路扶持。她都活不到現在;若沒有皇上聖恩體貼,她也過不了這麽舒心安逸。

忽然,徐夫人想起一件事。她對南夫人說:“表哥初到梁州。公事繁忙……其實我有一事想請他幫忙,卻一直沒機會開口。”

南夫人說:“有事你就說話啊——咱們自家人,他再忙,你的事他也要管啊。”

徐夫人說:“是這樣的——我們府上之前那個妾室的事,想必您已經聽說了?”

南夫人點頭。早在到達梁州之前。她和丈夫就已經把徐夫人家裏的情況,以及崔明珍、宋英豪、宋秋蓮等人的關系,打聽得一清二楚。她對徐夫人的遭遇也是極為同情的。

徐夫人又說:“我曾經想攆她出府。可是後來想到,若真攆了出去,恐怕她在外面又四處招搖。若是再惹出什麽事來,必定會讓人再次提及。她曾是我們府上妾室的事,那麽我們府上的名聲還要被她再帶累一回。後來恰巧打聽到,我攆她的那封文書已經丢了。而且當時因為崔明珍從中作梗,也沒有在城守裏存檔。所以我這樣想,索性我就當她還是我府上的人,把她往城外的莊子上一關,關她一輩子算了。”

“哦。這樣啊——”南夫人說。又說,“這樣也好。把她關起來,時候長了人們就忘了有她這麽一個人,外人也不知道她跟咱們府到底還有沒有關系。再說了,反正咱們也供得起她一口飯吃。”

徐夫人點頭,說:“我正是這個意思……只是,我想把靜玉也送到莊子上去,讓他跟他娘在一起。”又說,“我想拜托表哥的事,就是想讓表哥派人把靜玉和他的奶娘,從劉家莊裏接出來,一同送到城外的莊子上去。”

“這倒不是什麽大事,回頭我告訴你表哥,讓他派人去辦這件事。”南夫人說,又說,“只是我覺得此事你要三思——你雖然心慈,不欲讓她們母子分離;可是那宋氏品德敗壞,恐怕不适宜教養孩子——你還不如把那孩子養在自己身邊呢。”

徐夫人尴尬地笑笑,說:“我身體不好,靜安又小,恐怕無法分神再照顧那孩子……”又說,“我們侯爺子嗣單薄,只有靜安和靜玉兩個。我不忍驅逐宋氏,也是為了靜玉着想。我只希望他長大之後,能夠明白是非,體諒我的一番苦心安排。”

南夫人想,這是表妹家的家事,她以前跟這位表妹也沒什麽來住,不太清楚表妹的脾氣。所以她雖覺得有些不妥,卻也沒再多嘴。

這時徐夫人又說:“我還想把我們老太太身邊,一個叫貴喜的丫頭,一并接出來,随後送到我這裏來。”

“哦?”南夫人奇怪,不明白徐夫人為何單指名要這麽個丫頭。

徐夫人說:“是這樣的,我手下只有蘭香一個像樣的丫頭,所以想跟老太太把貴喜要過來,跟蘭香也有個替換。還有,我還想跟二老爺再要兩房家人——但是你知道,我們二老爺外號‘皮笊籬,不漏湯’,這事要容後再商量。”

南夫人笑着點頭,沒再說什麽。

一個月後,黎大人一家正式入住城守府。

随後年關馬上又要到了。

徐夫人的祿田原本是內務府管理下的皇莊,按慣例,都是秋分之後結算。所以剛剛分給徐夫人的祿田,要等明年秋分才能分下錢來給她。

文元帝肯定考慮到了這點兒,所以一入冬,便着人送了一千兩的賞銀,并細碳、棉布等物品過來。

徐夫人之前生活艱窘,如今一下就是一千兩的賞銀,還有大批物品。侯府的收入,簡直可以用一夜暴富來形容。

可是,雖然一夜暴富,徐夫人卻仍然是一片平常心。沒錢的時候,她吃糠咽菜,也過來了;如今有錢了,她仍然吃素齋、穿常服,不見半分驕奢。而且她吩咐蘭香,也不可讓劉靜安驕奢起來,一切如過去,凍不着、餓不着就好,有錢無非多買幾本有用的書來讀。

徐夫人還是跟過去一樣,懶得過問俗務。這一千兩銀子和許多東西,依然是放手交給蘭香去打理。

反倒是蘭香,跟幾輩子沒見過東西似的,抱着銀子和東西樂開了花。有這些銀子和東西,侯府裏的生活終于不再緊巴巴的了,她和徐夫人的生活,終于奔上了富裕路。

蘭香跟徐夫人商量,今年過年多置辦些東西,給各人的打賞也豐厚一些。

徐夫人無所謂,她說:“反正銀錢也寬松,你看着安排吧,不必事事問我。”又說,“蘭香,把你的月例銀子漲到十兩。”

“十兩?!”蘭香一楞,說,“太太,這太多了,我還是領大丫頭的月例就行。”

徐夫人說:“這不算多。你跟別人不同,你是府裏的大管家,再高些也是應該的。”又說,“冬梅依照大丫頭的例,月銀二兩,打賞另算。”

冬梅便是貴喜,來到忠義侯府之後,徐夫人給她改了名字。當日接她出來的時候,徐夫人給了袁太君五十兩銀子,連同貴喜的身契一并要了過來,如今她正式是侯府裏的人了。

冬梅剛來的時候,蘭香對冬梅頗有防範。但是過了些日子之後,蘭香見那冬梅到也乖巧老實,只在後院做些針線,也不到處亂串……蘭香便漸漸不再以冬梅為意。

這天,蘭香開列了單子,叫下人出去采買年貨。她自己則雇了乘小轎,打算去秦娘子家裏串門。

蘭香這是吸取去年的教訓。去年抱着妞妞逛街,可把她累慘了,若不是孫有財後來相送,她都不知道怎麽把妞妞抱回去。

今年她還想帶着妞妞去逛年集。但是妞妞可比去年更高更胖了,她可不敢再抱着逛了,一定要找個代步的工具才行啊!

說起來,林二郎的燒餅鋪已經搬到“東來順”酒樓那邊,這邊的鋪子全給了秦氏經營。秦氏開布莊的同時,也經營裁縫鋪。

老高和胡圖都留在了秦氏這邊。老高年紀大了,只能做些掃地打雜的事情。冬天冷,他專給鋪子裏燒爐子,鋪子裏暖烘烘的,人們也樂意光顧。胡圖仍然是負責扛布、看看鋪子,順便看着妞妞。

此外,秦氏現在可不是自己做工了。她雇了一個會裁剪的婦人,另外還有兩個針線好的女工。她是真正的大老板了。

可是,秦氏輕閑了,林妞妞則苦了。

因為秦氏自己三歲就會繡花,便一直認為針線女紅的手藝應該從娃娃抓起。所以秦氏一有空,就找塊绫子描上花樣,繃上繃子,讓林妞妞拿去練手藝。

林妞妞苦不堪言,她這麽懶的人,竟然讓她做工?她真是煩透了,所以總是搗亂,要麽故意弄糊了花樣子,要麽假裝紮到手博同情。

一來二去,秦氏發現她的伎倆了,就吓唬她:“限你半天繡好這一朵花,否則不給飯吃!”

林妞妞扔了繡繃子跑開了。她跑到胡圖面前,仰着臉,撇着嘴,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說:“圖圖,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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