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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眼前的照片,夫婦倆終于意識到眼前的青年确實是因為自己女兒的事情而出現的。
夫妻倆雙雙愣住,露出驚愕不安神色。
顧臻其實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是有一點是明白了。這夫婦倆大概是被祁則晟用什麽手段威脅了一下,才被帶到這裏來的。
而且看樣子,祁則晟還打算把這威脅繼續刷新一下存在感,靠這種非正當手段詐出對方的真實态度。
顧臻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靜觀其變。
他本人是不喜歡用這種方法抄捷徑的,畢竟人要是太過習慣與依賴于使用“非常手段”,總有一天會大意失荊州。不過他也不會用這種理由去勸祁則晟——祁則晟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從上輩子起可以說就深有體會。
祁則晟所認可的規則,不是他所認可的規則。祁則晟所認同的世界,不是他所認同的世界。
他們如今可以和平相處,是建立在雙方都自覺保持着一定距離的前提下。顧臻認為這個距離可以說是剛剛好,沒有任何想要貿然改變的意思。
何況,在這件事上,只要想起小孩身上那些可怖的傷痕,顧臻就不覺得祁則晟用些什麽手段會顯得過分。
祁則晟抖動着手上打印的A4照片紙,繼續威脅恐吓夫婦倆,說道:“你們要看清楚了,如果說謊騙我或者用話敷衍我,我也不是吃素的。”
“這小孩躲在我的車廂裏面,莫名其妙地用刀片偷襲了我。當然,連個話都說不清楚的小孩子……我也不好和她太計較對吧?所以我只找應該負責的人。小孩子的錯誤,當然是該父母負責的。”
“我一向是恩怨分明的。這小孩刮了我兩刀,連本帶利我只要她父親一只手臂……不過如果你們推脫不承認,我說不定會改變主意……”
他的語氣緩慢但是卻不容置疑,從頭到尾都帶了滿滿電視中壞人所專屬的霸道和專橫。顧臻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就看了他一眼,開始懷疑他是說真的還是只是在唬人。
祁則晟的臉看不出情緒。他的嘴角是帶笑的,但是怎麽看上去也不像是親切或者愉快的笑容。從顧臻這個角度看上去,他的神态很認真。
……理智上顧臻覺得祁則晟應該是在說笑的才對,不過有一瞬間顧臻又有點不确定——這家夥的性格深處一直掩藏着那麽一點瘋狂——按曾經某位背景有那麽點複雜的大人物的話說,是“有膽氣,會有大出息”。
……不過,對于顧臻來說,不過是間歇性神經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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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臻至今還記得祁則晟押下自己的一只手一條腿替季微白賭命時的那種冷靜和談笑自如,也記得那一夜王雨薇的事情被他揭穿之後,祁則晟那冷冽的眼神和之後差點載着他同歸于盡的瘋狂決絕。
雖然最後剎車還是及時被踩下,但是後來警察提到的前輪距離斷崖邊緣的距離始終讓顧臻覺得,那時他們能夠活下來,确實只是因為好運。
那是他用差點殘廢的代價換來的死裏逃生。如果不是顧臻用手表劃車窗玻璃然後直接用手去砸破車窗想要逃生,祁則晟未必會踏下最後那一下的剎車。
祁則晟是真的想載着他一起沖下懸崖,顧臻大致上能猜想到對方的想法——他對季微白有着一種莫名的執着,很難說清那是由于愛還是恨,亦或者只是某種不甘。
祁則晟似乎想要從季微白那裏占到上風,所以他用了很多方法來試圖證明季微白的錯誤,試圖證明自己的正确性。
而對于祁則晟來說,顧臻就是決定他們這一場争執勝負的最後證據。
顧臻這塊骨頭太過難啃,而祁則晟到最後已經接近偏執。
顧臻知道他和季微白曾打下一個賭,雖然不知道具體的賭注和內容,但是他知道季微白對那個賭很上心。
季微白一直對着祁則晟有着一種莫名的警戒,他曾經在一次和祁則晟見面之後,莫名其妙地對顧臻說過一句極狠的話:“葉書,如果你背叛我的話,我就殺了你,然後再自殺。”
顧臻那時已經習慣了這對竹馬時不時地情緒失控和放狠話,很是平靜地回答了一句:“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不會背叛。”
那時的他,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卻不知後來一語成懴。
不過,這輩子,顧臻還是第一次看到祁則晟的這一面。他……應該只是在吓唬對方吧?
在顧臻印象之中,祁則晟這個人雖然是個間歇性神經病,但卻也不是随便為了什麽人都會發病的。顧臻看了小丫頭身上的傷覺得很憤怒,但是祁則晟未必就有這樣的感情。甚至于,今天看見祁則晟為這件事費的心,顧臻都覺得很驚訝很意外。
他決定暫且只靜靜看着祁則晟如何掌握事态。
只聽祁則晟繼續說道:“……到時候,就不是一只手臂的事了。”
顧臻其實覺得這兩句話很可能吓不到這對沒有見識過祁則晟前世手段的陌生夫婦,但是事實是他很明顯地高估了對方,或者祁則晟已經通過什麽手段讓對方理解了他說出口的話語所具有的可信度。
——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顧臻當初的勇氣,能夠冷靜地判斷,然後反将祁則晟一軍的。
中年男人張了張嘴,半晌才開口說道:“那個……祁先生,那丫頭……那丫頭神經有毛病,已經失蹤很多天了,我們也不知道她跟誰跑了。這真不管我們的事啊……我們也不想生個腦子有病的丫頭啊。”
“哦?”祁則晟摸了摸手背上那已經呈現淡淡紅色的傷口印痕,說道,“一句不管你們的事就可以全推脫了?既然有精神病,你們怎麽沒好好看管?我看她失蹤了這麽久,你們也沒有在找嘛?”
中年婦人結結巴巴說道:“不不不……我們一直有在管教她的。我們都把她關起來不讓她随便見人的,誰知道這死丫頭偷偷不知道從哪裏偷拿了刀片,戳了她爹就跑了……老頭子,你快給他們看看你的傷!”
中年男人立刻回答道:“對對對!你們看,我手上還有傷呢,就是這死丫頭戳的!我們天天管教她呢,可這死丫頭根本不聽話,打都打不聽。祁先生,這真不關我們的事啊……要不……要不……你就拿那死丫頭的手臂抵您的……傷……”
然後就見顧臻突然站起了身,說道:“我去一下W.C。”
然後便繞過沙發走向了一旁的衛生間。
祁則晟愣了一下,盯着顧臻的背影,看着他走近了洗手間,關上了門,才回過頭來瞅了一眼夫妻倆,問道:“哦,你們都怎麽管教她的?”
顧臻進了洗手間,關上了門,放水洗了把手,又伸手捧了把水洗了臉,這個過程之中他的耳朵一直高高豎起,聽着外頭的聲音。
外面夫婦倆絲毫不敢隐瞞,說起了如何“管教”小孩的事情。
顧臻聽得指甲都快要嵌進了掌心裏。
祁則晟仍舊笑得很冷,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面無表情,饒有興致地問着夫婦倆“管教”小孩的細節,以及小孩的“病”。夫婦倆的語氣之中帶着濃濃的對于小孩的痛恨和厭惡,愚昧和刻毒到讓人覺得不敢相信。
顧臻覺得自己要是在外面,八成會控制不住情緒,讓祁則晟的設計出現破綻。
夫婦倆還在繼續說:“……我們也打過她,也罵過她,就是沒有用。罰她不吃飯吧,那死丫頭還會偷吃的,連用開水燙都不能改掉她那賊性子……”
——畜生!
他想到那渾身是傷,拿着刀片滿臉警戒的小孩……她到底是怎麽樣活到現在的?
到最後祁則晟敲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顧臻那面無表情的臉。他對顧臻開口說道:“如果真的那麽生氣,就出去直接揍他們兩拳,何必躲在這裏生悶氣呢?”
顧臻聽着外面夫婦倆被帶走時候的求饒和不解,問道:“這是要抓他們到哪裏去?”
“去警察局。剛才的對話我已經錄了音,和那對人渣一起送到警局去……”祁則晟開口回答道,“做到這種程度,那堆吃公糧的廢物總該能處理了吧?”
這話說得很是有點反政府。
不過顧臻反而松了一口氣。
據他所知,本市的市警察局長似乎是祁則晟的親舅舅,前世的時候顧臻倒是跟對方見過一面,雖然對方和祁則晟之間的相處模式十分劍拔弩張,但是似乎也是因為一些私人的事情導致,至少見面的那一次,對方還幫了顧臻一個忙。
祁則晟這次的手段有點越線,不過既然最後送了警局,只要上下協調一下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然後顧臻便站直了身,說道:“我也一起去吧。”
祁則晟卻伸手拉了一下他的手臂,說道:“別!事情辦好了會有人通知我們的,你先別走,陪我喝兩杯唱會兒歌。”
顧臻愣了一愣,對于這個要求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遲疑了一下,終究考慮到祁則晟這次算是幫了大忙,還是坐了下來。
祁則晟開了瓶啤酒,說道:“你對那小鬼也太上心了吧?”
顧臻笑着回答道:“彼此彼此。”
祁則晟回答道:“沒有。我對小鬼的身世什麽的一點都不感興趣,就是看你很在意才随手讓人幫忙查了一下。”
顧臻聽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謝謝。這事我領情。”
祁則晟又問道:“……你和季微白的事情怎麽樣了?”
“我和他沒有任何事情。”顧臻眯了眯眼,堅決否認道。
祁則晟眯了眯眼睛。
祁則晟不喜歡去警局,但是消息卻很靈通,對那一邊的動态也把握得十分到位。也不知道他怎麽安排的,那邊的人甚至開了手機免提讓顧臻聽了一次現場。
夫婦倆虐待并遺棄小孩子的原因很快也被問出來了。
原來這對夫婦都有很嚴重的重男輕女現象,懷孕時吃了不少藥,就想生個男孩,結果明明B超照出來的是個男孩,實際上生出來的卻是個女孩。
因為這件事情,夫婦倆一直對小孩比較不喜。但是真正讓兩人開始虐待孩子的原因,卻是小孩一直反應遲鈍,甚至到了兩三歲的時候還不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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