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對不起李部長,是我們把事情搞砸了……”
諾大的雜物房裏,只零零散散擺放着幾張黃漆桌子,滿滿的堆砌着一些用過的廣告牌、顏料,彩色的條幅。戴眼鏡的校園報女記者四人齊刷刷站成一排,面有愧色,神情有些不自然,早已沒有了先前咄咄逼人的氣焰。
“你們知道就好!知道現在這件事被吵得有多熱嗎?有過少人在關注、讨論這件事?如果我們能夠挖到許子言的第一手采訪資料的話,那我們校報很有可能就直接飛黃騰達了,現在全被你們搞砸了。”
李金峰正正領帶,氣有些不打一出來,就是為了怕被別人挖走第一手采訪資料,還在上課的時候他就悄悄通知了學生會的同事,讓他們派個機靈點兒的過來堵許子言,自己則近距離監視,時事報告位置,沒想到找來的是這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還是把事情給辦砸了。
“實在對不起李部長,是我們拖後腿了,沒有完成任務,我們商量過了,願意在例會的時候做檢讨。”負責采訪的圓臉小女生微微俯了俯身子,語氣頗為真誠。
李金峰抱着胳膊,高高翹起的二郎腿顫了顫,微不可聞的點點頭,“鑒于你們認錯态度良好,做檢讨就不用了,但是第一手采訪資料還是要搞到手才行,讀者關心什麽、喜歡聽什麽,你們比我清楚,采訪的時候不用關心當事人的感受,挖點兒文字陷阱的活計不用我教你們吧?”
戴着黑框眼鏡的女記者輕咬了一下下唇,留下一小塊兒潤澤的水痕,遲疑了半晌,還是輕聲問道,“可是許子言那些舍友好像有些不按常理出牌……”
“哼,”李金峰冷哼一聲,冷冷說道,“你們是豬腦子嗎?非要在人來人往的教學樓門口堵人?鬧到最後還要我們給你們擦屁股!一切等我消息就好,許子言不住學校,那幾個人我會想辦法支開,你們吃一塹長一智,下次直接去學校外面堵人。”
四人面色均有些窘,尤其是那個扛攝像機的小哥兒,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瞄了。
“既然這樣,我們就回去等部長消息了,順帶寫寫采訪的提綱,争取将功補過。”戴眼鏡的長發女生似乎是這四人的頭頭兒,一發話,其餘四人均跟着點點頭。
“咳咳……”李金峰突然略顯不自然的輕咳兩聲,放下了高高翹起的二郎腿兒,眸光透過厚厚的鏡片鎖定了扛攝像機的高壯小哥兒。
“我聽說……攝像機摔壞了?”
空氣沉凝了那麽一兩秒,然後高壯小哥兒不自然的笑着說,“采訪的時候發生了點兒誤會,不過他們已經賠償了,我們打算晚一點兒就去買一臺一模一樣的還給財物部。”
“嗯……”李金峰點點頭,抹的油光水滑的腦袋反射着白熾燈慘白的光,“賠償了就好,損壞公物自然是要賠償的,只不過咱們學生會有自己的程序。”
四人對視一眼,均有些疑惑,還真沒聽說過呢……
“是這樣的,”李金峰正正屁股下的凳子,發出‘刺啦’作響的一連串兒聲音,在空曠的雜物房裏格外刺耳,“機器是你們從財務部借出來的,又在你們手裏出了問題,你們賠償是應該的。但是去和另一方責任人去洽談賠償問題,就是咱們學生會其他部門的職責了,所以賠償款在你們手裏不合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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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小記者勉強維持着臉上還算得體的微笑,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奔騰。東西要賠?錢還要上繳?這是讓她們自掏腰包的節奏了?
“當然了,”李金峰自然看出了幾人神色異樣,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會裏也不是讓你們自己貼錢的道理,你們只要拿着票據來我這裏報銷就行了。”
“李部長,那個……”攝像小哥兒想說些什麽,只是被李金峰打斷了。
“對了,我聽說小吳受傷了,你這算工傷,記得拿着醫院的票據來我這裏報銷就行。我代表會裏對你進行口頭表揚。”末了還自己為‘善解人意’的笑笑露出兩排小白牙……
校報記者四人組:我呵呵你個呵呵!
……
許爸最後一條語音之後便銷聲匿跡,靜悄悄的出租屋裏,許子言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在床上躺屍,腦子裏放電影一樣,把從小到大和許爸許媽的點點滴滴回放了一遍,記憶越來越清晰,腦子卻越來越沉。
許子言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眼角有些濕潤,其實他心裏已經翻滾過千句言,萬句語,只是到了嘴邊,又突然掩于唇齒,消匿于無形,或許面對這樣一份純粹幹淨的情感,沉默才是最好的回應吧,畢竟言語言語太過蒼白無力。
亂七八糟想了一大通,沒一會兒就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了,睡夢中沒了那個熟悉的懷抱,許子言蜷縮在床一側,緊緊環抱着自己。
閑乘月上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景象,其實他已經給許子言打過電話,只不過一直沒有接通。
輕手輕腳上了床,趴在許子言身旁,學長輕輕剝開飄在他額前的幾縷碎發,靜靜欣賞他熟睡的眉眼,唇角不自覺的翹起細微的弧度。
今天是兩家人見面的日子,雖然不忍,學長還是趴在許子言耳邊柔聲叫他起床。
“子言?”
沒反應。
“言言?”
還是沒反應。
“許子言上課要遲到了喽。”
“唔……”
十幾年學生生涯,這句話就像魔咒一樣無法打破,許子言聞言努力的想要睜開黏在一起的眼皮,但眼皮沉得就像是灌了鉛,數次努力都已無疾而終而收場。
閑乘月覺得許子言可愛的不行,讓他越來越稀罕。
把人抄起來抱在懷裏,掐掐他白皙的臉頰,“咱們吃完飯再睡好嗎?不好讓長輩等的。”
許子言小豬一樣在學長懷裏拱了一個舒服的小窩窩,閉着眼睛不理人,閑乘月啞然,低頭咬住了許子言小巧的喉結,小虎牙輕輕研磨。
“小懶豬,起床好不好?”
先前還在上學的時候,每天早上不厭其煩的叫王子文起床是黎明的必修課,閑乘月對此嗤之以鼻,現在……
“別睡了好不好?嗯?怎麽這麽困?”
“賴誰?”許子言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學長低聲悶笑,“賴我,是不是該出發了?”
許子言窩在學長懷裏,從六十倒數到一,又從一數到六十,暗嘆一聲,這才依依不舍的爬起來換衣服。
許子言除了賴床的時候磨磨蹭蹭,其他時候很是幹淨利索,沒兩分鐘就清清爽爽、神采奕奕站在了學長跟前兒,好像剛才那個哼哼唧唧的小懶豬不是他一樣。
“出發。”
許子言居高臨下的站在學長身前,向他伸出了白皙嫩滑的小手。
“出發。”
閑乘月眸中沁滿笑意,溫潤的大手包裹着許子言的小手下樓。
既執子之手,此生便不準備放開。
……
許子言先前以為學長會選一個B格很高的地方,至少得是個五星級級別的酒店,千算萬算沒算到學長竟然把這頓飯安排在了他爺爺住的園子裏。
“學長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呢,第一次見面哎,我空手是不是不好?”許子言有些懵,這爸爸媽媽都沒搞定呢,爺爺就駕到了,莫名有些慫了……
“不要緊張,爺爺人很好的,很和藹。”閑乘月一手握住許子言有些緊張的小手,一手攬在人腰間。
“我從小跟着爺爺長大,讀書寫字都是爺爺教的,就連名字都是爺爺幫我取的呢。”學長似乎和爺爺的關系是真的好,談起爺爺一向清冷的氣質都有些回暖。
“可我還是覺得有些緊張哎,我是不是穿的太随便了?感覺是不是不太穩重?”
許子言出門,只随便抓了一件白T,配了一條黑色長褲,幹淨又清爽。
閑乘月輕笑一聲,按住不安的小人兒,在許子言額頭上落下淺淺一吻,“我喜歡的,爺爺都會喜歡的。”
許子言:心跳有些加速呢……
“爺爺讀了一輩子書,平時最喜歡舞文弄墨,你不是歷史系嗎,和爺爺應該有的聊。”閑乘月似乎很享受許子言乖乖巧巧窩在他頸窩。
許子言有些囧,“我那點兒墨水哪裏敢在爺爺面前賣弄。”
閑乘月爺爺住的地方很是清幽,還是清時的四合院模樣,院子裏養了兩缸水蓮,滿堂清香,只不過已經過了花期,粉白的蓮瓣已經凋零過半。
兩個人到的時候,堂上的人正聊得熱絡,尤其是許媽和吳佳麗,隔着老遠就能聽到兩人爽朗的笑聲,許爸和另外一個清朗的男聲不時附和一聲,氣氛頗為和諧。
許子言心道:看來也不能小瞧了信仰的力量。
他可是清楚的記得,許媽和學長第一次見面可是以許媽憤然離場而不歡而散,沒想到因為一個虛無缥缈的老道士的幾乎話,許媽的态度幾乎立馬來了一百八十度大反轉……
“乘月帶着子言回來了,子言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歡,咱們上桌吧,都是一家人沒那麽講究,邊吃邊談。”吳佳麗老遠瞅見兒子帶着未來兒媳婦回來了,立馬起身招呼兩家人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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