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兩人一路再無他話,龍辇在延福門停了下來。
君逸羽當先下車,然後很自然的伸手要攙君天熙,正從龍辇中探出身子的君天熙見了一愣,卻很快調整了,借着他的手下了龍辇。
稍縱即逝的接觸,他的手,溫暖,有力。
陛下回宮,自有小太監一聲吆喝,延福宮外跪了一群宮人。
“都平身吧。”君天熙徑自入殿,随意的一瞥,發現跪迎的人中有太醫的服色,她知道傳喚的太醫來了,來的還是院正張睿。“張太醫,進來吧。”
“是,陛下。”
君逸羽輕聲道:“我不要太醫。”雖然今天的傷不用把脈,但君逸羽必須咬死了不看太醫這一點,不然開了這個口子,以後終究是麻煩。
君天熙只當耳旁風,毫無反應,讓君逸羽有些着急。
君天熙徑自入了東間正中的紫檀雕荷花紋寶座,又揮手讓君逸羽坐了,才對肅立一旁的張太醫說道:“張太醫,朕要你帶外傷藥的,戒尺打傷了,用什麽藥好?”
張太醫顯然沒想到陛下傳太醫是為這種小事,當下有些愣神,反應過來連忙跪地說道:“回陛下,微臣帶了凝露七花膏。不知是誰傷着了,微臣可以···”
“不用了,就凝露七花膏,留下一盒,你退下吧。”
“是”張太醫從藥箱中找出一個精致的白玉藥盒,慕晴一個眼色,自有一個小太監接過了給君天熙奉上。出于醫者對珍貴藥物的愛惜,雖然面對的是皇帝,張睿還是忍不住恭聲補充道,“陛下,恕微臣多嘴。凝露七花膏殊為珍貴,平素若不使用,萬不可離了玉盒,恐傷了藥性。”
見君天熙只是拿藥,君逸羽當下沒了意見,只要不給別的大夫一絲診治自己的機會就好。放下心來,君逸羽也懶得看他們磨牙,轉而頗為好奇的打量着室內擺設。延福宮在大華殿身後,是君天熙登基為帝之後的寝宮,他這還是第一次來。
坐在這延福宮大殿東間,一眼望去,但看這面闊九間,進深五間的大殿,金漆龍柱,明黃帳幔,腳下禦窯青磚嚴絲合縫,頭頂龍鳳和玺的彩畫美輪美奂,端得是雍容大氣,富麗堂皇,極具天家風範。只是君逸羽心中納悶,“這樣雄壯的大殿,能用來睡覺?閨閣好歹應該溫馨私密一些吧。”
打發了張太醫,君天熙這才注意到君逸羽正眼神古怪的四處打量。“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這是你的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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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天熙納悶的反問:“嗯,怎麽,有問題?”
君逸羽讪笑,“沒什麽,我怕你在這睡不舒服。”
“嗯?”
“沒事,真沒事。”君逸羽打了個哈哈,看到她那疑惑的眼神,當下撓了撓頭顧左右而言他,“話說,怎麽沒看到你的床呢?”
守在一旁的慕晴都忍不住偷笑了,這世孫爺還真是什麽都敢問。
君天熙沒好聲氣的說道:“要你管!”
“哈哈,不管不管,我這不就是随便問問嗎?我只是覺得這地兒睡覺太大了,作女兒家的閨閣不太妥當吧。”君逸羽摸着下巴,評頭論足。
君天熙心下一嘆,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殿空蕩,用作寝宮,難免空蕩孤寂。君天熙心中苦笑,“可我不單單是女子,更是皇帝。”卻又覺溫暖,“也只有你會為我想到這些吧。”想到這,君天熙的聲音都帶上了溫和,對君逸羽說道:“你過來。”
“嗯?幹嘛?”口中疑惑的問着,君逸羽還是順從的走了過來,看到君天熙手中的玉盒,又道:“這是什麽?”
“凝露七花膏,給你擦手的。”君天熙輕挑下颌示意了一下君逸羽的左手。
“什麽?凝露七花膏?這點小傷你竟然要我用凝露七花膏!你知不知道凝露七花膏是什麽?你這也太敗家了吧!”君逸羽指着左手戒尺打出的腫脹,眼睛瞪圓,語氣中滿是驚詫。
凝露七花膏,外傷神品,只要不是當場送命,塗用凝露七花膏,再嚴重的外傷,也能救回三分性命。如此神效,自然難得,堪稱絕品!配料收集不易不說,制作工藝也殊為複雜,三十年功夫才能制得一盒!藥質嬌貴,制好之後要用極品白玉存放,饒是如此也只能保它五年藥效不失!就是以大華皇宮的底氣,怕是也不過十盒之數!
君天熙輕描淡寫,眼神卻是不容拒絕,“朕知道,它好用,手拿來。”
“那你給我吧。”君逸羽看出了她的堅定,當下伸出右手,要拿玉盒。
“左手拿來,朕給你塗。”
“陛下,還是奴婢來給世孫塗吧。”
君天熙搖頭,“不用了,慕晴,你去傳膳。”
“是,你們都随我來。”慕晴卻是把殿內的宮人內侍都帶了出去。
君逸羽無奈的伸出左手,“你會塗嗎?”
君天熙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拎起他的手擱在膝頭,塗抹得極為用心。
“唉,皇姑陛下,你對我真好。只是這實在是太浪費了,我師叔要是知道凝露七花膏被我這麽糟蹋了,他非氣得想砍了我這只手不可。”
聽他前一句,君天熙嘴角輕勾,算你知道好歹!聽得後一句,她眉頭一皺,冷冷的甩出一句,“他敢!”
“呵呵,他是我師叔,倒是沒什麽不敢的。不過應該會舍不得,最多咬牙切齒的這麽想想。”
“怎麽說?”
“我是他師侄啊。再說,還有我師姐呢,我師姐一定會幫我的。”君逸羽說着還煞有介事的點着頭,顯然是對自家師姐很有信心。
“師姐?”君逸羽回憶靈谷的事情時就沒少提到“師姐”,聽出君逸羽語中的親近,君天熙對他口中的師姐有些微的不滿。
“對啊,師姐,她是我二師叔的徒弟,醫術很好哦。我就她一個師姐,比我大兩歲,我們一起長大,同門師兄弟中,我和她關系最好。她雖然平時和我鬥嘴打鬧的,但若是我惹火了師叔師兄,她不管怎麽樣都會站在我這邊的。對了,你不是聽過我吹簫嗎,師姐她喜歡音律,我就是她教的。”
“嗯”輕輕一應,聽不出情緒,君天熙卻知道自己心中的酸味,“好了。”
“好了啊。”君逸羽拎着左手左右看看,口中贊道:“看不出來,你塗得挺好的嘛,真是沒想到啊。”
“對了,之前在尚書房,我和佑兒說的話,你都聽到了?”見君天熙點頭,君逸羽才征詢着問道:“佑兒想出宮看宮外的端午慶典,我答應他給他想辦法的,你看?”
“是你答應的,與朕何幹?”
“別啊,你不答應,難道要我帶他翻牆出去?”又接着嘀咕道:“不過你家宮牆雖然高了點,倒也翻得出去。”
君天熙美目一豎,這是什麽人啊,當着皇帝的面,他竟然說要翻皇宮的牆!
“不行,還是你答應了好些,這樣佑兒也玩得放心些。你就讓他去吧,我來照顧他。你看他天天呆在這宮裏,還沒出去過,多可憐啊。”
是啊,天天在這宮裏,多可憐啊!“要朕答應倒也可以,不過你們得帶上護衛。”
“護衛?那麽多人跟着,你還要佑兒怎麽好好玩啊。”
“不行,必須有護衛,才能保證安全。否則朕是不會答應的。也不要你們帶多了,便十個吧。”
君逸羽苦惱的撓了撓頭頭,十個人走哪跟哪,還都是一看就威風凜凜的皇家羽林,那還上街玩什麽啊!心神一轉,“他們的武藝比起我叔父如何?”
“嗯?”君天熙奇怪他的跳躍性問話,卻也回答道:“你叔父是羽林軍統領,是他們的統帥,比他們強的是軍演指揮的能力,武藝也尚可。不過他們也都是軍中的好手,武藝有些強過你叔父,有些弱一些,論說起來武藝大致只在伯仲之間吧。”
“那就好,我的武藝足夠頂他們十人,你就放心把佑兒交給我保護吧。嘿,你這是什麽眼神?你別不信啊。要不這樣,明天你把他們找來,我和他們比試比試,你就知道了。”
君天熙雙目一亮,這人一貫不顯山露水,難得今日這般啊。“你一個人能打贏他們十個?”
君逸羽自信的點點頭,“只要你不讓他們用弓弩,我不說打敗他們,但要脫身是絕無問題的。”話還是不要說太滿了。
“那好,明天讓我見識見識吧,只是你這手?”
君逸羽滿不在乎的擺擺手,“這手不是問題。再說,你還給我用了凝露七花膏,明天一準好了。”君逸羽起身準備向外走,“那我們說好了啊,明天你若是滿意,就讓我帶佑兒出去,別讓人跟着。”
“嗯”
見君天熙點頭,君逸羽當即準備告辭,卻是慕晴先進來道;“陛下,午膳準備好了。”
“端進來吧。逸羽,随朕用膳。”君逸羽和君天熙用膳都成了家常便飯,君天熙這話說得随便,沒成想卻聽到了反對的聲音。
“今天不行,你自己吃吧,我剛剛去尚書房走得太急了,衣服都汗濕了,我得先回去換件衣服,才有心思吃飯。”
君天熙聽得此話不滿的皺了皺眉,慕晴見了當下來到君逸羽身邊輕聲說道:“世孫爺,奴婢去給您找一件衣服,您先将就着換了,就在這陪陛下吃飯吧。陛下一人用膳也是無趣。”
“這··”想到一個人吃飯是挺無聊的,他道:“也好,你去吧。”
聽他答應,慕晴行了一禮,便要出去,卻聽君天熙吩咐道:“慕晴,派人去尚衣局叫個人來。”
“陛下,現在嗎?”
“嗯”聽得肯定,慕晴不再多問,當下領旨辦差去了。
見慕晴走了,君逸羽又坐回君天熙身邊,好奇的問道:“你現在叫尚衣局的人來幹嘛?”
君天熙睨了他一眼,“給你量尺寸,做幾套衣服放在麟趾宮裏,免得下次再這樣。”
君逸羽當下笑道:“哈,至于嗎?我又不住在宮裏,何必那麽麻煩。”
“麟趾宮不是給你随便用了嗎。”言下之意是你要住宮裏不也随便。
“額”君逸羽被她的話噎住了,只撓頭傻笑了兩下,就在此時他看到慕晴進來,索性迎了上去,“慕晴,你給我找的什麽衣服?額,這是?”君逸羽看清了她手中首領太監的蟒袍,只能無言。
“呵,世孫爺恕罪,宮裏只有內侍的衣服您能穿。這是卓明新做的,您就将就着換了吧。”卓明是君天熙跟前伺候的大太監,個頭和現在的君逸羽差不多。
“慕晴,帶他去後殿換上。朕等你一起用膳。”
君逸羽聽出了君天熙語中的笑意,故作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無奈道:“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今天就這樣吧,扶風明天再繼續。。絞盡腦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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