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熒幕初吻

“清明——”姚緋搜尋最近的節日, 剛過去的清明節和二十天後的五一，似乎清明節更近。

“這種節日就沒必要強行貼了，你這個借口很爛。”商銳毫不留情的拆穿她的謊話, 想送就送，還要找這種爛借口。

“那提前送你的五一禮物。”節日禮物是不是珍貴點？他會用的吧。姚緋把煙按滅, 靠回座位，“你收不收？”

“不收會怎麽樣？”商銳微傾身靠近姚緋，唇角浸着笑, 黑眸深邃意味深長，嗓音壓的又低又緩，沙沙的質感, “姚緋。”

“你不想收？”姚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商銳的眼睛是很漂亮, 但笑起來會有點輕佻，眼尾浸着多情。

香水是很私人的東西，可他們是搭檔。他不收的話, 姚緋實在沒辦法跟他配合明天的吻戲了。

車子行駛在公路上, 車廂內寂靜，前排劉曼在玩手機。後排并沒有開燈，天色漸沉，車廂內暗了下來。兩個人的輪廓都被暮色籠罩, 淩厲深刻的線條淡化，眼眸暗沉，看不清深處纏繞的情緒。

姚緋因為疲倦嗓音很輕，似乎落到空氣中就散了。

淡香水的草木香氣在空氣裏流動，勾着呼吸勾着熾熱的空氣，妖妖嬈嬈。空調的風吹不散車廂內的灼熱, 他們在同一個密閉空間，彼此呼吸清晰可聞，近在咫尺。

“收。”商銳開口，嗓子啞成了氣音。他若無其事的坐回去，盡可能的放松身體，握住香水袋子放到了修長矜貴的腿上，“我收下了。”

這一句也很輕。

車到了住處，商銳下車大步走向了賓館，車門都沒關。

熱空氣野蠻的卷進車廂。

姚緋下車活動手腕繞到另一邊關上車門，她在一樓吃了晚飯，才上樓去洗澡換衣服。商銳已經洗過了，浴室裏還殘留着沐浴露的香氣，角落椅子上放着他那套昂貴的洗漱用品。

這位少爺大概是永遠做不到用完把東西放回原處，認真的收起來。

一看就是被伺候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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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緋不太想去敲商銳的門，回到房間發微信給他，提醒浴室還有他的東西。消息發送出去，握着手機坐到床頭一邊吹頭發一邊刷微博，熱搜前排挂着#商銳自拍#，非廣告熱搜。

大少爺在這犄角旮旯的地方還能上熱搜？

姚緋點開了熱搜，商銳戴着帽子墨鏡姿态慵懶趴在桌子上的自拍照。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冷淡的唇角，他身後放着個愛馬仕的袋子，黃色帶H很标志性。

商銳配文：“可以。”

他們拍戲的地方太偏了，狗仔都追不到這邊，其他人更別想拍了。所以這半個月風平浪靜，商銳幾乎沒上過熱搜。

可以什麽？

姚緋看了眼評論，商銳的粉絲尖叫：“我可以！哥哥終于營業了！”

下面跟了一排我可以。

原來是這個可以，姚緋繼續翻評論，商銳的粉絲很會玩梗，還挺有意思的。

手機驟然響了起來，來電是蘇洺。姚緋拿起來接通電話，關掉了吹風機，“蘇總。”

“你今天在劇組抽煙了麽？”

姚緋一愣，“什麽？”

“你抽煙上了熱搜，熱搜二十位，怎麽這麽不小心？”

姚緋抽煙的照片上了熱搜，而且是有心人買的。照片似乎是遠遠拍的，一共四張，她穿着白襯衣牛仔長褲，身形清瘦高挑，身後是悍利的越野車。她垂着頭靠在車邊抽煙，白煙清淡攏着她絕美的一張臉。第二張是她擡頭看遠處，表情清冷疏離，似乎離世界很遠，手指上的煙還在燃燒，第三張是夏陽過去跟她說話，她像個大姐頭冷漠的站着。第四張動圖，她一邊走一邊抽煙，走向路邊的保姆車。

#姚緋抽煙#已經爬到了熱搜十六位。

“抽煙喝酒紋身，我依舊是個好女孩。”

“這是在什麽地方？劇組嗎？雖然但是，姚緋這幾張照片拍的跟炒作似的，竟然有點帶感！”

“磕顏的腦子呢？抽煙有害健康，還在公衆場合抽煙。真惡心，那個抽煙姿勢娴熟的老煙槍了吧，也不知道多大就開始抽煙。”

“盛夏不是純言情嗎？小清新格調，怎麽會用一個抽煙的女藝人演主角？司以寒這個選角水平是要身敗名裂嗎？”

“她才多大就抽煙？”

“劣跡藝人就是不一樣，放飛自我。”

“成年人抽煙怎麽了？只要不是禁煙區，抽煙不影響別人，都是自由好吧？”

“第三張圖裏是夏陽嗎？我擦！姚緋居然對着我們小可愛抽煙！媽的！不能忍！小可愛就那麽忍受了，好心疼啊！”

“姚緋對夏陽那是什麽态度？是在欺負我們陽陽寶貝嗎？不會劇組霸淩吧？那個姚緋看起來就不像好東西，太兇了，我們陽陽受委屈了。她對煙過敏，天哪！姚緋是人！”

夏陽的粉絲迅速的到場，全在譴責姚緋。

很快姚緋就被罵上了熱搜第六，跟商銳的自拍貼到了一起。

敲門聲響，姚緋揉了把濕漉漉的頭發起身走過去開門，門外站着商銳。他穿着黑色T恤同樣的黑色短褲，單手插兜靠在門框上，高大的身材慵懶罩下了一片陰影。

“有事？”姚緋開口。

商銳抽出手取出一顆糖，當着姚緋的面剝開，裏面還剩下一層糖紙，他捏着糖紙外皮遞到她唇邊。他的指甲修剪整齊，指腹很白，有着養尊處優的細膩。

“送你一顆糖。”

姚緋皺眉，迷惑行為。

“嗯？”

商銳直接把糖塞到了她的唇上，指尖跟她的唇一觸即散。他抽走了糖紙，姚緋已經後退了，可硬糖還是進了她的嘴唇，商銳的手臂很長。糖黏在嘴唇內測，她只好張開嘴咬住硬糖，酸甜瞬間在口中溢開，她咬牙，“你這是送？”

商銳眼中的笑就綻放開來，他從褲兜裏又取出一顆糖剝開扔到自己嘴裏，嘎嘣咬碎，“你想我送啊？”

姚緋抿了下唇，握着房門用力關下去。也不知道哪來的脾氣，大概一晚上的氣全攢在一起。

商銳伸出腳和手擋住門，硬生生擠出個一身的位置，“姚小緋！”

姚緋居然這麽會發脾氣，脾氣還挺大。

商銳從後腰抽出卷成筒的劇本，“找你對一遍戲，明天會是名場面，我怕情緒不對。工作，你怎麽公私不分？”

他說話時一股子水果糖味，俊美一張臉近在咫尺，薄唇因為吃糖泛着紅和水漬，看起來就甜津津的。

他身上噴了香水，不是之前那個，他大概用了姚緋送的三瓶中的其中一瓶。香奈兒蔚藍，清爽的柑橘調。

“進來。”姚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為什麽要跟商銳發脾氣？沒必要。讓開路，她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她走回去接通，“蘇總。”

“你不要發微博回應，劇組已經發了聲明說是劇照，先把這事兒壓下去。暫時不要看微博，別看手機，好好拍戲。”

“嗯。”

“我不是譴責你抽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不影響他人如何都好。可你是藝人，以後別在外面抽煙，不行的話就吃顆糖。我知道你拍戲壓力大，可外界是很難接受女藝人有不良嗜好，他們會用最高的道德标準要求你。”

姚緋的舌尖抵着硬糖，點頭，“我知道了。”

“你離夏陽遠點。”蘇洺說，“今天的熱搜不知道誰策劃的，目的是整你。我不能确定就是她，可是她的粉絲下場時機也太巧了。有時候你用善良幫了別人，自以為是好心，卻不知道別人是如何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只能做到明哲保身，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拍戲。”

“好，謝謝。”

挂斷電話，姚緋走過去拿劇本，手指碰到劇本卻沒有再進行下一步動作。她垂着頭看自己的手指，夏陽找她說話的時候，她竟然天真的以為是真的道歉。

失望的有限，只是覺得很沒意思。

“你看到熱搜了嗎？”商銳環視四周，姚緋的東西很少，房間內空調溫度很高，東西放的整整齊齊。

他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看向姚緋。

“嗯。”姚緋抽出了劇本，走過來在對面的椅子坐下，翻開劇本揚了下唇，“我很蠢是吧？”

“不算吧，這種事防不勝防，沒防住也不怪你。”商銳咬着碎糖，敞開長腿靠在椅子上翻開劇本，語調随意，“總不能一看到夏陽就把她踹出八米遠吧？”

“我是說，我在劇組抽煙。”姚緋看了眼他快橫到自己這邊的長腿，往旁邊挪了些，想到開機儀式上商銳看到夏陽立刻撤出兩米遠的動作，心情忽然沒那麽抑郁了，商銳的過度反應可能都是這麽練出來的，“我會想辦法戒煙，但拍攝期間沒辦法。”

“若是為了健康那就戒煙，戒煙挺好。”商銳擡眼注視姚緋，“要為了別人的言論，怕網友罵你就壓抑自己，那沒必要。人是為自己而活，好不好不是別人能定論。只要不觸犯法律，不違背道德人倫，抽煙也只是個人選擇。”

商銳是在安慰她？

“謝謝。”姚緋翻開劇本，不得不說，她被安慰到了。

“我因為抽煙被罵上熱搜好幾次。”商銳打開明天要拍攝的部分，目光落到接吻的部分，那幾個字都變得火辣辣的，“心理醫生都不能幫我戒掉抽煙，他們的罵要是能讓我戒掉，也是功德一件。”

商銳在某些方面真是銅牆鐵壁。

“你因為抽煙看過心理醫生？”

“我因為被罵看過心理醫生。”商銳咬着糖靠在椅子上，垂了下睫毛，揚唇笑的漫不經心，“醫生教給我一個方式，如果你覺得這件事難以忍受，你就找個更難以忍受的東西做對比。比如，戒煙和被罵哪個更讓你難受？二選一。”

“這個方式我用過。”姚緋看着商銳那張臉，忽然就笑了下，“确實有效。”

“是吧。”商銳被姚緋的笑驚豔到了，一慌神，碎糖就滾進了喉嚨，他狠狠咳嗽，讓自己恢複正常。收回視線看着劇本，手指很用力的壓在劇本側邊鋒上，鋒利的紙張給肌膚造成銳利的疼痛，他重新擡起頭回應着姚緋的注視，冷靜沉穩不動聲色，語調無波，“衡量成本，選最低的那個，你收獲了一份快樂和一份不那麽重要的痛苦。”

姚緋剛認識商銳那會兒忍不住想打他，就在心裏想。商銳和李盛哪個更讓你難以忍受，李盛是必須死，商銳是那份不那麽重要的痛苦。

“對。”姚緋點頭，“不應該在意‘不那麽重要的痛苦’，少爺，你說的對，你想對哪段戲？”

他們的對手戲是從接吻開始。

“你覺得接吻的時候，你對我有着什麽樣的情感？”商銳注視着姚緋，姚緋的頭發還沒有完全幹，蜷縮在單薄的肩頭。她穿着白色T恤，領口有些大，露出大片潔白的肌膚，“我對你該是什麽樣的情感？劇本裏的吻戲只有一句話，我們該怎麽去表現？”

劇本裏這一章的标題是絕處逢生。

盛辰光以為夏瑤随着爆炸從世界上消失，愛恨情仇一切都成了空。他在絕望中看到了夏瑤，他跳下車沖過去用力抱住夏瑤，瘋狂的吻了下去。

“這裏的瘋狂，該怎麽瘋？”商銳的嗓音有些啞，他換了個坐姿，“你要如何回應我的瘋？你想象過這個畫面嗎？”

“這是一個等待了十年的吻，應該會很瘋吧。我不太理解，十年前的感情，我好像沒有這麽長的感情可以代入——”姚緋擡起頭猝不及防撞入商銳沉黑的眼中，商銳眼眸中的情緒很複雜，姚緋恍惚了一下，覺得商銳入戲了，他像是劇本裏的盛辰光。他眼中有着壓抑的渴望，很沉很重，姚緋短暫的停頓，“你怎麽理解？”

“你想試試嗎？”商銳嗓音低啞，帶着蠱惑，“十年的渴望。”

屋子裏灼熱起來，姚緋沒有入戲，她GET不到這段戲的感情，所以始終不能走進去。

商銳身子前傾，長腿已經貼到了姚緋的膝蓋上。他跟姚緋面對面坐着，微俯身平視姚緋，睫毛濃密纖長。輕輕的垂下，嗓音低醇帶着蠱惑，“閉眼。”

姚緋沒有閉眼，她霍然起身離開座位，單手插兜在原地走了兩步。拿過煙盒取了一支煙，看向商銳，“我抽一支煙。”

“你緊張？”商銳往後靠在椅子上，握着劇本，想調侃姚緋一句，開口時發現自己嗓音啞的不像話，“你是想入戲還是不想入戲？”

“明天到劇組直接拍吧。”姚緋手指機械系夾着一支煙，想不到打火機放在什麽地方，“我需要調整狀态。”

漫長的沉默，商銳起身離開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住腳步，“如果你想不入戲，我可以陪你不入戲。”

什麽意思？

姚緋沒聽明白，回頭看去。

商銳已經大步離開。

房門咔噠一聲關上了。

姚緋沒有看微博沒有看熱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麽樣。她甚至早上沒有跑步，只是讓劉曼給商銳送了一份早餐。

她沒吃早飯，喝了很少喝的黑咖啡。黑咖啡會讓腦子清醒，她需要最清醒的狀态去拍這場戲。

九點半，姚緋化好妝走到鏡頭下。司以寒跟她和商銳講戲，姚緋很努力去聽，但聽得心不在焉。忽然唇上一熱，她擡眼看去，司以寒背對着他們跟周挺說話。商銳把一顆硬糖塞到姚緋的唇上，草莓味的。

沒有人注意這邊，他塞完就若無其事站的筆直，長腿微微敞着，背着手拿着劇本，似乎很專注的聽導演說話。

姚緋咬着硬糖很輕的呼吸。

不過是肉碰肉而已，又有什麽關系？姚緋抿了下嘴唇，碰一下又不會死。

“昨天的熱搜已經處理好了，不會影響到你，不要有心理壓力，也別太緊張。”司以寒以為姚緋是因為昨晚的熱搜心情低落，說道，“兩分鐘後開始拍攝，你們稍微調整下情緒。”

“已經好了。”姚緋咽下口中的糖，走到屬于自己的位置上，她拼命的洗腦自己，她不是姚緋，對面不是商銳。她是夏瑤，夏瑤要親吻十年的渴望，她渴望這一刻太久了。

“Action！”

他眼內有焦灼，他一夜未眠眼底有紅血色，他朝自己奔來。姚緋無法像往常一樣去套那部沒拍完的戲，那樣的感情不對，不能代入到這裏，這裏應該是激烈。雖然她還沒弄明白，到底是哪種激烈，可一定是激烈到瘋狂的。

“卡！”導演在喇叭裏喊道，“姚緋，你感情不對，你別發呆，你的眼神也不對。”

姚緋抿了下嘴唇，仰起頭深吸氣，繼續調整情緒，“可以了。”

第二遍，姚緋很努力的渴望他，她把自己的情緒調整到最飽滿，她用愛着電影的力量支撐着眼中的全部愛意。這是一個長鏡頭，商銳需要跑過來親吻她。他大步而來，修長手指火熱用力攬住姚緋的腰，低頭貼到姚緋的唇上。

唇貼唇，世界寂靜。