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你要趕我走?
宗衍受傷的手是慣用的右手。
這很正常——打碎了玻璃杯子, 下意識地去撿碎片,用的肯定是慣用手。
慣用的右手被厚厚的紗布包裹得嚴實,他只能用左手單手拉開大包的拉鏈, 查看裏面的東西。
蔣時鳴送來的包裏是各種日用品, 還有一些換洗的衣物。封窈看着宗衍從裏面翻出一雙拖鞋,放在旁邊, 彎腰去脫腳上的鞋套。
去醫院之前,封窈根本沒敢細看他的傷處。除了手上的血流的吓人, 他的腳背到腳腕, 被飛濺的開水燙出了一串的水泡, 皮膚一片通紅。
像封窈這種怕痛怕到死, 一點點磕傷都要哭得稀裏嘩啦的人,這樣的傷她光是看一眼, 都覺得疼。
在醫院處理傷處的時候,尤其是縫針的過程中,封窈把眼睛撇得遠遠的, 一直到醫生包紮好,都被紗布遮住了, 她才敢轉回頭來。
反倒是宗衍自己, 一聲都沒吭, 還有心思跟她說不疼。
騙鬼呢, 怎麽可能不疼?以為她看不見他泛白的臉色, 時不時蹙起的眉心, 還有額角上的細汗?
宗衍察覺到封窈的視線, 擡眼望向她,又順着她目光的方向,看了眼自己包裹嚴實的右手。
“真的不疼的, ”他沖封窈笑了笑,“才縫了幾針而已,之前車禍受的傷比這重多了,不也都好了麽。”
封窈還記得他身上留下的那些疤痕,其中有一處在大腿上,那天在泳池裏,是她第一次清楚地看見那條傷疤。
暗紅色的疤痕長而蜿蜒,有一點凸出,摸上去有點滑,可以想象得到當時這道傷肯定很嚴重。
記得他在她輕柔的撫摸下,喘息着告訴她,這道傷,當時很接近動脈,醫生都感嘆,若是再偏上一點,劃破了動脈,怕是絕無幸理,連送去醫院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宗少爺是真正的大難不死。
……然後繼續為禍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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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還有一片狼藉沒收拾呢,封窈看了眼時間,她得準備準備去學校了。
不過在那之前——
“我記得,昨晚我說過,只能收留你一晚。”
封窈覺得自己一定是哪根筋搭錯了,剛才明明看到了蔣時鳴,竟然沒想到叫蔣時鳴把宗衍接回去,還讓宗衍取了包,又跟着她回來了……
宗衍的笑意凝在唇邊,須臾垂下了眼,“你要趕我走?”
……又來了又來了!
明明就是一只地獄惡犬,可是這副低沉失落,還透着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好像她是個無良的主人,要惡意遺棄他一樣。
尤其在加上這一身狼狽凄慘的傷,就更可憐了……
“我……”封窈真恨自己沒有一副鐵石心腸,話說出口,語氣先軟了幾分,“那你總不能住在我這裏吧?”
“為什麽不能?”宗衍脫口而出,旋即意識到自己語氣太硬,聲音一下子低了下來,“我們已經訂婚了。”
他從昨天進門到今天,都沒再提她是他的未婚妻之類的話,封窈還以為他轉了性了呢。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呢。
只是宗衍說這句話時的語氣,低得近乎嘟哝,無端地透着一股委屈的味道。封窈仿佛有種錯覺,自己在堅持将一只傷痕累累、凄凄慘慘的大狗勾往門外趕,而大狗勾卻拼命地用爪子扒拉着脖子上的狗牌,用控訴的眼神望着她,讓她看狗牌上刻着的她的名字和聯系方式。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
封窈趕緊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這個畫面晃開。
宗衍卻以為她這是在搖頭否認,頓時俊臉一沉,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只是他的動作太猛,腳背不小心撞上了沙發的下沿,木頭的棱角大力地刮過腳背的燙傷處,一股劇烈的疼痛襲來,令他發出一聲悶哼,俊臉刷的一下慘白。
“……你怎麽了?”
封窈吓了一跳,他剛才可是連縫針時都沒吭一聲的,怎麽突然一下疼成這樣?
她倒不懷疑宗衍這下是裝的——有這麽好的演技,奧斯卡都不用每年評了,直接讓他把小金人的生産線拿走得了。
宗衍的後背出了一層冷汗,閉着眼睛等待那一陣鑽心的鈍痛過去。可是比這疼痛更讓他難受的,還是她的堅持否認。
“你沒事吧?”封窈快步走了過去,她方才聽見了一聲響,像是他踢到了什麽,想來
是撞到了燙傷的地方,“要不要緊?”
“要緊。”
宗衍睜開眼,黑眸沉沉望着封窈,薄唇緊抿着,賭氣般地道,“很疼,非常疼,疼得受不了。”
封窈每聽見他說一個“疼”字,眉心都要跳一下,簡直是心驚肉跳。
“那你小心一點嘛……”她伸手拽了拽宗衍的衣袖,“疼你還站着幹嘛,先坐下,讓我看看。”
“你不是趕我走嗎。”宗衍站着沒動,目光撇向一邊,“你又不在乎我疼不疼。“
封窈:“……”
一米八.九的男人,足足比她高了一個頭,撇着臉賭氣的樣子,莫名有點好笑,又好像有點可愛。
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近在眼前,她的目光平視,正好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颌線,還有線條清晰的脖頸上,微動的喉結。
“……算了,”封窈投降了,“我一會兒得去學校了,你愛站站,愛坐坐,我管不了你,你愛怎樣就怎樣吧。”
說完她就要轉身回房,打算去洗澡換衣服。
“窈窈。”宗衍攥住封窈的手腕,拉住了她。
封窈扭過頭來,看着他,“幹嘛?”
宗衍的表情明顯緩和了下來,一雙黑眸亮若繁星,須臾低聲道:“你可以管我的。”
“……誰要管你!”他的眸光仿佛有溫度似的,封窈莫名覺得臉頰有點熱,“放開,我要遲到了!”
宗衍垂眸定定地望着封窈,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松開手。
……
直到關上卧室的房門,封窈仿佛還能感覺到後背上那股灼熱的目光,幾乎能将她燒着。
看什麽看,頂多留他養兩天的傷。
封窈迅速地沖了個澡,換好衣服,正梳頭時,又聽見外面傳來碎玻璃的響聲。
封窈現在聽見這個聲音就緊張,反射性地開門沖了出去。
“你在幹什麽??”她站在廚房門口,瞪着裏面的宗衍。
地板上的水已經差不多幹了,只留下一地的碎玻璃片,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
看着像這裏發生過一場血案似的。
宗衍左手提着拖把,“我在打掃。”
封窈看出來了,但是她有個問題:“你會嗎?”
宗衍:“……”
老實說,他不會。
打掃這種事情,宗衍從來沒有做過,剛才試着拖了兩下,只能說這個拖把,沒有看起來那麽容易使用。
他只有一只左手,也很影響發揮。
“你還是放下吧。”封窈真是服了大少爺了,“放着別動,等我回來再收拾。”
宗衍還想再堅持一下,“我可以學。”
“……”
算了,這麽愛幹活兒,就讓他幹吧。封窈不管了,“那你慢慢學吧,別又割傷了就行,我先去學校了。”
時間已近中午,忙活了一上午,她連早飯都沒吃上——
啊!
封窈這才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臉色驀地一僵:她去學校可以吃食堂,宗少爺在家裏吃什麽?
她的冰箱裏什麽都沒有,空的可以裝大象了。
……說起來,他也沒吃早飯呢。
而且還流了不少血……
“怎麽了?”宗衍察覺到封窈的臉色,心又提了起來。
封窈瞥了他一眼,慢吞吞道,“那個,你不餓嗎?”
宗衍:“……”
餓當然是餓的,不過本來已經有點餓過頭,快感覺不到了。
然而被她這麽一問,他的身體好像被提醒,他已經超過十二個小時沒有進食了。
饑腸辘辘的感覺頓時占據了感官,腦子似乎也有點暈眩感。
封窈頓時覺得有點頭大。
原本她獨居,也算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家裏又沒養寵物,從來不需要操心第二張嘴。
可是她總不能讓宗少爺餓死在她家裏吧……
“我會叫人送吃的過來。”宗衍很快解決了封窈的為難,又問她,“你晚上回來吃飯嗎?”
封窈本來當然是不打算回來的,直接在食堂吃完飯再回來,她一直是這麽幹的。
然而現在家裏多了個人,而且還是個傷員……
“回來。”封窈聽見她自己回答。
“好。”宗衍點了點頭,忽然問,“你跟宗瀾很熟嗎?”
“……啊?”
這話題轉換太突兀,封窈怔了一下,“不算熟吧,怎麽了?”
“不怎麽,”宗衍修長的手指緊攥着拖把杆,面上神色自若,“随便問問。”
還真是很随便,上下文都銜接不上的随便。
封窈有些狐疑,不過她今天得先去導師辦公室,時間已經快趕不上了,“那我走了。”
……
封窈一離開,公寓裏仿佛一下子空曠了下來。
宗衍又打開慶大公衆號的那篇文章,垂眸看着那張照片。
這是一張抓拍,畫面中央是宗瀾,正在跟面前的人說話,表情帶笑。
宗瀾身側最顯眼的位置上,是封窈。她看着宗瀾的眼神專注,似乎被他正在講的內容——或是他,深深地吸引住了。
一張照片而已,說明不了什麽問題,況且是這種公開活動。
只是宗衍依然覺得這畫面很刺眼,令他想起那晚在壽宴上,宗瀾湊到封窈的耳邊說話,親密的姿态,讓他很想一拳砸在那張笑臉上。
宗衍眸光冰寒,打了個電話給慶大的虞校長。
“……撤文章?”宗衍特意打電話來,只是為這種小事,虞校長頗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滿口答應,“沒問題,我馬上叫人去辦。”
宗衍淡淡地“嗯”了一聲,“宗瀾接下來還有講座嗎?”
“有的,”這問題虞校長還真能答上,“原本只是個單次的講座,不過反響比較熱烈,宗教授決定再追加幾場,做成一個系列講座。”
宗衍修長的手指輕叩,“他主動要繼續講的?”
“是的,”客座教授這種頭銜,不屬于編制內,再加上宗瀾姓宗,學校平日裏哪會強制要求他講課?正因為這次他主動要多講幾場,虞校長才會印象深刻,“宗教授在校園裏人氣很高,他能多多講學,對同學們也是……”
“他不會講了,”宗衍打斷虞校長的吹捧,“技術故障,後面的講座全部取消。”
“可是……”
虞校長何等的人精,很快反應過來,連原因都不問,直接道,“明白了。”
宗衍滿意于他的識趣,轉念又想起一事,“上回要跳樓的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虞校長日理萬機,鬧跳樓的事情他還記得,名字這種細節還真的記不清了,“這個,我得問一下教務……”
先前宗衍沒有細想過這件事,然而現在好好想一想,這事似乎透着一股蹊跷。
那個男生在樓頂嚷嚷的一通,顯然是造謠污蔑封窈。
他要麽是個有妄想症的精神病人,要麽就是刻意為之,其心可誅。
“他嚷嚷的那些謠言,學校裏還有人在傳嗎?”
虞校長被問住了,一時沒有答話。
旋即不免疑惑,宗少怎麽知道那些就是謠言,不是真的?難道……
半晌虞校長才道,“怎麽會呢,能考入我校的學生,素質都……”
宗衍輕嗤了一聲,打斷他:“學歷只能篩選學渣,又不能篩選人渣,能考入慶大,憑的難道是道德水平麽?”
虞校長沉默了兩秒,讷讷道,“這個嘛,流言這種東西,是不可能杜絕的,人性如此……”
宗衍閉了閉眼。
他早該想到的。
“女生無故被造謠傳謠,學校難道不該插手幹涉嗎?”
虞校長的冷汗都出來了。今天是怎麽了,揪着這件事不放了……
那個女學生,他還記得宗少當時不耐又不屑的,怎麽事情過了這麽久,突然為她出起頭來了?
且不說是不是造謠還不一定,就算是,這種事情,學校也很難管啊——學校管天管地,還能管學生之間都八卦些什麽嗎?
這不現實啊……
“如果那位同學有困擾,向輔導員老師求助,老師肯定會幫助她,”虞校長說道,“可是如果同學沒有向校方反映情況,我們也很難去主動介入,畢竟學校裏幾萬在校生,我們不可能時時掌握每個人的狀況……”
虞校長這話雖然是推脫責任的意思,不過也是現實——偌大一個學校,如果學生沒有主動反映情況,學校當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主動做什麽的。
甚至很多時候對于學生主動反映的情況,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象牙塔從來都不是什麽純淨的桃源。
而以宗衍對封窈的了解,她哪會去關注別人怎麽八卦她——她甚至都不一定知道有她的流言。
“現在我作為校董向你反映情況,”宗衍語氣森寒,“足夠讓校方介入調查了嗎?”
虞校長倒吸了一口氣。
宗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而且明顯是發火了,當然不能再推脫了。
虞校長唯唯應下,又忍不住問,“那位女同學,和宗少是……?”
宗衍直言告訴他,免得他往什麽不堪的方向猜測:“她是我的未婚妻。”
虞校長:“……”
不得了了!!
……
下午的公共課上,封窈又看見了之前跟她搭過話的那個艾明遠。
他的小火苗似乎被掐滅的很徹底,那之後他就沒再跟她說過話,看她的眼神還有點怪怪的,有點惋惜,好像又有點鄙夷。
不過封窈可沒心思去揣摩別人的眼神,她家裏還賴着一只大少爺,不知道他學拖地學的怎麽樣了,等他拖完,她的地板還能要嗎?
上完公共課,封窈繼續去辦公室看文獻。
看的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等她晚上回去,家不會已經被拆得差不多了吧……
她很少會有這樣的狀态,連導師韓教授都覺得稀奇,“你這想下班想的也太明顯了吧,怎麽了,晚上有約會啊?”
韓教授是國內比較文學界的權威大牛,不過為人十分随和,還很愛開玩笑。
“沒有沒有,”封窈忙否認,“我只是……呃,只是擔心家裏的……狗。”
“咦,你養狗了?”一旁的同門師姐眼睛亮了,“什麽品種?有照片嗎?快給我吸吸!”
不不不,吸不得吸不得——
“剛收養的,”封窈搪塞,“身上有傷……”
“撿了小流浪啊?你很有愛心嘛!”師姐很贊賞,又道,“不放心的話可以在家裏安個寵物攝像頭啊!随時都能打開看看崽子在幹嘛。”
算不上小流浪吧,挺大只的……
封窈糊弄:“聽起來不錯,我考慮考慮。”
“早安早放心,”師姐竭力鼓動她,“有了攝像頭,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吸狗勾了。”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不過這個真的吸不得,封窈只能接着糊弄,“我回頭搜一下,了解了解。”
韓教授也是個愛狗人士,聽到封窈剛收養了一只受傷的小流浪,大發慈悲地放她提前走。
“狗子剛到家,主人還是得多陪陪,記得帶去寵物醫院做個體檢,驅蟲打疫苗,适齡要絕育……”
封窈越聽頭皮越麻。
這個……就不要了吧!
韓教授傳授了一堆科學養狗的經驗,才放封窈走人。
封窈走出辦公室時,真是松了一口氣。
再聽一會兒絕育犬只的護理要點,她的表情就快繃不住了。
回到蘇河花園,封窈踏入公寓樓的電梯裏,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在門口打開指紋鎖,她推開房門。
首先聞到的是一股焦糊味。
封窈徑直沖向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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