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二年後
孤峰之上,白衣男子臨崖獨立,山頂的風吹動他的衣袍,冠帶飄逸,遠遠看去宛若神仙中人,似是下一瞬就會踏雲歸去,消失無蹤。卻有風吹來一陣深沉清雅的樂聲,仿若天籁,原來是這白衣男子在吹洞簫。
白衣男子一曲吹罷,卻是有草葉沙沙的輕響,似乎是有人上山來了。
白衣男子似乎對身後發生的事情毫無所覺,他一曲吹完,只是背負了雙手站着,右手虛虛握着一管竹蕭,不知是在看景,還是在沉思。他的身姿并沒有很高大,卻極為清奇挺拔,如若松竹。他的手沒有一般男子的那般孔武粗壯,卻是白皙幹淨。他晶瑩纖長的如玉手指半握着竹蕭,襯得那随處可得的竹蕭都高貴了起來。
“師弟,不用再想了,你的蕭聲已經很好了。兩年不見,你還是愛在這臨崖吹蕭啊。”出聲的是一個身穿淺藍色織錦鑲毛鬥篷的年輕女子,望之不過二九年華,身姿窈窕,面容清麗如蘭,容貌稱不上傾國傾城,但清麗絕俗,很是耐看。她就是剛剛上山的人了,而之前的草葉聲,是她走路時衣擺搖曳,擦過路旁草木引起的。
聽得呼喊,男子方才轉過身來,這才看清了他的面貌。這白衣男子原還只是個約莫十五上下的少年郎。他的面色和手一般白皙,臉部線條柔和,五官清秀,尤其突出的是那對琥珀色的眸子,幹淨澄澈。他這男子中少有的清俊的面貌,配着一襲勝雪白衣,更顯秀逸不凡,端得是豐神飄灑,器宇軒昂,讓人忍不住拍手稱好,好一個風度翩翩美少年!
少年回轉身來,待看清說話的藍衣女子,喜上眉梢,雙目蘊滿笑意,唇角也愉悅的揚起。任誰見了少年這歡欣明媚的笑容,都不難知曉他的由衷歡喜。
也沒見少年動作,卻聽“嗖”的一聲,他已來到了藍衣女子面前,無意中倒是展示了一身好輕功。
少年來到了藍衣女子面前,很是興奮的一把抱住了藍衣女子,聲音中滿是喜悅,“師姐,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你一下就出去兩年,我可想死你了!”許是年紀不大,嗓子沒有發育完全,白衣少年的聲音雌雄莫辯,還有些稚嫩,但嗓音清潤,頗為好聽。
自古“男女七歲不同席”,藍衣女子被少年不由分說的一把抱住了,卻沒有推開他來,只是身體下意識的一僵,卻又慢慢放軟,任他抱着。女子在少年懷中,臉上本就有了些羞意,又聽少年大大咧咧的說着“我可想死你了”的話,她臉上的羞澀壓都壓不住,蹭地一下子就變紅了,粉粉的很是可喜。
害羞過後,許是聽少年語出真誠,被少年喚作“師姐”藍衣女子心中也頗為感慨,恍惚中想起了與少年一起學藝長成的事,不禁将臉埋在了少年身上,用鼻翼細細搜尋着少年身上獨有的味道。兩年不見,她無時無刻不再想念少年身上她熟悉而眷戀的迷人體味。
少年比藍衣女子略高,他微傾着身體抱住藍衣女子,将頭輕輕放在了她的香肩上,并沒有看到藍衣女子可愛的“變臉”以及她其後的反應,更無從知曉藍衣女子的心思。
卻在藍衣女子有些沉醉于少年身上青草般的清新味道時,少年不知是抱夠了,還是年幼不再,想起了“男女大防”,覺察到了這樣抱着的不妥了,亦或是兼而有之。總之,白衣少年輕輕放開了藍衣女子,退後一步,開始上下打量起了藍衣女子。
藍衣女子離了少年的懷抱,心中因女子天生的腼腆松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悵然若失,面上卻是不顯,之前紅過的臉也早已恢複了正常。她收攏心緒,悠悠開口,語中不由帶着欣意:“我昨晚才回靈谷,今天一早就來看你了。我去竹居沒見着你,便猜想你是來山頂了。瞧你,這還沒開春呢,你才穿這麽點,不冷嗎?莫不是大師伯又要你用這法子強健內功?”
“呵,還是師姐了解我,也不枉我這般想你。師傅都不在,他這兩年也不要我這麽練內功了,是我自己不冷,沒事。”少年左手握蕭扶臂,支撐着右手托着下颌,煞有介事的點頭,嬉聲開口,“嗯——,兩年不見,師姐倒是無甚變化。”
“你師姐我都十七了,還能有什麽變化。倒是師弟你,長高了不少呢,兩年前還比我矮一個頭,現在都比我高了。”藍衣女子聽少年對自己想啊念的不離嘴邊,心內害羞又歡喜,語中都透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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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要十五了,這兩年正是要長高的時候嘛。”少年以手托颌,煞有介事的摸着光潔的下巴沉吟道:“唔…我看師姐也長高了些。”
“你怎的現在說話颠三倒四的了,先說我無甚變化,又說我變高了,那我到底是變了沒變?”
“哈哈,我說師姐無甚變化,自然是誇師姐,年輕依舊,美麗依然。你也是真的長高了,變更漂亮了嘛,這兩廂又不矛盾。對了,師姐,你剛剛聽了我的蕭音,感覺怎麽樣?你快給我品評品評,再指導指導。”
“我上得山來不是開口就先誇了你的蕭音嗎。師弟天資卓越,常人難及,這些年來只要是你決定去學的東西,就沒有什麽成不了的。音律方面你雖說是随我入的門,但師姐早已經不能指導你什麽了,兩年之間想必你更是精進不少,單單聽你剛剛那一曲洞簫,師姐我都要自嘆不如了。只是,怎麽沒見你用玉雪?”
“哈哈,師姐怕是這世上最瞧得上我的人了,這般誇我,我都該不好意思了。你要誇別的倒也罷了,只我這彈琴弄蕭的本事,可都是師姐你教的,可經不住你這麽誇。再者,試問江湖中人,誰人不知靈谷醫仙易清涵不僅妙手仁心,醫術高超,更有琴貌雙絕?”說這話時,白衣少年神色中多了些少年人的頑皮,眼神促狹,語中更是打趣。
聽得白衣少年這話,卻知這被他喚作師姐的藍衣女子,名叫易清涵。
若是江湖人聽了,自會知曉這兩年聲名鵲起的靈谷醫仙的名頭。靈谷醫仙易清涵,醫術高超,面容清麗,身姿窈窕,通身的氣質更是如同空谷幽蘭,超凡脫俗,讓人可望而不可及。
若有江湖中人在此,見了這藍衣女子在這少年面前的模樣,怕是打死也不肯相信她就是靈谷醫仙的。無他,只是這易清涵因為醫者身份,雖則待人一向平和,但那份平和有禮中卻也疏離得緊,哪成有過這般巧笑倩兮的模樣?
易清涵在白衣少年面前,不複外人面前的疏淡模樣,她聽少年打趣,嘴角愉悅的勾起,笑着反擊道:“師弟,這些年,你不是在竹居練武,就是在藥廬學醫,怕是連靈谷都沒怎麽出過,上哪去聽江湖人說起我?還琴貌雙絕!”她嗔怪着輕推少年的額頭,又道,“師姐自知蒲柳之姿,當不得美貌二字,至于琴藝,我出谷之後絕少彈琴,江湖中人上哪知道我會撫琴。”沒有你調弦,我總是缺了彈琴的心思。沒有你的注視,我又彈給誰聽呢?
白衣少年哈哈兩聲,一番插科打诨,表現得煞有介事,“師姐你是知道我的,少時就少不得偷溜出去,如今你還真當我天天在這隐居不成?這兩年我是常出谷的,靈谷醫仙的名頭名揚江湖,我肯定沒記錯。琴貌雙絕也不是我瞎說啊!誰敢說我師姐不美,拿将出來,小爺我來教他長長眼色。至于琴藝,外人不知,那是他們沒那福氣。師姐撫琴,豈是常人随便聽得的?”
易清涵見他如此,抿唇輕笑,開口輕輕帶過了話題:“我剛剛問起玉雪,你還沒說呢?那可是昆侖白玉,制成你那一管工藝精細、聲音優美的洞簫,也不知費了多少工匠的多少心血。玉雪那般人間難得的玉簫,也不知你家人是怎麽為你這寶貝疙瘩尋來的。我記得兩年前你可是對它愛不釋手的,怎的今日沒用它,卻是用了管竹蕭……莫不是被你打碎了?!”易清涵乍然想到玉雪被打碎的可能,聯系眼前人一貫的性子,還真是沒準!霎時間美目睜圓。
“哈哈,師姐,你別急着瞪眼,玉雪被我放在竹居了,它很好。我知道你愛極了音律,若是壞了玉雪那般的音中寶器,你還不知道會怎麽惱我,我又怎麽敢捋虎須?再者,師姐知我不是薄情之人,玉雪我也是極愛的,又怎會毀了它?”白衣少年右手竹蕭靈活一轉,待它轉定,又一把握住,輕敲着左手掌心繼續說道:“我不用玉雪,卻也是有原因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誠然不錯。只是玉雪太好,我的蕭音中的不足都被玉雪掩飾了,卻是不利于我的蕭藝精進。我這也是為求蕭技精純,不得不暫且放開玉雪的。”說到這,少年将手中竹蕭高高抛起又輕巧接住,如是再三,“你也別瞧不上這竹蕭啊,這可是我親手做的,費了竹居好些竹子才做好這一管呢。不過也不算太浪費,師傅随便一揮手就廢了一片竹子,我這好歹還練了門手藝。最起碼我現在對自己制蕭的手藝很有信心了,趕明兒我做一管好的送你,便算作是我歡迎你回來的禮物好了。”
易清涵聽白衣少年的前一段話,頻頻點頭:“師弟也不用說我誇你太過,只你這反璞歸真的見地,就是再誇你幾倍,也不算過頭。師弟你難得自誇,看你對你這竹蕭這般自信,想來必然不錯。你也不用改天再做了,就你這管,師姐要了!”
易清涵說到後面時,已在動手,待得語畢,白衣少年的竹蕭已經在她手中了。
易清涵這一下“搶蕭”,全沒了成熟穩重的姿态,卻是多了少女的嬌俏可愛。少年輕笑着搖頭,眼中竟然有些看小女孩調皮的寵溺意味,擺手道:“師姐若要,歸你就好,反正竹居的竹子多得是。”
易清涵全心在搶蕭大業上,全沒看見少年的眼神。“我還當你君公子大方,原來是看竹居的竹子多才不在意。可憐竹居,有你們師徒在,也不知它是怎麽保住那麽一大片竹子的。”
“師姐說的哪裏話,玉雪我也能給你的。以我們的關系,師姐你就是需要天上明月,我也是要試着摘來給你的。”
易清涵聽少年說得親昵,雖然知道是玩笑,心下卻也歡喜,下意識的摸了摸手中的竹蕭,不好再接這個話頭,轉口說道:“知道你會說話!對了,師弟,我之前見你從崖邊過來時展露的身法,‘化影随風’的輕功已趨大成,武藝想必也精進了不少,我上山來時并未刻意掩飾氣息腳步,你定然是覺察到了的,怎麽卻沒點應對?”
“這上山的路本來就隐蔽,又是在靈谷深處,外人又怎麽進得來?既然不是外人,我又何必費那力氣去防備?”少年兩手一攤,說完還對易清涵眨巴了幾眼。
易清涵一臉無奈意味,“你倒是看得透徹,只是你這憊懶的性子哦,也不知道是哪學的。好在你雖然懶散,學起東西,倒是認真,不然真真是可惜了你這絕頂天賦。”說道這,易清涵露出了一臉戲谑,眼帶促狹,“話說回來,看師弟你小小年紀,琴棋書畫、詩文騎射無一不通,還是個武學奇才,歧黃之術的天份也高,醫理研習連我師傅都自愧不如。以你這一身好皮囊和好才華,又貴為翼王世孫,以後不知要傾倒多少女子。我看啊,待得師弟出世之日,莫說是江湖武林,怕是整個天下的女子都會為你君逸羽君大少爺着迷了!”易清涵本是打趣,說到後面心中卻不覺有了些埋怨和委屈,家世,相貌,品行,才學,天賦,樣樣不落,你為何要這般出彩,讓我……唉!
聽得易清涵這話,原來這面容清俊、風儀脫俗,被易清涵稱作“師弟”的白衣少年,竟是翼王府的世孫——君逸羽!
卻不知她怎麽到了這靈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看官的大力支持,關于女主的問題,大家可以盡情猜測,甚至提議···
畢竟···
世界才剛剛展開,故事才剛剛開始···
2013.12.28.注:
鑒于大家對君逸羽無所不精的金手指有意見,那我改成無所不通好了,反正他也用不太上。其實我是懶得寫他慢慢磨技能的事,因為我寫得夠慢了。君逸羽的來歷,還有他在師門的十二年,其實都是有故事的,只會在以後慢慢引出來。
另外,澹臺扶風覺得寫小說有點主角光環是應該的。我設定的他前世是天才,而且二十年愛好比較廣,多會點東西應該是可以的吧。然後想象這樣一個人憑空多了十五年,還是沒有一點電視電腦手機等現代打發時間的娛樂的情況下,他會不找點事情做?而且誇他的話是他師姐說的,易清涵對君逸羽的心思澹臺可是一點沒有隐瞞隐晦的打算哦,情人眼裏出西施,又是在玩笑的情況下,易清涵把他說得太過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另:劇透劇透,本文設定裏,君逸羽破空而來其實是有個大秘密的。再隐晦的透露一點點,比如說玄慈,比如說他師傅無崖子,擺在明面上的理由不一定是真的理由······咳咳,君逸羽表示,澹臺扶風!你別把小爺的劇本都賣了!你還想不想要本公子出演啊!你劇透完沒觀衆了!這可不是我演技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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