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鏽春刀 瀾哥,你喜歡什麽樣的?

葉令蔚把手從費瀾手裏滑出來,按在身邊的窗臺上,“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費瀾不解的“嗯?”了一聲。

“你說哄就哄,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葉令蔚慢悠悠的又重複了一遍。

“嗯,”費瀾站在葉令蔚的面前,眼睑微微垂着,像一片被燃燒殆盡的野草枯茬,他頓了一會兒,輕聲道, “那哥哥求你哄哄我,怎麽樣?”

葉令蔚實實在在的愣了一下,費瀾竟然低頭......确切來說,也不算低頭,但這種語氣,葉令蔚覺得自己沒法拒絕了。

他再一次的感受到了,表面上是他牽制費瀾,實際上是費瀾帶着他在走。

“你求我啊,”葉令蔚眼裏含了零星的得意洋洋的笑意,慢吞吞的,顯然是還沒玩夠,“那你都這麽求我了,面子又算......”

他話沒說完,費瀾伸手捏住他的後頸,迫使他往後仰,葉令蔚在網上曾經看見過對于這個動作的行為分析。

看似親昵溫柔的動作,實際上是把對方整個人圈在懷裏,手裏的更是對方的咽喉,是對對方絕對的,不容反抗的掌控。

費瀾垂眸,“葉嬌嬌,過了。”

葉令蔚能感覺到對方按在自己後頸處的指尖帶着微微的涼意,他在別人面前知分寸不講分寸,但在費瀾跟前還是相當識時務的。

眨巴眨巴兩下眼睛,葉令蔚伸手拉了拉費瀾的衣袖,“哥哥,你別不開心了。”

費瀾深深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笑了,手自然而然地松開了葉令蔚,“玩去吧。”

葉令蔚,“......”

高臨浩站得有些距離,加上這兩人說話跟什麽似的,他是一個字都聽不見,他唯一感到驚訝的是葉令蔚竟然直接坐在窗臺上,還去摟瀾哥的脖子。

蒼天啊,要命啊,這是個什麽不要命的玩意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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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臨浩是初中時候認識費瀾的,他認識費瀾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打架的一把好手了,在他們十三四歲都還沒從少先隊員戴紅領巾裏面脫離出來的時候,費瀾已經能夠仰着頭連吐幾個煙圈圈了。

初中總有一幫男生,個子竄得老高,和一些還沒發育的比起來跟打了激素一樣,費瀾那時候個子直接竄到了一米七八,在畢業時,高臨浩依稀記得是一米八。

在老師眼裏,費瀾是天才,是可遇不可求的優秀學生,聽話懂事,絲毫不讓老師和家長操心,每次出去代表學校競賽都會捧一堆獎狀證書回來,學生會主席是他,班長是他,競賽隊隊長是他,國旗手是他,晚會主持人是他,他那時就是全校眼裏只可遠觀不可亵渎的月亮。

高臨浩也是意外發現的,他被原松欺負的時候,一個男生走過來,校服穿得規規矩矩,鞋子書包一塵不染,高臨浩就眼睜睜的看着費瀾直接撈起牆角的一根木棒,眼睛都沒眨一下地掄在了原松的後腦勺。

原松直接倒在了地上,高臨浩估計他至今都不知道誰掄暈的他。

費瀾打暈了原松,居高臨下的看着高臨浩,“趴久了站不起來?”

這話有兩層意思,高臨浩立刻就明白了,麻溜的爬起來。

從此,高臨浩就開始為費瀾鞍前馬後了,費瀾啊,三好學生啊,他大哥啊!

他也是跟費瀾跟了好久才知道,學校好幾次影響惡劣的群架事件,主角其實都有費瀾,他也明白,為什麽那些斷胳膊斷腿了看見費瀾眼神躲閃,牙齒打架。

在那之前,高臨浩一直以為他們是被費瀾耀眼的學神之光震撼到了。

費瀾的喜怒無常,高臨浩也早早地就領教過了,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也不愛說話,就是這個時候,誰招惹他,就準備好被揍昏的準備。

有時候也是看人的,跟費瀾親近一些的人,費瀾還是會稍微會給一點面子的。

高臨浩認為,葉令蔚跟瀾哥的關系雖然比不上自己跟瀾哥的,但也還算可以了,自己不行就葉令蔚來,不能讓他光受瀾哥的照顧不幹活。

對,不能不幹活。

高臨浩沒想到,葉令蔚竟然跟瀾哥這麽親近!換做自己,那麽膽大包天的話,瀾哥說不定會把他從樓上丢下去。

此時此刻,高臨浩腦海中自動的浮現了一句話: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但高臨浩哭不出來,因為他是男子漢。

葉令蔚坐在窗臺上晃蕩着雙腿,哈密瓜味兒的硬糖被抿得只剩下米粒大小,在口腔裏滾來滾去,他看着一臉哀傷的高臨浩,“你也需要我哄一下?”

“那倒不用,”高臨浩有氣無力的擺擺手,他靠在葉令蔚旁邊,仰天嘆了一口氣,“唉,我就是覺得,瀾哥好像更加喜歡你一些。”

葉令蔚側過頭看着他,疑惑道,“他喜歡你?”

“這是重點嗎?”

“這怎麽不是重點?”葉令蔚說。

“你以為我說的是那種喜歡?”高臨浩默然一會兒,然後一下子炸開了,“你瘋了你瘋了?我哪敢我哪敢?瀾哥喜歡我,哦呵呵呵,喜歡我?不敢想不敢想。”

葉令蔚,“......”

瘋了這是?

不過這倒是勾起了葉令蔚的好奇心,他俯身,湊到高臨浩耳邊,壓低聲音道,“高臨浩,我問你一個事兒。”

男生突然靠近,水果糖甜膩的香味一下子撲過來,熱度從高臨浩的脖子爬到頸後,最後整張臉都開始發燙,他跟被火燒着了一樣彈開,防備的看着葉令蔚,“你好好說話,別靠我這麽近。”

葉令蔚懶得搭理他,漫不經心道,“費瀾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喜歡什麽樣的人啊?”

高臨浩怔愣了一下,“問這幹嘛?瀾哥從沒跟我們說過。”

他想了一下,又說,“好像是我們從來沒問過。”

“你問這個做什麽?你喜歡瀾哥?”高臨浩聲音悶悶的問,雖然瀾哥是他瀾哥,是他最崇拜和做向往成為的人,可要是葉令蔚也這麽喜歡瀾哥,他就有點不開心。

“不是,就是好奇,”葉令蔚實話回答道,他真的就是好奇,費瀾這樣的人,會喜歡怎樣一個人,很難去想象對方喜歡上一個人的樣子。

聯想到剛才費瀾捏住自己後脖子的樣子和力道,葉令蔚舔了舔唇瓣,有點帶感。

家長會在晚自習做了總結。

寶可夢雙手撐在講臺上,語重心長,“距離高考就只有一年不到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有多殘酷想必大家也清楚,我三令五申,不要松懈不要松懈,不要想着今天玩了明天學校。”

“我們班吶,那有一部分人啊,這屁股上就跟生了瘡一樣,那就沒一天是坐穩了的,”寶可夢視線掃到了葉令蔚的同桌楚然身上,“楚然,你站起來說說,你對于這一下課就沖超市,一吃就吃到上課的行為怎麽看?”

楚然一張圓嘟嘟的臉一本正經,“我堅決唾棄這種行為!”

費瀾笑了一聲,高臨浩憋笑憋得滿臉通紅。

寶可夢被氣到無語,他拔高嗓門,“說的就是你,你還唾棄,我以後要是在抓到你課間操二十分鐘都要去食堂吃碗麻辣燙,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這小胖子,別人偷着玩手機他不一樣,他偷着吃東西,除了上課,就是吃,有時候上課也吃。

楚然哀嚎,“別啊夢夢,我長身體呢。”

寶可夢無視他的叫屈,“還有葉令蔚,我要好好說一下你這挑食的問題,我們班有些同學挑食我知道,你的情況是最嚴重的,你不好好吃飯,你這身體怎麽好起來?”

“......”葉令蔚低下頭,“知道了。”

寶可夢跟個老媽子一樣,把班裏每個人都拎出來講了一遍,葉令蔚注意到,班裏雖然哀嚎遍野,但不耐煩是沒有的,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他們反正先哄寶可夢開心。

只剩下費瀾了。

快下課的時候,寶可夢看向費瀾,“你跟我出來一下。”

晚自習下課那中間休息的十分鐘,走廊尤其熱鬧,費瀾跟着寶可夢到了旁邊稍微安靜點兒的樓道裏,寶可夢看了他半晌,後者波瀾不驚。

“你還是堅決這樣?”寶可夢皺着眉頭問道。

費瀾掀起眼簾,笑道,“我也不想的啊。”

寶可夢裝作不知道對方語氣裏的敷衍,“你想好,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我知道就算不高考,就算是你連大學也不讀了,你還是可以當你的費家小少爺,養尊處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你費瀾是這樣的人嗎?”

“費瀾,我知道你對艾......”

“我是。”費瀾截斷了寶可夢的話。

青年啞然。

“方老師,我是這樣的人,”費瀾輕輕笑了一聲,“反正我已經這麽有錢了,我為什麽還要那麽辛苦呢?方老師,你看錯我了,我費瀾就是一個貪圖安逸和享樂的人。”

寶可夢看着費瀾離開,嘆了口氣,他就知道,只要提起艾舒,費瀾就會立即防備起來,再用堅硬的外殼密不透風的把自己包裹起來。

費瀾從那邊回來,高臨浩他們幾個正在走廊裏聊天,在看見費瀾的時候,朝他揮了揮手。

“瀾哥,”陳豐寶叫了他一聲,“方可蒙叫你去說什麽了?”

費瀾從兜裏掏出打火機在指間轉着,懶洋洋的,看不出喜怒。

“害,能有什麽,每次都是那麽一件事兒,男兒當自強呗。”高臨浩說道,他現在可不敢觸費瀾的黴頭,費瀾愛聽什麽,他就撿什麽說。

陳豐寶喝了一口手裏的可樂,看向高臨浩,“浩子,你也勸勸瀾哥啊,申大不能失去瀾哥這個人才啊,京大不是在瀾哥初中時就看中他了嗎?這麽下去總不是個事兒......”

說這些話的時候,費瀾緩緩擡起眼睑,看向陳豐寶,淡淡的眼神,高臨浩太陽穴猛地跳了一下,他跳起來捂住陳豐寶的嘴,“就你他媽會說話!”

高臨浩邊按住掙紮的陳豐寶,邊強顏歡笑,“月黑風高,我們來聊點兒開心的話題吧。”

安靜了片刻,費瀾竟然接話了,“比如......”

陳豐寶一張破嘴從高臨浩手心底下逃脫出來,“比如你們喜歡什麽樣的人啊?”

高臨浩本來覺得這個話題也算不上開心,但他忽然想到今天下午的時候葉令蔚也問了自己這個問題,正好趁這個機會得到答案了告訴葉令蔚。

李敬先回答了,“如果不能找到同我一般靈魂滾燙的女子,這輩子,獨身也罷。”

“罷罷罷,你趕緊罷去吧,罷了去出書。”高臨浩語速飛快,這種問題,讓李敬回答,答案絕對稀奇古怪。,想都不用想的。

陳豐寶看向高臨浩,“你呢?”

高臨浩愣了一下,“我?我還沒想過。”

“切。”

高臨浩懶得搭理他,他眼巴巴的等着費瀾的回答,“瀾哥你喜歡什麽樣的?”

費瀾沒有立刻給他答複,他望向教室裏邊,坐在最後排那個好看紮眼的男生,趴在桌子上,伸手在勾玩着同桌筆蓋上吊着的毛絨小球。

楚然煩死了,他惡狠狠的瞪着葉令蔚,後者擡眼無辜的看着他,他登時就跟被戳破了的氣球,氣一下子全都給洩沒了。

“你不要玩了,”楚然故作老成,親自幫葉令蔚打開書,“你該學習了。”

“漂亮的。”費瀾說。

陳豐寶和高臨浩很是贊成的點點頭,漂亮嘛,人都喜歡漂亮的,這很正常,還有呢?

“有點脾氣的。”費瀾看着教室裏的葉令蔚,淡淡道。

有點脾氣?怎樣算有點脾氣?

高臨浩跟陳豐寶對視了一眼,高臨浩小聲問,“瀾哥,你為什麽會喜歡有脾氣的啊?”

不都應該喜歡乖巧可愛的嗎?

幾秒鐘過去,費瀾笑了一聲,眼裏某種意味叢叢而生,“不容易哭,經弄。”

不容易哭?

經弄?

不容易哭?

經弄?

為什麽哭?

弄什麽?

很是迷茫了一會兒,陳豐寶最先反應過來,接着就是高臨浩,兩個人抱着嗷嗷叫,“瀾哥吊,吊還是我們瀾哥吊!”

李敬慢半拍的“哇哦”了一聲。

“......”

快國慶了,道路兩邊的香樟樹幹和路燈燈杆上插了小國旗,晚上的風悄悄的被滲透進了涼意,申城入秋的标志是雨,連着下一個星期的雨,秋天就來了。

入冬也是同樣的儀式。

葉令蔚住在學校旁邊的南玻路,緊挨着一座玻璃建造的花屋,花屋每天營業到晚上十一點,葉令蔚回家經過時,花屋裏邊亮如白晝,半邊天光都被照亮。

花店老板正在門口侍弄一盆綠蘿,手裏拿着白色噴壺,看見葉令蔚,微微愣了一下,看見對方身上的校服,禮貌的打了一個招呼,“剛下課?”

不認識也能打招呼,花店老板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葉令蔚點點頭,說了聲晚上好。

“你等等。”老板叫住他。

葉令蔚停下腳步,沒等兩分鐘,老板就從裏面出來了,懷裏抱着一大束進口的宮燈百合,他遞給這個漂亮到令滿屋的花都黯然失色的少年。

“我們店每天打烊都會扔掉不少的花,遇見就是緣分,你拿回家吧,插上了還能管差不多一個星期。”

老板很熱情。

葉令蔚垂眸看着這束鮮豔欲滴的百合,怎麽看也不像馬上就要扔掉的樣子。

半晌,葉令蔚擡起頭,嘴角帶着淡淡的,語氣驕矜,“別人扔掉的,我也不會要。”

老板愣住,他還沒反應過來,少年轉身就離開了。

他低頭望着懷裏沒能送出去的宮燈百合,喃喃自語,怎麽會是要扔掉的呢?

也是,老板想到剛才不小心瞥到少年書包上的手作玩偶挂件,小小的一個,是國外一個隐居在田園的手作大師親手制作的,每年就作兩個主題,一個主題十個不到,且每個都不一樣,重金難求。

還有,他擡眼望向綠玻路裏立着的幾棟高樓,能住在這裏邊的人,怎麽可能缺這一束花?

他很少到綠玻路的花屋,這裏只是分店,今天是過來的第三次,他三次都碰見了這個少年,即使對方還身着高中生的校服,三中的校服,申城最優秀的高中學子聚集地,他仍舊一時沖動地沖了上去。

跟他想的一樣,擁有這樣一張臉的人,脾氣不可能溫柔謙良到哪裏去,他不應該送對方宮燈百合,他應該送今天早上剛剛空運過來的白色野玫瑰。

僅此一束的白色野玫瑰,生長于深山裏的懸崖上,是迄今為止發現的最為稀少和名貴的野玫瑰品種之一。白如雪薄如蟬翼的花瓣,層層疊疊包裹着花蕊,花期只有一周,綻放的花瓣不能碰,一碰即落,非山泉水不能養活,但它花杆上的刺,卻比任何玫瑰的都要尖利,被刺破的地方,會腫脹,奇癢難耐。

但因為它近純似妖的美貌,每年依舊有源源不斷的人以身涉險深入老林苦尋它。

這是他花高價競拍得來的,他非常願意将它贈與那個少年。

葉令蔚把這事兒抛在了腦後,打開客廳的燈,彎腰換了鞋,擡眼就看見茶幾上的蛋糕。

蛋糕小小一個,用白色的紙盒轉着,外邊用銀色的帶子系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帶子上墜了星星點點的透明的水晶,在吊燈底下熠熠生輝。

是杏仁的蛋糕,杏仁是原身很喜歡的食物,但這類的幹果原身都不能吃太多,沒有東西是他可以沒有止境的吃的。

旁邊卡片上寫了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

-葉嬌嬌收。

直覺告訴葉令蔚,蛋糕是葉岑送的。

原身深知他大哥的字跡,直覺絕對是正确的。

葉令蔚嘆了口氣,盤腿坐在了柔軟的毛毯上,進口的羊毛地毯,十幾萬一張,不能碰水,只能用專業的洗滌劑手洗。

解開蝴蝶結,葉岑這是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包裝盒完全的舒展開在茶幾上,三角的蛋糕顯得無比精致華美,薄薄的杏仁片鑲嵌在蛋糕的側面上,在頂上做成花朵的形狀,延伸下去,是用薄薄的芒果片卷成的雲朵。芒果片薄得幾乎能透光,明黃色的芒果與奶白碰撞在一起,異常刺眼。

葉令蔚愣了一下,随即緩緩笑了。

蛋糕十分“不小心”地掉落在了地毯上,昂貴的羊毛地毯上,蛋糕被随意的丢棄在上邊,杏仁片,奶油,沾上奶油的水晶綁帶,還有似乎是始作俑者的芒果,污染了一大塊地毯。

葉令蔚手裏把玩着蛋糕自帶的叉子,叉子也好看,金色的,在指間很有質感。

他瞥了一眼地毯上的狼藉,波瀾不驚,他不吃黃色的水果,原身也不吃,從小就不吃。

直到客廳裏被奶油的香氣填滿,葉令蔚才從書包裏找出手機,找了一個角度把地毯上的蛋糕拍下,點開葉岑的微信,漫不經心的發了兩條微信過去。

[葉令蔚:圖片]

[葉令蔚:大哥,地毯被我弄髒了怎麽辦?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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