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兩個世界

商銳怔住, 空氣寂靜。

随即他猛的站直，雙手插兜擡起肩膀把松垮垮的校服衣領落回原處，眼神冷銳而鋒利, “你——親我？”

姚緋恨不得整張臉皮都丢了，想揉額頭又怕把妝揉掉被化妝師罵。嘴角抽了下, 忍不住說道， “我用臉親你的嘴？”

商銳是有什麽大病？講點邏輯好麽？

商銳沉沉注視她片刻，俯身貼到姚緋的耳朵上, 嗓音低沉緩慢，“你的臉湊到我的嘴上，不是你用臉親我？”

姚緋站在外側, 商銳在她的內側俯身說話，聲音壓的又低。只有姚緋能聽到他的聲音, 其他人看來，商銳彎了下腰跟姚緋擦了下肩膀。商銳兩只手插兜，兩個人甚至沒有肢體接觸。

他慢悠悠的直起身, 注視姚緋, “不是嗎？”

商銳比她高出的十五公分，姚緋的緩緩把目光往下移，劃過他傲慢的下巴到喉結到鎖骨最後到插兜的手腕。

“可以了。”不遠處的司以寒喊了一聲，翻着手裏的平板電腦看照片, 說道，“姚緋去換造型。”

姚緋轉身大步往化妝間走，頭也沒回。

商銳直起身眯了桃花眼，邁開長腿也往化妝間走。

“商銳你站住，你還要拍幾張照片，先別走。”司以寒轉頭跟化妝師交代, “給他補妝。”

商銳停住腳步站在原地，舔了下唇角，垂下的如羽睫毛遮住了黑眸深處的情緒。

很輕的啧了一聲。

定妝主要是看服裝和妝容，照片大部分供內部使用，不會對外公開。選作海報的幾率很小，照片拍的并不精細，主要還是看妝。

男女主沒有選小演員，少年和成年妝容變化比較大，做造型的時間就久了一點。中午一點才吃上飯，一個小時吃飯加休息的時間，下午還要繼續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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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非常低脂，量也很袖珍。下午的造型是成年，衣服貼身，休息時間太短。怕吃多了胃部凸出拍出來難看。

姚緋用五分鐘時間吃完了牛排沙拉，叉子刮着盤子底真的一滴都沒有了，不情不願的放下了叉子。端起清水一飲而盡，她怔怔望着不遠處的攝影棚房門發呆。不能吃太飽，吃太飽難看。

“需要找個地方休息嗎？”蘇洺抱着咖啡杯走過來，審視姚緋，“累了嗎？”

“有一點。”姚緋是演員，她比誰都清楚怎麽樣拍才最好看，怎麽做才是敬業。心理能理解，可能太久沒拍戲了，生理還沒調整好。早上拍的都是少年妝，姚緋上妝後忍不住想十六歲的夏瑤，她是個很容易入戲的人。

以前的話，她這種狀态就找個地方抽煙，可是如今娛樂圈和以前不一樣，演員抽煙是頭等大事。在這個全網禁煙的時代，她抽煙若是被發現，可能會永遠失去機會。

“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下？順着走廊一直走，盡頭有個休息室。私人領域，密碼是六個零，不會有外人過去。”蘇洺以為她吃多了，血糖升高。

“誰的休息室？有沒有其他人？”姚緋确實需要一個空間來調整狀态，但又怕跟不認識的人共處一室，“如果麻煩就算了，我沒事。”

“周總的，他出去陪榮豐喝酒了，中午不會回來。”蘇洺喝了一口咖啡，“裏面有沙發，你想躺也可以。你有五十分鐘休息時間，到點我去叫你。”

“謝謝。”

“好好休息，調整狀态，你是最棒的。”蘇洺揮了揮拳頭，打趣道，“加油！”

姚緋忍不住笑了起來，揮揮手，“那我走了。”出了攝影棚休息室，快步朝走廊盡頭走去。

走廊盡頭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午後陽光燦爛，暖洋洋的穿過玻璃照鋪灑在地板上，高大的熱帶植物葉片寬闊，呈現出濃重的墨綠。

外面是晴天，姚緋在攝影棚悶了一天，終于是看到了太陽。她深吸氣，心情稍微開闊一些。

休息室的門上挂着周挺的牌子，上面有密碼鎖。姚緋走過去輸入密碼，密碼鎖發出滴的一聲，房門應聲而開。

姚緋推開門，屋子還挺大。一室一廳的格局，客廳裏有着整面牆的落地玻璃，白色紗簾挂在窗戶上。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有種別致的溫柔感，兩張米白色布藝沙發一張背對着門放，一張是側着放。沙發上鋪着陽光，看起來很暖。

關上門，姚緋繞過沙發剛要往對面坐就看到了背對着門的那張沙發上躺着個長腿男人。他枕着修長的手臂，臉蓋在黑色外套裏。他只穿一件白襯衣，袖子卷到手肘處。黑色外套沒遮住的腹部，這麽躺着腹肌輪廓清晰分明。襯衣下半截被收入皮帶中，黑色長褲勾勒出修長筆直的腿，腿懶散的搭在沙發扶手上，一截小腿懸空。

姚緋嘶了一聲。

他被沙發靠背擋着，姚緋進門第一時間并沒有看到人。

男人擡起瘦長骨節清晰的手指拉下黑色外套，一張英俊倦懶的臉露了出來。鼻梁高挺，薄唇緊抿。

姚緋跟商銳四目相對，大約有一分鐘。

商銳翻身側趴在手臂上，睫毛在他肅白的肌膚上拓出陰影。俊美張揚的臉上有慵懶散漫，掀了下睫毛，嗓音惺忪低啞，“你找我？”

我找寂寞。

“蘇總告訴我這裏沒人。”姚緋皺了下眉，說道，“你在這裏的話，我就走了。”

“蘇洺确實不知道這裏有人。”商銳給姚緋留了個餘地，也沒把話說的太死。從沙發縫隙裏摸出煙盒，取了一支煙咬在唇上，仰躺在沙發。他動作時把襯衣從皮帶裏帶了出來，一截腰身露了出來，他也懶得去拉，就那麽露着，“幫我遞一下打火機。”說完，他擡了下眼，“不介意吧？”

姚緋心情很糟糕，看到商銳心情更糟糕。

她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遞給商銳，商銳沒接，只是叼着煙看她。

他剛剛可能真的睡了，睫毛濕潮。

姚緋想到蘇洺說他是許願池的王八，既然是許願池裏的吉祥物，上柱香合情合理。

金屬打火機有一定的重量，姚緋彎腰按下金屬打火機，清脆一聲響。商銳支着上身往她這邊靠了些，煙對上了火苗，他吸的輕。

煙頭閃爍着光，他擡眼看姚緋。

他的瞳仁黑的純粹，睫毛長的過分，被火光映上了淡淡金色，雙眼皮偏深。眼尾微微上揚，勾出似醉非醉。

姚緋把打火機的蓋子合上。

商銳躺回沙發擺了下手。

姚緋退開，他才呼出白色煙霧。

“我當你不是來找我的。”他因為抽煙嗓音有些啞，指了指對面的沙發，“你可以坐那裏，你欠我的債那麽多，又不多這一筆。”

商銳抽的蘇煙，煙氣柔和，氣味淡雅。

姚緋本來就不是找他，姚緋有毛病才會找他。但她不太想跟商銳辯論這個，商銳這個人過于自戀。

認為全天下人都愛他。

煙草的焦香在空氣裏蔓延，姚緋把打火機扔到了白色大理石桌面上。她本來想走，目光掠過商銳，“能給我一支煙嗎？”

商銳偏了下頭，似乎沒聽清姚緋說什麽。桃花眼流轉，盯着姚緋。

“不行就算了。”

商銳拿起煙盒扔了過來，“你抽煙？”

“嗯。”姚緋接過煙盒取了一支煙，她很少抽蘇煙，太貴了。但她挺喜歡蘇煙的味道，不那麽強烈，抽完身上也不會太難聞。

姚緋撿起打火機點燃了煙，把煙盒和打火機整齊的放在桌面上，走向落地窗，想開一扇窗。

“如果你現在把窗簾打開，明天商銳姚緋在SW傳媒頂層休息室上床的新聞就會滿天飛。”商銳枕着手臂仰躺在沙發上，長腿疊着搭在沙發扶手上，嗓音沉啞浸在笑裏，“你那麽想跟我——”

“商銳。”姚緋拿下煙回頭注視着商銳，在心底咬了下牙，把所有猙獰壓下去，話鋒一轉，“排風系統在哪裏？”

商銳指了指門口開關，“你去找找，肯定有排風系統。周挺抽煙很兇，他這裏不會不留排風。”

姚緋找到排風打開，走到茶幾前彎腰在煙灰缸裏彈落煙灰，坐到了對面的沙發拿出手機，打算抽完煙就走。

商銳也抽煙，她在這裏抽煙不怕曝光。商銳比她名氣大，要死也是商銳先死。

流量鮮肉抽煙可比過氣影後抽煙嚴重多了。

商銳難得沒有那麽多話，就躺在沙發上抽煙，只是他把煙灰彈進了竹芋花盆裏。姚緋怕這個債賴到自己身上，就把煙灰缸拿過去放到沙發上方。

休息室就這一個煙灰缸，姚緋就站在沙發後面抽煙。

“中午的飯好吃嗎？”商銳用修長的食指和拇指捏着煙，在煙灰缸裏輕輕的磕了下煙灰，一縷白煙妖妖嬈嬈的扭向了空中，他歪頭饒有興趣的看姚緋，“我們的餐食标準一致。”

“挺好吃的。”

“虛僞。”商銳輕嗤，把煙蒂扔進了煙灰缸，重新躺回去看着姚緋的下巴尖，“好吃你就不會過來抽煙。”

“我那份确實不難吃，就是量太小了。”姚緋對量小耿耿于懷，她吃什麽都行，請讓她吃飽。嘆口氣把煙蒂按進煙灰缸，拿着煙灰缸放回原處，“謝謝你的煙。”

“我和你的量一樣，我一個大男人。一米八五，一百二十六，還不能正常吃飯，喝一杯卡布奇諾都要餓三天。”商銳拉起外套蓋住臉，語氣很差，差的有幾分暴躁，“我出道以來，體重最高一次一百四。被粉絲罵出十六個熱搜，追着罵了八條街。”

他很重的呼吸，語調難得深沉，“肌肉都要瘦沒了，做藝人有什麽意思？”

姚緋打算走，看了商銳一眼，皺眉說道，“錢多啊，片酬那麽高，比普通工作都高，當然需要付出代價。明星用美好的容貌身材人品性格造就美夢，粉絲為夢買單。造夢人若是庸俗無趣長相醜陋身材臃腫沒有自制力，那他們何必花那麽多錢仰頭呢？”

商銳拉下外套，黑眸注視姚緋。

姚緋接觸到他的眼心裏咯噔了一下，覺得自己說多了。她跟商銳又不熟，連朋友都不是，立刻指着自己，“我說我自己，沒說您，您別多想。針對我，沙拉量是很小，餓着不舒服，但我能忍受。我拿了高額片酬，這是我的職業，我有責任把最美的一面展現給觀衆，我永遠尊重我的職業。”

商銳用一種很古怪的眼神注視她，長久的注視。

“不打擾你睡覺了。”姚緋不想跟商銳共處一室，“你繼續睡，我回去喝口水。”

姚緋拉開門，身後響起商銳的聲音。

“你知道如今的娛樂圈，高額片酬指的是多少嗎？”

姚緋回頭。

商銳坐起來靠在沙發扶手上，忽然揚了下唇角，“姚緋，希望你能一直保持這樣的信仰，哪天信念坍塌了也要記住今天說的話，永遠做個快樂的小傻子。沒事了，你去忙吧。”

姚緋皺了下眉，覺得商銳在諷刺她，但也沒發現具體諷刺了什麽。

快步走了出去。

房門關上，商銳仰靠回去。手肘架在沙發扶手上，坐姿放蕩不羁。

三百萬叫高片酬？她是不是傻？她對金錢的認識還停留在七年前嗎？這個年代，随便一個十八線網劇女一號都能拿三百萬。

商銳又取了一支煙，沒有立刻點燃，他銜着煙懶洋洋的倚靠，架起了長腿。

拿出手機發微信給蘇洺：“姚緋在瑞鷹的合同分成是多少？讓她能錯誤的認為三百萬是高額片酬？”

蘇洺：“九一，姚緋一。”

商銳冷峻的眉毛緊蹙，難以置信。

九一？瑞鷹怎麽還沒死？

商銳：“艹！”

蘇洺又發過來一條消息，“你知道我看到這個合同時有多震驚嗎？你猜猜這麽多年，姚緋在瑞鷹一共拿了多少錢嗎？影後啊！高奢代言也拿過一個，還有林林總總的小代言。”

商銳笑不出來了，姚緋認真的說要對得起高片酬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笑。

蘇洺：“四百萬！你敢信！一共四百萬！稅前！！所以她拿不出來八千萬違約金，被拖了七年。就這四百萬她還大部分花在了靳家身上，她最後解約違約金是我這邊墊付，她那個性格，但凡手裏還有一點錢，絕不會給別人添麻煩。我當時跟她說三百萬的時候，她的表情像是中彩票一樣驚喜。大約，這是她從業以來拿的最高的片酬。給她三百萬我也一直很愧疚，确實低的離譜。圈內那些要演技沒演技要長相沒長相的流量，一部電影片酬敢要一個億。而姚緋這樣認真拍戲的演員，卻只能拿三百萬。可也沒辦法，她沉寂七年，七年啊，她回來是從零開始。”

————

三百萬不高嗎？還是四六分，姚緋六成。她能拿到一百八十萬，交完稅，她還能有一百來萬。

拍戲三四個月，加上前期準備，也就大半年。一百多萬，真的很高薪。

拍戲是姚緋的夢想，完成夢想的同時還能拿到這麽多錢，她很知足。所以商銳那個略帶嘲諷的笑，并沒有在她這裏停留多久，反正她覺得錢挺多的。

每個人追求不一樣，她和商銳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姚緋回到化妝間，蘇洺又給她遞了個又脆又甜的大蘋果。蘋果的糖分讓她扛住了下午的拍攝，遺憾的是下午榮豐導演沒來攝影棚，姚緋始終沒能跟偶像打上招呼。

晚上七點半結束拍攝，卸妝換衣服。

“緋姐，你剛買了手機？”劉曼把姚緋的外套遞過來，打開了白色手提袋，“iPhone11Pro，多少錢？我也想買這款，剛上市。”

“你把袋子打開了？”姚緋皺眉盯着劉曼，“手機？”

“這不是你買的嗎？11Pro啊，是手機，蘋果手機。”

“從這個袋子裏拿出來的？”姚緋指着白色手提袋，“你确定嗎？”

“是啊，怎麽了？”劉曼一頭霧水，“我想着可以把你不穿的衣服放進袋子裏，這個袋子挺大的，就把袋子打開了。裏面只有這一個手機，沒其他的東西。”

商銳送了她一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