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咱們好像同城啊!
真進了包間,右祎反倒在一旁站得有些拘謹,全然不見剛才撲貝達寧的生猛。
任舟幫他裝了游戲,安了插件,又調了個順手的配置,起身把座位讓回給他。
右祎坐下,心不在焉地碰了碰鼠标,轉臉小聲叫住打算離開的任舟。
“還有事兒?”
“剛才謝謝你啊。”
“不用。”
右祎抿了嘴唇說:“我是同性戀,但是沒有騷擾他。我在追他,就是…沒追到。”
任舟也沒想他能跟自己說這個,但一看他那個委屈勁兒頓時莫名火大:“那就不追了呗!直男想掰彎,難于上青天!你長個扔文裏後屁股跟一群人追的臉,就不能好好在自己圈裏遨游?非追他?”
右祎被任舟這種大帥哥誇獎,很難控制喜形于色,立馬綻着小梨渦順杆爬上來:“那我不追他了,可以追你嗎?”
這幫小gay,一天想一出是一出,任舟翻了半個白眼,脫口而出:“他是直男我就不是?”
“你不是。對不對!”
糟糕,遇上鑒gay雷達了這是,任舟聽他斬釘截鐵,也懶得掩飾,反正包間沒別人。“我不是也不能随便就追啊。”
右祎騰地站起來,眼睛瞪溜圓:“你居然真不是?!”
任舟也懵了:“什麽意思,那你剛才…”
“我随便詐一詐的!”
0的心,海底針,他一個預備役大猛1居然光天化日蒙受了一波恩将仇報的套路,這破地方民風太不淳樸了!立刻銷毀在本地找對象的計劃,會包餃子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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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到處說我把你電腦所有游戲存檔都給删了,你聽見了嗎?”任舟咬牙威脅。
右祎連連點頭,雙手握在胸前目送他揚長而去。
又送了三趟飲料一趟泡面,順便制止了角落裏不停開關機的狂躁網瘾少年,上班第一天的第一個鐘頭,任舟已經疲憊不堪。
趁沒活兒的工夫,他躲進衛生間給栀白發消息:“太太上午好。太太,你是富婆嗎,工作太累,我不想努力了。”
栀白發來一個摸摸頭的表情,“我也想,可惜還沒富起來,今天上早課,現在眼睛睏得睜不開。”
“上課?太太是大學生嗎?”
“不,我是老師。”
“這麽強的嗎!”
“糖粥還在上學嗎?”
“剛畢業,正在做互聯網行業服務端金融財務領域工作。俗稱網吧收銀。”
“我們都是服務業,辛苦是一樣的。”
“等我成為富婆,一定要讓太太辭職在家,天天給我寫文!”
“被包養在家實在太頹廢了,那麽請問什麽時候可以開始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任舟又連着發了幾個表情過去,鎖了手機才發現煙叼在嘴裏忘了點。
吃藥像補零件,抽煙如同充電,而和栀白聊天約等于重塑金身。不就是服務嗎,服他娘的,這是萬裏富婆第一步。
他一腳蹬開衛生間門,頂天立地朝前臺走去。
司君遙從茶水間回到教室,出去取外賣的學生已經坐在座位上吸溜大杯奶茶了,見他進來把另一杯推到對面:“老師,你也喝。”
“不喝了,謝謝。”
“老師,你今天心情好像特別好哎,臉上喜氣盈盈的。”
司君遙頓了頓,嘗試把嘴角恢複到一貫的位置,過程中肌肉緩緩下落,他才發覺原來他一直是笑着的。保溫杯還帶着剛被灌注的溫度,他幾乎慌張地雙手将它合在掌心。
缥缈的快樂也是快樂,甚至因為遠離現實,反倒顯得更純粹。只是他被病症折磨久了,已經逐漸放棄了掙紮,被動地等待它自主離開的那天。
但如今邁的這一步,似乎很幸運地踏出了彩虹的一角,晃着意想不到的霓彩,扣住了他被藥物擺布中麻木的手腕。
他重新擡頭看向一臉好奇的學生,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點了點講義上“情境相同時,人不同,心境就不同”那句,緩緩說:“每個人因為性格和經歷不同,即使處于同樣狀況,也會産生不同心理。這一點适用于揣摩小說和詩詞的人物心情。舉個例子,比如現在,一個社會關系正常,生活無壓力,身心也健康的人忽然被陌生人找上,說要包養他,你覺得他心态怎樣?”
“陌生人?那也太奇怪了吧,雖然被包養是每個人的夢想,但這麽突然,不是惡作劇就是想圖點兒什麽,出于本能肯定是拒絕啊。”
“那假如把這個人換成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和歸屬感的人,又會怎麽說?”
“那就更害怕吧,大喊不要,然後馬不停蹄地逃跑?”
司君遙不置可否,翻了一道例題遞過去。
沒有逃跑,也沒有害怕,甚至莫名有些期待,好像把這句玩笑當了真。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能依賴別人的時光短暫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從司君遙懂事起,他就已經是母親全部的依靠。記不清多少次幫從夢中哭醒的她擦幹眼淚,說了多少次“沒事有我呢”。到後來,他一直是同齡人中最沉着穩妥的那一個,所以理所應當被所有人依靠。
連他自己,也只能依靠自己。
突然有個未曾謀面的小姑娘說,他其實可以不用工作,不用獨當一面地生存,就算是話到臨頭的玩笑,他也仿佛被安慰到些許。所以,在零點幾秒的當口,他還問什麽時候才能有這種好事,難得地示了一次弱。
下課時,學生還是堅持把奶茶送給他,而他也欣然接受,并約好下次課帶便利店的泡芙來回禮。奶茶沒有加糖,卻依然有奶香和茶甘,可能這就是它自帶的甜。
一整天無縫銜接的課程上到弦月東升,破碎睡眠的疲倦被奶茶裏肆虐的咖啡因拼湊了大致齊全,回家時,司君遙還繞路去超市提了幾顆桃子回來。路過雲生網咖,看見外賣小哥出來進去,供應着網瘾少年們餐食。
其中一個小哥從保溫箱取出那只紙袋,司君遙一眼就認出是附近一間卓有名氣的餃子館的包裝,想起糖粥那天說要吃餃子,他竟也忽然特別想念這口。現包麻煩,他邊往家走,邊下了一單。等給阿白修完枝葉,餃子就送到了。
他包餃子的手藝是從母親那繼承的,除了除夕那頓在家裏吃,就只給大學室友包過一次。他還記得是酸菜餡兒和蝦仁三鮮兩種,宿舍的小鍋跳閘兩次才千辛萬苦煮好,連平常嘴最挑的小胖都捧着紙餐盤跳起了華爾茲。
“把我自己抵給你,明天再包一回行不行?”
他耳邊突然響起那個人的聲音,模糊的臉孔一閃而過。司君遙放下筷子,先從切藥器裏倒了半片藥出來,和着一只餃子咽下去。藥是不可能在落入胃裏的下一秒就起效的,但他只需要用這個動作忘掉剛才的回想。
廚師調餡偏好多加香料和油脂,而司君遙喜歡保留食材本身的鮮美。這家店生意一向很好,經常有顧客寧願多花幾十塊從十公裏外叫一單跑腿代買,也許就是因為年輕人更喜歡重味的刺激,像網咖裏奮戰的那些小孩兒,餓了一定要吃重油重鹽才舒服,街角那間網咖憑借一己之力養活了周邊十幾家外賣餐廳。
不過餃子這手工捏的形狀倒還可愛,鼓着雪白的肚皮,乖乖躺在餐盒成排的格子裏。司君遙随手拍了一張,後方包裝上餐館的logo像只小船,在若有似無的熱氣中朦朦胧胧。他把照片發布在荒蕪長草的微博上,配了一句文案:先取百家之長。
第二顆餃子還沒夾起來,糖粥的私信就如期而至:“太太!你在吃餃子嗎!”
“是呀。”
“那你先把嘴裏餃子咽了,我跟你說個事兒。”
司君遙被他神秘又鄭重的語氣講得皺眉,下意識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你說。”
“要是這餃子店全國真的只有這一家的話。那咱們倆,好像同城啊。”
作者有話說:
明天周一休息~(真不是故意卡在這的,都是緣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