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江陽不理他,也不用手機照明,徑直走進了黑黝黝的筒子樓。
李金峰本來視力就不好,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趕忙跟了上去。
外面已經夠黑了,沒想到裏面更黑,連個應急燈都沒得,可真是一絲光亮都沒得,東西又雜亂的很,各家做飯的家夥式都擺在樓道裏,留給人通過的地方實在是有限的很。
李金峰深一腳淺一腳跟在江陽身後,即使已經夠小心,還是被橫放在爐子旁的的椅子腿兒絆了一跤,直挺挺摔了出去。
‘完了。‘
電光石火之間,李金峰心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他可能要破相了。
這一路走來,狹窄的樓道裏可是什麽都有,圖釘兒、木頭茬子、各種水漬、油漬,即使他運氣比較好,沒有圖釘兒啥的,被糊一臉污水,也足以讓他想揭開自己面皮。
索性,脖子後面的衣服被一只大手死死拽住,李金峰就像一只小雞仔兒一樣,懸而又懸逃過一劫。
怎麽也是體育生,雖然因為那啥身體虧了一些,可這麽多年的訓練可都是實打實的,收拾李金峰自然像是玩兒一樣。
“嘿嘿……被絆了一下……”
一手“打蛇随棍兒上”功夫使得爐火純青的李部長,順勢拉起了江陽幹燥溫熱的手掌,雖然沒到十指相扣的程度,卻也相差不遠。
“你還真是……”
李金峰嘿嘿一笑,對江陽的評價不置可否,權當沒聽到。
越走李金峰越是“心驚”,這種地方怎麽能住人?
陰冷潮濕,到處彌漫着一股形容不出來的怪味道……
進來不到五分鐘,李金峰覺得鼻子已經有點兒不像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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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裏江陽做“那個“其實是有不得已原因的想法越來越強烈,如果江陽真的像是他們說的那樣為了錢饑不擇食的拜金小開,又怎麽會住在這種地方?
似乎真的有什麽是他了解的……
就這樣,兩個人手拉手一起上了四樓。
咳咳……
其實是李金峰自己非要拉着人家而已啦……
401
402
403
404……
江陽帶着李金峰停在了404的門口。
李金峰喉結顫動,不明白江陽為什麽選了這麽“不太吉利“的房間。
即使是二十一世紀,人們都是唯物主義,但是還是會下意識避開這種數字……
“怎麽選了這個房間?”
李金峰詢問的空擋,江陽已經打開了房門,房間裏同樣是黑漆漆的。
“因為便宜。”
李金峰:“……”
打開燈,裏面的燈泡能有兒二十瓦?
連個二十五平的小屋都照不亮,說他是二十五瓦估計都是高看它一眼。
“啊!”
剛進門,轉身關門的空當就和挂在牆上的一張遺像鼻尖對着鼻尖,李金峰下意識的驚叫出聲。
黃蒙蒙的燈光下,相片裏的人眼眶深陷,布滿深深凹陷紋路的腦袋上總共也沒有二十七根頭發,枯黃的雜草一樣……
即使是滿嘴沒剩下幾顆牙,這人依舊笑着,是看淡生死的灑脫,也是脫離苦海的平靜……
可在當時那個氛圍裏,李金峰只覺得可怖異常……
“不好意思……”
李金峰讪笑。
江陽摸出打火機點燃了擺放遺像的供桌上一株長明燭,燭火明滅不定,卻比頭頂的燈泡兒還要有用些。
“這位是……”
遺像上還有黑綢紮成的花,似乎是剛過世不久。
“我爸。”
“真是抱歉……”
李金峰确實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寡淡無味的安慰話嗎?
江陽似乎不需要。
“咔。”
清脆的打火機聲響,江陽點燃了一顆煙,叼在嘴裏,把手裏半盒煙遞給李金峰。
李金峰沒有接,直接從抽出江陽叼着的那支吸了起來。
江陽沒搭理他,自顧自又點燃了一根,慢悠悠走到床邊坐下吸了起來。
至于為什麽是床邊呢。
因為這二十五平的小屋裏唯一一張桌子用來擺放“他”的遺像了。
擺了兩張單人床的屋子,也放不下什麽東西。
不過雖然小,家裏卻是不亂,東西歸置的很是整齊。
李金峰坐在另一張單人床上,和江陽腳尖對着腳尖。
靜默的抽完了一根煙。
江陽把煙屁用力摔在地上,猩紅的火星頓時濺了滿地,轉瞬後歸于平淡。
三兩下把上衣扯掉,一把扯過李金峰叼着的半截兒煙放進自己嘴裏猛吸一口,攥着李金峰手腕把人摔在了床上。
翻身上床,膝蓋死死壓住李金峰小臂。
畢竟是一米八三的體育生,李金峰疼的吃呀咧嘴,強忍着想把手臂抽出來的沖動。
“你這是……”
“閉嘴。”
江陽一手夾着煙,三兩口把剩下的小半截兒吸完,食指潇灑的輕輕一彈,煙頭“砰”的一聲撞在了地上。
本來在二十五瓦的小燈泡下,李金峰瞧着江陽硬挺俊逸的臉都是隐隐綽綽,煙霧氤氲中,便更看不清。
“你叫李什麽峰?”
江陽坐在李金峰小腹,居高臨下睥睨着他。
“金!李金峰!”
這家夥!居然還不知道他叫什麽。
江陽挑挑眉毛,他還真不知道,只是掃了這個家夥的身份證一眼,早就記不太清。
誰知道就是這個連名字都記不清的男人,居然被他帶到了家裏。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得,估計以後也不會有了吧……
“剛你看到了,我爸過世了。”
江陽神色并沒有任何悲傷,一眼可以望到盡頭的眸子很是坦然。
“他其實是我的養父。”
又一個重磅炸彈。
“我是個棄嬰,他是個聾啞殘疾人,我們一直相依為命。”
“我很早就知道這個事情,所以一直很努力的學習,想要改變我們兩個的窮命,讓他過幾天好日子。”
“可你知道嗎,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讀書的命,我真的是用命在學習,可除了走特長這條路,是考不上高中、大學的。”
“上了大學之後,工作的機會多了起來,我們兩個的生活也在慢慢改善,然後發生的事情就很俗套了。”
“他病了。”
“一種我到現在都叫不出全名的病,我需要錢,我要救他。”
“然後的事情你也猜到了。”
“可他還是走了……”
即使朝思暮想的人現在就騎在他身上,可李金峰卻是生不出一點兒邪念,除了小臂因為長時間血液不流通有些麻掉。
江陽講述這些的時候語調都沒有一絲變化,好似不是在講述自己的故事,可李金峰明白,其中諸多心酸光用語言是不足以表達的。
心,驟然刺痛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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