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船行碧波湖池上,倚欄而望,水面風光頗為可觀。水上游船不少,間或有別家畫舫上傳來的聲樂,襯着岸上的花樓錦旗,更顯節日喜慶。

“碧波湖因其水面碧波蕩漾頗為可觀而得名,齊朝時此處就有皇家別宮。胡夷亂漢時胡人建立的永朝,在營建京都永興城時,太子左庶子圖德格是胡人中難得的學者,他創制規模在此鑿地闊大了碧波湖的規模,并修建永興渠将此池與玉水相通,大大便捷了永興城的水路。永朝皇帝稱湖為‘芙蓉湖’,在它的南岸臨水處就着原有的齊朝離宮修了皇家別院‘芙蓉苑’。太祖開國,依着永興城故址營建了我們大華的京都玉安,為了聯通永興渠方便玉安水路,把這兒也納入了京城外郭城城牆之內,将此湖的名字改回了衆口通傳的‘碧波湖’,而碧波湖上的別苑仍稱‘芙蓉苑’。華高宗,也就是你們的曾祖父安承帝,引浐水經黃渠自城外南來注入碧波湖,還大規模擴建了芙蓉苑。”君逸羽牽着君若珊和君熙佑小姐弟倆說到這,指着碧波湖池南岸花木掩映中錯落可見的亭樓殿閣,“皇爺爺與民同樂,下旨碧波湖池任憑百姓游玩,皇家禁苑芙蓉苑也定期開放,中和節、上巳節、中元節、重陽節都允許庶民進入。”不管是出于他宮廷待诏的差事,還是作為哥哥,他都不介意在日常生活的潛移默化中不着痕跡的幫他們開闊視野,闊大知識面。

“逸羽哥,你知道得好清楚啊。”

“呵呵,歆兒你多看看書自然也會知道的。”君逸羽笑道。

“逸羽哥,你知道我不愛看書的。”

“知道,歆兒出生武将世家,天性尚武,武功高強,是要做女俠女将的人物,對吧?”

“逸羽哥,你笑話我!你都能打贏十個羽林,武功高強的是你還差不多。”

“我去過芙蓉苑,那的荷花開得比蓬萊池的還好。”君若珊說得興奮,“不過都是兩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去的時候都沒有平民百姓。”蓬萊池在大華皇宮中。

“皇姐,我怎麽沒去過呢?”君熙佑問道。

“你也去過啊,不過那時你還小,不記得吧。”

“佑兒真不記得了,皇兄,要不我們去芙蓉苑看荷花吧。”君熙佑期待着提議。

“嗯?佑兒想去芙蓉苑?”君逸羽看到今天碧波湖池的水面上游船有些太多了,芙蓉苑占據了碧波湖東南面的一片水面,今天又不對平民開放,想來應該沒人,倒是可以一去,“也好,皇兄也沒去過芙蓉苑呢,聽說芙蓉苑的荷花稱得上是玉安一最,我們去見識見識?”

君若珊、君熙佑和唐歆都點頭,君逸羽當下偏頭征詢道:“浩軒兄、千落,這人太多了,我們進芙蓉苑怎麽樣?”

“逸羽,今日芙蓉苑可不對外人開放,我們進得去?”許浩軒還不知船上有一個皇子,一個公主。

“我敢問,自然是有把握進去的。”這話不錯,不說有皇子公主在,就是君逸羽自己的名頭也足夠進去了。看顧芙蓉苑的都是宮中派來的內侍宮人。外臣可能不知道翼王府和皇家有多親近,他們能不知道?

“那感情好,為兄來玉安多次,都不在芙蓉苑的開放時間,真沒去看過呢。”

“嗯,千落以為如何?”

“千落也想見識見識芙蓉苑的美景。”

“如此就好。”看到民主征詢,一致通過,君逸羽當下吩咐船往東南開,将入芙蓉苑地界時,湖上設了水關,有皇家侍衛把守。

“今日芙蓉苑不許進入,回去!”領頭的隊正态度有些不客氣。

“哼!哪來的奴才這般惡劣!”君若珊很是不滿。

君逸羽擺手止住了君若珊,摘下腰間龍佩,示意身邊的阿祥下船去遞給那隊正。

那隊正漫不經心的接過玉佩,只一眼看到了那玉上的蟠龍雲紋便是一驚,他份屬金吾衛,作為天子近衛的一員,又哪能不知這是皇家帝脈才能用的規制!而且只看這工藝,分明是出自禁中禦賜啊!

轉過龍佩,看到另一面陽文的“逸羽”二字,那隊正哪能不知道這是開罪到了翼王世孫!這可是被太上皇和皇帝陛下當做自家人的主啊!再者,昨天這位主兒獨鬥十個羽林并大獲全勝的威名隐隐在羽林軍、金吾衛一衆天子親衛近衛軍中傳開了。雖則聽說沒用上兵器,缺了些說服力,可那拳腳也不簡單不是?就為這主的本事,以後指不定就會是自家的頂頭上司,又哪是自己能沖撞的!

想到這些,隊正當即領頭跪地,“卑職不知世孫駕到,之前言語多有冒犯,還請世孫恕罪!”眨眼間,一隊人馬都跟着隊正跪了下來,“見過世孫!”一衆軍士心中頗有些興奮,軍中崇尚強者,羽林軍稱得上是大華軍隊中的最強者,據說這位主兒一個人打贏了十個羽林軍,這又怎麽不讓人尊崇?

君逸羽不知自己一場比武就将自己的威名廣播于天子的親軍近衛中了,更無從得知這些軍士心中對自己的崇尚之意,當下只擡手道:“不知者不罪,你也是忠于職守,只是下次言語須當注意些。都起來吧。”

“是,卑職謝過世孫寬宏,謝過世孫教誨。”隊正抹去心頭冷汗,心中暗自慶幸,宮中傳言不錯,這翼王世孫果然是個大度的人。

隊正恭敬的将龍佩奉還,“不知世孫駕到所謂何事?”

“我想入園一游,不知可否?”

隊正當下抱拳答道,“世孫客氣了,以您的身份,自然進得。”開玩笑!這位主子可是能随意出入皇宮的,陛下可是把麟趾宮都給他随意用了!麟趾宮是什麽地方?大華宮東線上規模最大的宮殿,緊鄰着天子寝宮延福宮。若是大華朝的皇子入主麟趾宮,不是準太子,也必是聖上愛重的兒子。這般待遇,會進不得這芙蓉苑?若是拒絕,才叫無知呢!

“如此就好,你且去讓他們打開水關,讓我的船進去。你們放我進去的事我會自行告訴陛下的,必不讓你們為難。”

“是,謝世孫體諒,卑職這就去辦。”

見到那隊正躬身告退,許浩軒這才走到君逸羽身邊,語帶玩味的說道“世孫爺好威風啊!”

“去!”君逸羽白了他一眼,又微微偏頭看到千落離得還遠,便壓低聲音道:“浩軒兄,你看我好容易遇見了千落又找到了你,我給你們牽線搭橋我容易嗎我,你好歹争口氣去俘獲美人心啊。你不是人稱洛城第一公子,自诩花叢老手的嗎?”

許浩軒只擺手道,“逸羽,為兄知道你夠朋友,可這件事情,你就不用為我費這個心了。”

“為什麽?”

“因為···”我和她多次相見,她就沒多看過我一眼,每次求見還推三阻四的。千落再好也不過一個青樓女子,男兒志在天下,我許浩軒也不是求不得好女子,她的心不在我身上,我又何必勉強呢。

許浩軒後面的話沒能說完,便被一聲尖銳的請安聲壓下了,“奴才芙蓉苑總管太監向遠給世孫爺請安!”

君逸羽見有管事來也不奇怪,想來是認出自己身份後就有人通傳進去了,當下他招手道,“都起來吧,向遠你且上船來。”

向遠知道君逸羽是宮中紅人,這才巴巴的趕了過來,如今有機會和這位爺親近,他自然樂意。當下高聲應“是”。

向遠上得船來,待看清君逸羽身旁的男孩女孩時,心中一驚,當即下跪道:“奴才給大公主請安!給大皇子請安!”君逸羽心道一句果然,芙蓉苑是有人認識他們的。

“啊,你怎麽認出我們了!”君若珊當下叫道。

“回公主,奴才在宮中當差時有幸得見公主殿下和皇子殿下的天顏,故此認得。”

“皇兄說我們微服出來,不要讓別人知道身份的!”君若珊跺腳抱怨道。

“這···”向遠面露難色,當下叩首道,“奴才實是不知,請公主恕罪!”

“珊兒!”君逸羽喝止了君若珊,和顏悅色的對向遠道,“沒事,你且起來說話。”

向遠聽了君逸羽的話卻不敢起身,只偷眼去看君若珊的臉色。

君若珊瞪了他一眼,“你看我幹嗎!我皇兄叫你起來你沒聽到啊!”

“向遠,你聽我皇兄的,起來吧。”君熙佑小小年紀,但在內侍面前卻是頗有皇家的雍容氣度。君逸羽看得好笑,第一次見面時他也被這小家夥一本正經的見禮唬住了,結果沒兩句話就開始撺掇着自己講故事,暴露了小孩本性。

“是,奴才謝過世孫爺!謝過公主殿下!皇子殿下!”向遠起身後,眼觀鼻鼻觀心,肅立一旁。開玩笑!有福珊公主在,他敢随便開口嗎!就公主在宮中的名聲,若是自己不小心觸了公主黴頭,那些層出不窮的惡作劇還不得讓自己掉一層皮!

君逸羽心下了然,珊兒的“惡名”算是在宮人內侍的口耳相傳中深入人心了。當下君逸羽只對向遠說自己帶公主皇子微服出宮不欲張揚,要他保密,再安排幾艘小舟,就讓他下去了。

許浩軒聽君逸羽說君若珊和君熙佑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也沒多問多想,此時見了眼前場景滿臉訝異,待得向遠退下後他才滿臉驚駭的望向君逸羽與珊、佑二人,“逸羽,他們是···”

君逸羽眼帶笑意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沒錯,這個是福珊公主,這個是大皇子。我說浩軒兄,你也太遲鈍了吧。”

“你說他們是你弟弟妹妹的!”

“對啊,他們就是我的弟弟妹妹嘛。珊兒,佑兒,你們說是不是?”

君若珊和君熙佑看到許浩軒得知自己身份時瞠目結舌的樣子就覺得有趣,此時看到君逸羽借此揶揄許浩軒,更是樂不可支的笑彎了眼。聽得君逸羽的詢問,當下他們忙不疊的點頭異口同聲的應道,“皇兄說得沒錯。”

“可···”

君逸羽輕笑着拍了拍許浩軒的肩膀打斷了他的話,“你就別‘可’了,我知道你要‘可’什麽!浩軒兄,你和我認識這麽久了,你莫不知我爹娘只有我這麽一個孩子,我叔父膝下也只有兩個兒子?說弟弟你猜不出來不打緊,說到妹妹你好歹得多想點吧!所以說啊,說來說去都是你遲鈍!你就別想否認了!你看千落就沒你這樣少見多怪吧。”

聽得這話,許浩軒當下轉頭看向千落,只那一臉淡然笑意,便知她早已經猜出了。再看唐歆,也是滿臉的樂不可支。倒是随侍在千落身後的傾茗,乍然聽得自己今天竟然與公主皇子同車同船,掩不住滿臉訝異。

傾茗作為花魁的貼身小丫鬟,本就長相不差,此時她以手掩口,杏目圓睜,目瞪口呆的樣子更是平添了三分可愛。君氏三人看了,相視一眼,“噗嗤”一聲都笑了出來。

傾茗得知自己的失态,難為情的縮到了自家小姐的身後,只讓三只笑得更歡了。

千落回身遞給傾茗一個無礙的眼神,旋即蓮步輕移,盈盈走上前來大禮參拜道:“民女千落叩見公主殿下!皇子殿下!”

許浩軒看到千落的動作,當即睨了唐歆一眼,也恍然跪地,“草民許浩軒叩見公主殿下!皇子殿下!” 唐歆接了表哥的眼色,也跪了下來。

這一下,換作君逸羽目瞪口呆,“好好的你們這是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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